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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五章:大功告成

  陳如峰不禁道:“敢問陳學候,何以…無題…”

  他這個問題,水平就顯得次了。

  陳凱之心里想,就準你們淡泊名利?就準你們躲在山里裝逼?

  上一輩子,自己可是魏晉逼王們的子孫,承襲下來的裝逼思想,吊打你們好嗎?

  陳凱之只淡淡一笑:“為何要有題?”

  這一反問,卻令陳如峰呆了一下。

  是啊,為什么要有題?

  自古以來,詩詞文章都要有題,每一篇文章,都好像是回答問題一把,要切中題意,譬如有人說牡丹,于是有人以牡丹為題,而寫下詩篇文章。

  可是…問題又回到了本質,為什么就一定要有題?

  我特么的無題難道不可以?

  誰規定了,一定非要這個題目不可。

  所以啊!

  你們太lo,躲在山里,已經逃避了塵世的清規戒律,卻自己弄出了一個條條框框,限制了自己的思維。

  陳如峰很是吃驚的看著陳凱之,根本想不到陳凱之會這樣回答自己,嘴巴微微動了動,想說點什么,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在多的言語都粉飾不了自己低下的水平。

  陳凱之看了陳如峰一眼,旋即慢悠悠的道:“于我看來,任何文章,在于有感而發,而絕不是有題而作文,什么是感?不過是性情所至而已,若是以題來作文,豈不成了科舉嗎?因此,人生在世,首要在于:遁性而動、應事而作、值心而言、觸情而行,以無心守之;何謂性動?就是不假思索,率性而行而已。”

  陳如峰一呆,猛地有所醒悟,整個人竟是顫抖起來,淚眼模糊的看著陳凱之,好似陳凱之點醒了他,讓他得到了升華。

  陳凱之并沒露出驕傲之色,而是神色淡淡的繼續說道。

  “所以,既是作文,率性而為就可以了,我看到這里的景色好,因此作文;我進了這山里,離了塵世,便生出了”富貴憂患多的感慨。一切的文章,俱都可以有感而發,見物生意,觸景生情,所以,根本就不必有題,有了題,反而多了框架,多了累贅,否則,何須上這山來,那山下,到處都是題,到處都是律法、世情,進山的本意,便是避世,避世的本意,其實不過是擺脫約束,任性自在罷了,若是不能任性,沒有自在,無法悠然,那么,便是在山中又和在山下有什么不同?離了塵世,又和身在廟堂,有什么分別?”

  “自然…”陳凱之一笑,朝他作揖:“這只是學生的淺見,學生終究是無法超脫的,雖偶爾能觸景生情、有感而發,可禮節卻還是不敢忘,這雖是虛禮,可學生敬重先生,在此打擾了一日,令先生費心,學生這就預備下山,不過…能不能吃了這雞在走?”

  陳如峰又是一呆,咀嚼著陳凱之的話。

  他哪里知道,陳凱之的背后,乃是魏晉時期足足幾代人無數精英和名士所凝聚起來的裝逼經驗,現在脫口而出,實是振聾發聵。

  他不禁哭笑不得的,看著陳凱之,問道:“吃雞有什么深意?”

  陳凱之想了想,只好如實回答:“因為餓了。”

  這個回答…

  陳如峰突然眼睛一亮:“妙啊,妙不可言,因為餓了,所以吃雞,這正合了所謂有感而發,觸景生情,率性而為之理,陳學候身體力行,一下子將事物的本質道了出來。”

  陳凱之沉默了。

  這樣也可以解釋嗎?

  好吧,似乎,這樣解釋,其實也是說得通的,他呵呵一笑:“陳先生吃不吃?”

  陳如峰想了想:“清早已經用過了餐,何況老夫老了,這燒雞太油膩,陳學候請。”

  這么好的東西,居然不吃,真是可惜了,不過人家不吃,陳凱之也強求,只好淡淡一笑。

  “那我吃完就下山。”

  陳如峰卻是猶豫了片刻,才沉吟道:“在老夫心里,陳學候也非是俗人,既然來了,何不去天心閣坐一坐,老夫倒有一些事,想要賜告。”

  陳凱之嘆口氣:“晏先生不知可在?”

  陳如峰毫不猶豫道:“老夫自去請晏先生與陳學候一見。”

  “這便好。”陳凱之頷首點頭,心里松了口氣,沒有白費自己的苦心,只是竹林七賢還有五柳先生,多謝你們裝逼的文章了。

  要是沒你們這么裝逼的文章,我陳凱之今日是非下山不可,更是見不到那個宴先生。

  想來,裝逼有時候還能給人帶來利益呢。

  陳凱之和鄧健吃過了雞,這才飽了肚子。

  那些儒生一個個爭先想見一見陳凱之的風采,既不敢靠近,卻一個個翹首遠眺,陳如峰稍等片刻,命人先去請晏先生,與此同時,領著陳凱之回到天心閣。

  天心閣的至正書齋。

  王慶書坐在書齋里,眼里看著一個個子矮小,身穿素縞的老者,老者飽經風霜,須發皆白,他道:“那個陳凱之,當真是有所圖謀?”

