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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八章:打金枝

  挑撥是非有很多種。

  長公主這些人是一種。

  她們借助于自己女人所擅長的方式,哭哭啼啼,我見猶憐,眼淚啪嗒落下來,能將人哭化了。

  這一種人是借助親情平日之間的感情,是觸動人的心底同情。

  而陳凱之若是直接挑撥,這是下策,因為長公主這些人已經捷足先登了,倘若是他主動挑撥,不但會使本就在氣頭上的太皇太后生出反感,反而認為陳凱之是為了自保,而借此機會胡言亂語。

  可他先是姿態放低,完全一副大水沖了龍王廟的架勢,又是道歉,又是認錯,便先給了太皇太后一個老實的形象,讓太皇太后覺得這里頭很多誤會,導致了長公主的不滿,因此才會有這么多人說自己的不是。

  原來是誤會一場,這樣一來呢,讓太皇太后火氣少了幾分,不只如此,太皇太后對于長公主這些人方才說的那些‘是非’,也就失去了幾分信任。

  而此時,陳凱之不經意的一句皇家、宮人…

  這句話,猶如一柄利劍,直接插在了太皇太后的心口。

  這么說…這宮中,莫非被某些宵小胡言亂語之下,在世人眼里,也成了男盜女的地方了?

  太皇太后在宮中,已是大半輩子,這里就是她的家,宮中的聲譽,就是她的聲譽,她自覺地自己是這里的女主人,皇家的聲譽與她息息相關,與她是血脈相連的。

  此刻她氣得身軀微微在顫抖,面無血色,一張臉蒼白如雪,輕輕的抿著唇,冷冷環視了陳月娥等人一圈。

  她信了陳凱之的話。

  因為相信,所以氣血上涌,她還是突的笑了,依舊還是端莊大方的笑容,斂起了那眼眸里掠過的殺意,漫不經心的道:“噢?是誰這樣的膽大?那個什么什么,他怎知宮中什么樣子,宮外的這些人啊,也不怕爛了舌頭,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也敢說。”

  陳凱之知道,此時決不可露出什么不同尋常的樣子,太皇太后是何等精明之人,但凡有一丁點的蛛絲馬跡,都會遭到她的疑心,陳凱之定了定神,一臉無奈的說道:“其實,這也是常理,這個人,其實是見過世面的,他的青樓,在京里本就有名,百姓們紛紛傳言,這是宮中的產業,所以他雖這樣說,從前也沒有人敢去管他,甚至不少王孫,也愛去那兒,可能是下頭的錦衣衛實在覺得不像話,因而才想整治一下。這事,想來明鏡司也知道吧。”

  前頭這句話,真是誅心到了極點。

  宮中的產業…

  宮中有辦青樓的嗎?難道陛下,難道太皇太后,難道慕太后,還靠那些賣身的女子掙銀子?

  這豈不是成了天下人笑柄?

  太皇太后頓時明白了,所謂宮中的產業,不過是因為長公主而已。

  長公主如此關心這個人,這還用說嗎?十之八九,就是這個女兒借機斂財。

  尤其是最后一句,想必明鏡司也知道吧。

  若當真是這樣,明鏡司肯定是知道,明鏡司歷來受宮中的節制,這樣中傷皇家的事,明鏡司知道,為何不報?報了上去,為何自己沒有聽到風聲。

  因為什么?

  因為明鏡司不敢報!

  因為明鏡司害怕這位長公主。

  這可是事關到宮中的名譽,事關到她的名聲。

  長公主居然還放縱那些人斂財。

  太皇太后終于忍不住了,一股怒火已自內心深處噴薄而出。

  明鏡司不敢報這件事,那么還隱瞞了多少事,自己這女兒,打著宮中的旗號,又做了多少…可笑可恥的事?

  這些…她不清楚。

  只是越想,她越是覺得寒冷,外頭的臣民,都會如何去想象皇家啊,皇家到底還剩下多少聲譽?自己還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

  一旁的陳月娥,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她眼眸掠過一絲慌亂,便呵斥道:“護國公,你…”

  陳月娥的話,已是戛然而止,太皇太后已舉起了蟠鳳杖,朝她的肩窩直接戳去。

  這一戳,力氣不小,陳月娥吃痛,意識到什么,來不及呵斥陳凱之,忙是淚眼婆娑的:“母后…”

  “畜生,畜生!哀家怎么就生了你們這些畜生!”太皇太后面目猙獰,微顫顫的站起,她雙目如刀鋒一般銳利,直勾勾的瞪著陳月娥,厲聲呵斥道:“你們到底做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們還嫌不夠嗎?皇家,哪一點對不起你們,你們錦衣玉食,你們受了多少常人無法企及的供奉啊,你…跪下!”

