陳無極臉色差到了極點,看也不看楊碧一眼,目光看向了別處,完全是將她晾在了一旁,老半天,他方才淡然的道:“朕好的很,朕和北靜王,還有事要商。”
楊碧只看了陳凱之一眼,眉梢挑了起來,一副不咸不淡的樣子。
似乎對于陳凱之頗有幾分敵意。
陳凱之心里咯噔一下,這娘們不會認為自己和無極有一腿吧。
那這可…
卻在這時,楊碧的身后,有一人笑吟吟的道:“在下楊昌,見過陛下,北靜王,久仰大名。”
方才陳凱之被楊碧驚呆了,竟疏忽了隨楊碧前來的,竟還有一個年過四旬的漢子,這個人…陳凱之打量他,見他眼眸竟是銳利無比,整個人顯得格外的精神,雖面色上像是四旬,可瞧他身姿挺拔,卻更像是個二十歲精壯的漢子。
燦燦的陽光里他整個人顯得越發的生龍活虎,神采奕奕。
陳凱之已讓錦衣衛打聽過楊昌的資料,此人據說是天生神力,不愧如師叔所言,有萬夫不當之勇,據聞曾在關中搏殺過豹子,且是徒手格殺,關中楊氏子弟之中,此人可謂是翹楚,只是從前,一直在關中,聲名不顯罷了。
陳無極并不愿理會這楊昌,倒是陳凱之朝他笑了笑:“楊都督,久仰。”
“北靜王竟也聽聞過區區在下。”楊昌身上,沒有皇親國戚的囂張跋扈,而是有一種親和感,并不讓人覺得厭惡。
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還不敢這么早下判斷。
陳凱之朝他一笑。
“是,不只如此…”陳凱之淡淡的道:“還聽聞楊都督即將要升任明鏡司都督。”
一下子,楊昌頓時變得不太自在起來,瞳孔明顯的微微收縮了一下。
這個消息,顯然是絕密。
至少陳凱之自錦衣衛那兒并沒有探聽到消息,由此可見,這定只有太皇太后還有身邊最親近的一些人方才知道。
陳凱之之所以直言不諱的說出來,便是示威,是要告訴這楊昌,北靜王和錦衣衛可不是酒囊飯袋,你也不要小瞧我,在背地搞事情,他也會知道的。
他一點都不擔心,會因此而牽累到師叔。
因為他深信,以師叔之能,太皇太后絕不會懷疑到他的身上,到時…只怕倒霉的必定是某些楊家子弟。
楊昌在稍稍的猶豫之后,方是笑了:“北靜王好靈敏的耳朵。教人敬佩。”
“這不算什么。”陳凱之面色淡淡的,顯然沒有露出驕傲之色,可他的語氣里卻透著警告的意味:“本王知道的事,可多了。”
陳凱之笑吟吟的看著楊昌,眉頭輕輕一揚:“譬如,我還知道,楊都督是為了汝陽王來的。”
楊昌身軀一震,面色頓時變得復雜無比起來,眼眸不禁看向陳凱之,幾乎是小心翼翼的打量起來。
陳凱之知道汝陽王,這汝陽王的消息,是自趙王口中得知的,天下人都以為汝陽王死了,可知道他還活著的人,并不多。何況,自己的母后,也有細作,說太皇太后在夢中,曾喚過汝陽王的名字,可見太皇太后對汝陽王有多忌憚此事,既然如此,那么現在太皇太后已穩定了洛陽的局面,此番讓楊昌來,怕并不是讓他單純來整頓明鏡司,壓錦衣衛一頭這樣簡單,更可能的原因便是那汝陽王。
陳凱之這般大喇喇的道出來,等于是泄露了兩件極隱秘之事,他在向他們示威,這是在告訴他們,不要以為你們心里的小九九,我陳凱之不知道,我只是賴得說吧了。
楊昌自然也是明白其中的意思,不禁笑了笑:“其實這些,我并不知情。”
他含糊了過去,一副聽不懂陳凱之說什么的樣子。
那楊碧卻嫌陳凱之和楊昌話多,嬌滴滴的樣子看著陳無極,那大嘴一開,正待要啟齒,陳無極便道:“朕有事要和北靜王深談,事涉朝政,你們退下,有什么事,待會兒再說。”
楊碧頓時感覺受到了天大的委屈,那幾乎被肉堆砌起以至張不開的小眼睛淚眼婆娑,含嗔帶怨的模樣,卻無奈的道:“奴告退了。”
楊昌似乎也不愿久留,深看了陳凱之一眼,便匆匆而去。
陳無極見他們走遠,很無奈的嘆了口氣,像吃了蒼蠅一般難受:“這是奇恥大辱,朕和太皇太后不共戴天!”
