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吾才老神在在的樣子,傳授他的心得。
陳凱之不得不說,方吾才的話是對的,他摸摸鼻子,旋即便格外認真的問道:“師叔,你說老實話。”
“嗯?”方吾才輕輕吟出聲音來。
陳凱之凝視著方吾才,一字一句的頓道:“你還有什么事,沒有和我說清楚。”
方吾才搖搖頭,一臉不悅的指責陳凱之。
“問這些做什么,咱們叔侄二人是一家人,你竟這樣質問師叔,將師叔當做什么人了?”他失望的擺了擺手,“師叔有什么可瞞你的。”
陳凱之卻不信,師叔這個人太敲詐了,根本無法相信呢,因此他笑了笑,開玩笑似的說道。
“學生總覺得師叔還瞞著什么,師叔既覺得是一家人,為何還瞞我,若是不說…”
方吾才似乎知道陳凱之想要威脅什么,便拉下臉來,沉聲道:“什么話,師叔還會害你?好好好,你非要問是不是?那就實話告訴你,師叔還是北燕皇帝安排在京師的‘細作’。”
細…細作…
陳凱之差點一口老血要噴出來,一臉不可思議的瞪著他。
“這是什么意思?”
方吾才嘆了口氣,旋即便唉聲道:“你為何要知道這么多呢?知道的太多的人,會像師叔一樣日子過的并不幸福啊。咳咳,那師叔說了,一直以來,師叔都在和北燕皇帝暗中聯絡,北燕皇帝密敕師叔為國師,當然,師叔是不稀罕的,師叔和他說,北燕現在最大的敵人乃是胡人,因此,在北燕腹背的大陳,就至關重要,想要讓北燕安生,就得攪亂大陳,使大陳無暇北顧。”
“然后…”陳凱之真真是無言了。
方吾才又是長吁短嘆:“所以我在前些日子里,獻上了計劃,要在大陳內部,煽動叛亂,使大陳內部,離心離德。北燕皇帝秘密修書來,對此極為關切,你也知道,這北燕人怕是并不相信師叔能有此能量,便連北燕皇帝,也覺得過于冒險。不過…”方吾才笑了笑,一臉奸詐的樣子:“你看,果然叛亂發生了,在北燕天子眼里,師叔立下了大功,顯然會對老夫更加倚重,不日,理當就會有重賞來。噢,忘了告訴你,這北燕人在大陳的細作,而今俱為師叔的下屬,以后你錦衣衛若有什么消息打探不出來,也可以尋師叔的,師叔打個招呼,但凡是北燕人知道的事,就算天大的機密,師叔要能取來,如探囊取物,畢竟,師叔是北燕追風營副使嘛。”
陳凱之竟是無言。
大陳有明鏡司,而各國大抵都有與明鏡司差不多的親軍刺探機構,譬如北燕,就有追風營,職責和明鏡司差不多,首領為追風使,方師叔竟是副使,這就相同于錦衣衛的指揮使同知了,級別很高啊,最重要的是,這是要害中的要害,必須是絕對親信之人。
師叔你特么的竟還是細作。
這等于是,師叔煽動那鄭王謀反,卻同時在為三家人做事,一個是自己,一個是太皇太后,還有一個是北燕國天子。
這三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生生被師叔給聯系在了一起。
這尼瑪的,師叔手段真是高明到讓他敬佩,全天下的人都在被他忽悠著。
陳凱之嘆了口氣,感喟起來:“師叔,其實不必這樣拼命的。”
方吾才也嘆了口氣:“勞碌命啊,沒有辦法,不找點事做,總覺得日子過于煩悶,畢竟老了,也康健不了幾年,多攢些棺材本吧,想來現在北燕人一定得知了大陳的消息,那北燕天子和幾個重臣也必定震動,卻不知這一次,會有什么賞賜,早知如此,老夫該和胡人也聯絡一下,胡人自上次南侵,被我大陳阻礙,對我大陳可謂恨之入骨,倘若老夫早和他們聯絡上,接上頭,說不準,還能再掙一筆,哎,腦子不好使了,不比從前了,倘若那時候老夫對胡人大汗說老夫要煽動叛亂,現在怕胡人要喊我老夫做爹了。”
他一番唏噓,為自己沒有做到未雨綢繆而煩惱。
陳凱之則是無言以對,連連搖頭,此刻反而方吾才變得凝重起來,他看著陳凱之。
“師叔其實還是偏著你的,跟著別人,那只是混口飯吃,掙點棺材本,可是和你,卻是至親啊,有件事,非和你說不可,此番那楊碧即將至洛陽,要和陛下完婚,可隨楊碧來的,乃是信國公楊昌,這個人,你不要小看,此人乃是太皇太后的親侄,本在長安任鳳翔軍都督,此番來洛,我從太皇太后口中得知,是要任為明鏡司都督,此人據聞有萬夫不當之勇,曾經也是功勛赫赫,你想想看,太皇太后讓自己的親侄,重整明鏡司,本意是為何?你是錦衣衛都指揮使,料來,這是沖著你來的。”