  “正是。”王慶書笑吟吟的道:“罷,不說這些,免得擾了兄長的雅興,愚弟也不過發幾句牢騷而已。”

  此人便是晏先生,這王慶書在宴先生這里誹謗陳凱之。

  晏先生聞言,卻是呷了口茶,旋即將茶盞放下。

  “難得,這個世上,竟還有人惦記著老夫,哎,其實,那些姓陳的人,老夫是一個都不愿意打交道了,想當初,吾與先帝,也算是有一些交情,那時候先帝也算是勵精圖治,有些作為,只是可惜,他自喪了子,便一蹶不振起來,雖也還算是勤勉,可是屢出昏聵之策,被宗王和奸佞所蒙蔽,尤其是那姚…”

  說到了陳字,他卻又住了口,似乎不愿再被過往的事而引發羈絆。

  “現在此人也姓陳,老夫斷不見他,他想利用老夫,去要挾圣公,呵…”他笑了笑,搖了搖頭。

  只是,他說到先帝的時候,依然不免覺得可惜。

  那似乎是許多年前的往事了。

  那個時候,自己在山中隱居,他記得,那是寒冬,那位初登大寶的天子只帶著幾個仆從,徑直上山,想要向自己求教,這少年的天子,眉宇之間,有一股英氣,使人見之愉悅,一次次的上山,王慶書也早和他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只是三兩年之后,那天子又來,眉宇之間,卻全無英氣,有的只是惆悵,他凄厲的模樣,匆匆和自己見過了一面,下山之后,便再無蹤影。

  晏先生雖在山中,卻也知道,自此之后,朝廷的軍政開始紊亂起來,許多尸位素餐,或是某些人被提拔起來,這天下雖看上去還算祥和,可實際上,卻是隱患重重。

  晏先生淡淡一笑,沒想到自己,竟會追憶起這十數年前的舊事:“姓陳的這些宗室,除了先帝,以吾觀之,俱都不過爾爾,慶書,你何必受那趙王的驅策呢,依吾之見,不若入山,也學我這般,寄情于山水吧,這沒什么不好。”

  王慶書笑了笑:“我雖有此志,可惜…可惜…”

  見王慶書一臉戀戀不舍的樣子,晏先生卻是笑了:“也罷,以后不會提了。”

  這時,有童子來,道:“先生,陳先生請先生去堂中。”

  晏先生淡淡道:“去堂中做什么?”

  “學候陳凱之來訪。”

  晏先生卻是面無表情:“不必見,讓他去吧。”

  那童子應命而去。

  可過了一會兒,那童子又來:“陳先生說,這位陳學候是個妙人,所以…”

  王慶書這時道:“都說了不見,為何要三番五次來問,我正與兄長說話,你去回稟,就說不見。”

  那童子咋舌,忙是去了。

  王慶書笑著道:“你看,我就知道,這個陳凱之是極難纏的人。”

  晏先生只是莞爾:“他有他的目的和使命,心有所圖,也不是什么壞事,不能以此來論人的長短;只是老夫實是不愿見外客罷了。”

  他話音落下不久,這時,卻是那陳如峰親自來了。

  陳如峰顯得很為難的樣子,也不知是不是吃了陳凱之什么迷藥,竟變得執著起來,他先向晏先生行禮:“先生。”

  晏先生忙道:“怎么?”

  陳如峰汗顏道:“那學候陳凱之…先生不妨見一見,我受他教誨,受益匪淺,此人的文章,極有意思,我將這文章都帶…”

  王慶書這時便笑道:“你上了你的當了,此人最擅的便是巧言令色,他的文章,本就是誘餌,理它作甚?”

  陳如峰卻不甘心,卻是盯著晏先生。

  晏先生嘆了口氣:“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老夫還能說什么,既然如此,見一見也無妨,慶書賢弟,有你在,他就算有什么圖謀,說爛了舌頭,怕也是無法得逞的。老夫啊,這后半生,只上過一個人的當,便是你們大陳的先帝,當初在他身上,寄以了太大的期望,而今,早已是心灰意冷了,無妨,無妨,那么,就請他進來吧,去,溫一壺酒,遠來者,終究是客,既是相見,終是不免待客的俗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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