  陳月娥大驚失色,嚇得忙是拜倒,不敢抬頭,此時她忙又要開始大哭了,她畢竟是女兒,曉得自己若是照例一哭,母后總會心軟的。

  可眼淚還沒啪嗒啪嗒的落下,太皇太后便已舉高了杖子,狠狠敲在她的頭上。

  似乎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陳月娥后腦疼的厲害,頓時,她惶恐起來,母后從沒下過這樣的狠手,她忙是凄厲的大叫:“母后…聽兒臣解…”

  “畜生!”太皇太后怒目戟指陳月娥,咬牙切齒的從嘴里一字一句的迸出話來:“你這畜生,到了現在,還想說什么?你不要臉,哀家還要臉,你要做,難道還要整個宮中,都做下流胚子,你做了多少孽,做了多少孽!死了罷,留你在世上,有什么用!”

  這杖子亂打下去,堂堂長公主,已被打的額頭后腦淤青了不知多少。

  長公主疼的眼花繚亂,她想解釋,卻始終被太皇太后截住,而且太皇太后始相信了陳凱之的話,此刻的她竟是無可奈何了,便只好嚎哭,心知這時候再解釋就成了狡辯,她萬萬想不到,自己本是來告狀的,結果…她眼角的余光,恨恨的瞪了一眼陳凱之。

  而那幾個貴婦,早已嚇得花容失色,一個個拜倒在地,戰戰兢兢。

  陳凱之抿著嘴,像看戲似得看著這長公主,見太皇太后似是打累了,忙是上前,勸慰道:“娘娘,公主殿下,想來也是被人蒙蔽了吧,就算有錯,那也是下人們的錯,娘娘何必動怒呢,何況,不過是下頭人一些閑言碎語,娘娘息怒,一家人,有什么話是不好說的,若是外頭的臣民知道,長公主殿下這般斯文掃地,不知道的,還以為宮中不仁,即便列祖列宗泉下有知…”

  本來,太皇太后是打累了,她畢竟年紀大,現在大口的喘氣,再加上邊上的宦官箭步上前攙住她,使她放不開手腳。

  可陳凱之這道貌岸然的不勸慰還好,這一勸,太皇太后一聽到那外頭的臣民,還有那列祖列宗,一股無名之火,又是熊熊的燃燒起來。

  外頭的臣民還能看什么,看宮中不仁?外頭的臣民,已將皇家當了笑話看,還在乎什么仁與不仁。

  列祖列宗…還有列祖列宗,列祖列宗若是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女兒,竟是這個樣子,他們…還能安生嗎?他們死得瞑目嗎?

  “畜生!”太皇太后拋下了杖子,舉起了案頭上的青銅縷空獸爐當下毫不客氣,直接朝長公主額上飛砸過去。

  啪…獸爐里的灰燼濺出。

  陳月娥的額上已是鮮血淋漓,空氣里立即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陳月娥一聲哀嚎,面上已破了相,捂著額,差點昏厥過去。

  “滾,滾出去,不要污了哀家這里,滾!”

  一個宦官,便架著陳月娥,忙是麻溜的退出去,那陳月娥口里凄厲大叫:“母后…母…”

  幾個貴婦,依舊匍匐在地,不敢抬頭仰視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余怒未消,心口直泛疼,顫抖的站了一會,她便坐下,她目中依舊泛著兇光,掃了那幾個貴婦一眼,從牙齒縫里擠出話來:“往后,你們不必來此了,滾!”

  這幾個貴婦個個心悸,她們多是公侯的夫人,偶爾要入宮走動,既可以陪著宮中的貴人說說話,拉近關系,可為家族爭得一些寵愛,又可探知宮中風向,好教家族未雨綢繆,如今不許她們入宮,已是極苛刻的懲罰,可她們現在,反而覺得松了口氣,往后的事,往后再說吧,總比現在被打死了強,于是忙是謝恩告辭,匆匆而去。

  眾人離去之后。

  身邊的宦官和女官們都大氣不敢出,太皇太后左右四顧,不禁怒道:“你們,也滾出去!”

  太皇太后像是消了一些氣,目光才落在陳凱之身上:“錦衣衛要查,錦衣衛不能吃干飯,食君之祿就要忠君之事,不能再像從前那個樣子了,再像從前那般,什么事都不理不睬,那么,哀家還要他們做什么?陳凱之,你做的很好,涉及此事的,你給哀家聽明白了,都給哀家查清楚,狠狠的懲辦,要拿出一點盡忠職守的樣子出來。”

  陳凱之忙是作揖:“娘娘有命,臣絕不敢怠慢。”

  “公主府那兒,你就不必去負荊請罪了,這個孽子!”太皇太后惡狠狠的道:“看看他們一個個的樣子,有一個省心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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