陳凱之道:“多謝提醒。”
方吾才便打了個哈哈,二人已出了宮門。
方吾才朝他揮揮手,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好了,就此別過吧,你自己保重。”
陳凱之與他分道揚鑣,陳凱之心里知道,方吾才既讓自己要小心那楊昌,肯定有其用意。
而今升為了親王,要辦的事自是不少,過了幾日,便又有恩旨出來,都是賞賜勇士營和錦衣衛的詔書,上上下下,都有升賞,也算是普天同慶。
過了幾日,便聽說那楊昌與楊碧二人俱都到京,陳凱之在廷議的時候,特地被陳無極留了下來,陳無極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卻見陳無極臉色難看的很,眉宇也是深深皺著,一看就是非常的不爽的樣子。
陳凱之正欲開口詢問,陳無極卻率先開口道:“北靜王陪朕走一走吧。”
“是。”
二人至御園,四周并沒跟著,很是安靜。
陳無極目光看了四周,確定沒人,他才一臉難看的說道:“這皇帝,送你好了。”
陳凱之嚇了一跳,臥槽,無極發現了自己的身份嗎?
他忙道:“陛下何出此言?”
陳無極臉色發黑,氣沖沖的道:“何出此言,朕本是說,便是一頭,朕也無所謂,誰料,真是一頭…一頭…”
一副無法形容的模樣,他竟是生生咬了咬牙,格外艱難的吐出話來。
“朕現在恨不得,讓你立即帶兵,咱們兄弟二人索性將太皇太后殺了,至于會出什么亂子,管他呢。”
陳凱之頓時明白了,忍不住既同情又安慰道:“陛下,其實也沒什么嘛,不至于的,若是生的壯實一些,或是生的丑一些,又有什么妨礙,陛下將來要廣納嬪妃,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陳無極臉色越發難看了,厲聲道:“大婚的又不是你!”
陳凱之微笑不語,旋即便淡聲安撫道。
“小不忍則亂大謀啊,再者說了,再如何,總不至于見了吃不下飯吧。”
陳無極一時無言,但是心里的怒火已經無法消,一張面容在陽光下滿是憤意。
“你可以當她是空氣,視而不見不就成了。”
陳凱之繼續寬慰陳無極。
遠處,便聽有人嬌滴滴的道:“陛下…”
這聲音極動聽,猶如黃鶯一般。
陳凱之便抬眸去看,竟見一個肥胖的女子攜幾個人同來,定睛一看,陳凱之頓時想要吐了。
這女子確實是非同凡響,異常的肥胖,面目…大抵可以用可憎來形容,若這還罷了,偏偏她作一副嬌柔狀,說話也是嬌滴滴的,讓陳凱之霎時汗毛豎起。
女子快步行來,道:“陛下,奴可尋你很久呢,聽說陛下下了朝,心里想著,奴方進宮小住,對這里生疏的很,太皇太后便命奴來尋陛下,讓陛下領著奴在這里走動走動,你看,今日真是好天氣,據說暢春園的花卉都開了呢,奴最愛花了,洛陽牡丹最是出眾,陛下何不帶奴去賞一賞?”
她盡力帶著‘媚笑’,陳凱之忙將臉別到一邊去,不忍再看這女子,不消說,這必定是那叫楊碧的人了。
陳無極則咬著牙關,不發一言。
陳凱之忍不住低聲道:“陛下,小不忍則亂大謀,其實…其實…吹了燈…哇…”陳凱之突覺得胃里不舒服,竟感覺胃里仿佛是在灼燒,胃液翻騰,不禁干嘔。
陳無極生無可戀的模樣:“朕半生凄苦無依,可那些苦,卻不及今日萬一。”
楊碧已是走近了,陳凱之忙是咳嗽來掩蓋陳無極的‘混賬話’。
楊碧似乎對這個未來夫君極是滿意,見了陳無極,感覺這近兩百斤的身子都要化了,卻還謹守著禮節,想要微微屈身行禮,奈何腰粗,蹲身不下,便如肥鵝一般,很可笑的模樣身子前傾了傾:“奴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陳無極老半天,方才道:“平身。”
他若不說平身,楊碧這般可笑模樣屈著,怕要摔倒不可,她如蒙大赦,便將已擠出一條縫的眼睛全心全意的看著陳凱之:“陛下日理萬機,而今已下了朝議,也該歇一歇,奴見陛下如此辛勞,心疼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