陳凱之同情的看著陳無極:“陛下,忍一忍吧。”
陳無極一聲嘆息,卻想到什么:“你方才和楊昌說這些是什么意思?”
陳凱之則微微一笑:“這叫故布疑陣,一直以來,太皇太后都是神秘莫測,暗中布局,將陛下,甚至將我當做棋子,使人根本看不清她的真實意圖,現在,我也要讓她嘗一嘗這滋味。”
陳無極顯得很惆悵的樣子,輕輕揮了揮手:“罷罷罷,朕一點都不想聽這些,朕現在心里很亂。”
萬壽宮。
楊昌本是陪著楊碧在宮中走動,可現在,卻直接舍了楊碧,火速到了寢殿。
緊接著,太皇太后便板著臉,在聽了稟奏之后,整個人陰沉著臉,在殿中來回踱步,她顯得憂慮重重,不禁道:“絕無可能,這絕無可能,如此機密,怎么可能讓他知了,他莫非能上天入地不成?”
楊昌顯得很緊張,一臉謹慎的道:“侄兒也為此詫異,差一些失態,可這確實是那北靜王親口說的,他說時很隨意…娘娘,是不是身邊的人,出了什么問題。”
太皇太后思慮了良久,搖頭:“你入朝的事,哀家倒是跟幾個人說過,其中…”
她目中突的狐疑起來,隨即又搖頭:“不對。”
“有何不對?”楊昌目中似是藏著冷鋒:“侄兒覺得,這個世上,總會有人多嘴多舌。”
太皇太后依舊搖頭:“除了你們之外,還有一個方先生,倒是知道一些內情,可若是方先生知情,并且告知了陳凱之,這豈不是說他們沆瀣一氣嗎?可即便如此,陳凱之為何要說出來?他這樣做,豈不是告訴哀家,方先生此人,和他關系匪淺?這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這萬萬不可能,方先生這個人,哀家是知道的,此人極聰明,故弄玄虛,卻也是最貪慕名利的;這樣的聰明人,他既貪戀名利,也只有哀家可以給他想要的東西,他聰明的很,知道知曉厲害,如何敢背叛哀家?”
“何況,陳凱之還提到了汝陽王,汝陽王之事,哀家并沒有和方先生說過,這也是極大的機密,能同時知道這兩件事的人…”太皇太后眼眸瞇起:“不是方先生,倒有可能,出現在咱們楊氏自家人身上。”
楊昌變得惶恐起來,嘴角微微顫了顫,支吾著開口:“這…如何可能。”
“你好生查一查,倘若知道是誰,這等吃里扒外的不肖子弟,決不能輕饒。”
太皇太后顯得焦慮起來,因為即便如此,這也說明,自家身邊心腹中的心腹中肯定有人出了問題,這陳凱之,還知道多少事?這年月,真是什么人都不可靠啊,真是人心壞了。
“一定要給哀家一個結果,聽明白了嗎?”太皇太后狠狠的看著楊昌,一字一句的交代道。
楊昌也知道,此事事關重大,忙道:“是,是,侄兒一定徹查到底,盡力給娘娘一個交代。”
“不。”太皇太后正色道:“是一定要給哀家一個交代。”
楊昌只得點頭。
“還有…”太皇太后瞇著眼,很是不解的說道:“哀家越來越覺得匪夷所思,現在,哀家反而有些看不透了,來,去請順國公入宮。”
“順國公…”楊昌微微一愣,遲疑的看著太皇太后,似乎不太明白。
太皇太后癟了癟,才開口說道:“這便是方先生。”
楊昌恍然大悟,忍不住道:“娘娘何必請他來。”
“這個人…”太皇太后頓了頓,方才徐徐道:“他能將宗王們玩弄于鼓掌之中,若不是他,哀家的大計,哪里有這樣輕易實現,他是極聰明之人,遠非尋常人可比,雖非科舉出身,卻比朝中那些人,不知高明多少倍,此番他又為哀家立了大功,哀家請他來議一議,或許他能有什么主意。”
楊昌便不敢多言了:“娘娘慧眼識珠,既然認為此人有大才,料來定是不凡之輩。”
陳凱之幾乎是在陳無極幽怨的目光中,向陳無極告別的,甚至陳凱之都不忍去和陳無極對視,說句實在話,娶這么個女人,若換做陳凱之,陳凱之寧愿選擇死亡。
他剛出洛陽宮,卻見方吾才恰好入宮,此時天色已將晚了,陳凱之不由詫異的看了方師叔一眼,旋即看了看四周,見沒什么人看見,才上前,低聲問道:“師叔有事?”
“有事…”方吾才捻著須,得意非凡的樣子:“師叔可是太皇太后心腹,太皇太后對師叔日思夜想,有事總想著和師叔商量商量,這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