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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姜還是老的辣

  這晉城兵變發生得很突然,卻也不是事出無因。

  想來這個晉城節度使劉政,在晉城不只是在繼承人的選擇上出了問題這么簡單,只怕在晉城,也因為過于苛刻,所以導致不得人心。

  這劉壁一作亂,竟有無數的士卒跟從他,就在兩日之前,他們斬殺了劉政、劉馳父子二人,而這劉壁,則自稱為晉王,干了一票大的。

  這職事官看了這份急奏后,直接給嚇得瑟瑟發抖,這事兒…實在太大了!且不說這一場兵變引發了上萬多邊軍失去了控制,朝廷要平叛,需大動干戈。

  這晉城節度使的軍馬,就和長安與洛陽隔河而望,一旦動亂,京畿都極有可能震動。

  最重要的是,這突如其來的兵變,只怕使原本祥和的京師在接下來,頓時會陷入一場巨大的風暴。

  要知道,晉城節度使平時和朝中百官沒少有瓜葛。

  他是通政司的職事,此時哪里敢怠慢,也懶得在通政司報備,直接拿了急奏,便火急火燎地入宮去。

  過了兩盞茶之后,宮中震動。

  幾個內閣大學士,俱都是一臉鐵青,紛紛抵達了文樓,梁王和北海郡王也已聽到了消息,氣喘吁吁地趕了來。

  而太后則是冷著臉,今日,她沒有在珠簾后坐下,而是直接讓人搬了胡凳,并膝欠身坐在眾人面前。

  聽到這個消息,太后先是覺得震驚,是誰給他們的膽子,竟然敢叛變,而且就在洛陽城的河對岸,這些人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她很激動,不過現在總算是平靜下來了。

  她端莊優雅地坐著,盡量的使自己冷靜,一雙鳳眸輕輕轉動著,帶著幾分冷色的目光在眾人身上巡逡了一圈。

  今日在這里的人,無一不是大陳的棟梁,不管怎么樣,都能想到辦法制止這些叛軍,因此她一雙手交握著,平放在腹前,一臉正色地開口道:“諸卿有什么話想說的?”

  眾人皺著眉頭,似乎在想對策。

  倒是陳正道毫不猶豫地道:“臣愿領兵,立即前去平叛,晉城不過是區區萬余兵馬,臣敢保證,一月之內,必定踏平晉城,誅殺逆賊。”

  他的口氣鏗鏘有力,完全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太后的眉頭皺了皺,旋即鐵青著臉,顯然對于這個提議,她沒有任何的興趣。

  平叛肯定是要平叛的,朝廷的軍馬,一定會對晉城進行合圍,不管怎么樣,這些叛軍,她都不會放過的,也好在北燕現在焦頭爛額,倒也不至于趁此機會與晉城的叛軍合謀,所以朝廷有足夠的時間進行平叛。

  一個區區晉城的叛軍,如何是朝廷的對手?這些人簡直是喪心病狂了,什么事情都敢做。

  想到這些,她握拳的雙手越發緊了,十指隱隱泛白,可見她此刻有多氣憤,一雙明亮的眸子微微一轉,目光調向了姚文治,淡淡地咽了咽口水,才格外認真地說道:“哀家現在要聽的不是平叛,而是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事。”

  是的,慕太后現在非常想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先前一點預兆都沒有,與其說她現在是問,不如說是在責問眾人到底怎么回事,竟然一點事前發生的苗頭都沒看出來。

  因此,慕太后看著姚文治的目光越發冷了。

  姚文治忙道:“此前,晉城節度使確實有一些消息引起了朝廷的注意,老臣對那晉城的事,也是略知一二。這晉城節度使劉政,當年也算是戰功赫赫,北燕之戰中,以勇悍著稱,他得到了歷代先帝的喜愛,也正因為如此,朝廷才放心令他鎮守兩京門戶,從前的時候,劉政在晉城,管理軍政民政,倒還算得上勤勉,晉城節度使,比其他節度使政績要顯赫得多,也正因為如此,先帝在世的時候,每每訓斥軍將,大多時候,都是一句看一看晉城的劉政怎么做。”

  深吸了一口氣,姚文治又繼續道:“不過隨著這劉政年事已高,便漸漸的驕縱起來,據說后來,他納了一房小妾,對其十分寵愛,通宵達旦的與人飲酒,軍政民政,大多都交給他的長子劉壁處置。他對部下,也開始日漸苛刻起來,這些,朝廷都是知道的,老夫倒也想勸,甚至先帝還想發旨意申斥一番,不過大多時候,都念在他以往的功勞,所以有所縱容。”

  “只是他愈發的寵愛他的幼子,上月,他竟上奏,竟請封他那不過七歲的幼子為晉城都尉,那時候,老夫就覺得很不簡單了,他的那份奏疏,娘娘當時還留中不發,并沒有同意,娘娘對此有印象嗎?”

  慕太后頷首點頭,之前因為事出突然,心思沒有往這上頭去想,現在經姚文治如此一說,倒是漸漸有了印象。

  當時對于這份奏疏,她確實頗為反感的,立嫡以長,這是禮法,而這個劉政,顯然是老糊涂了。

  居然要立幼子,簡直就是亂了章法,因此她便沒有同意,可很快也將此時擱置一邊,沒有再去多想,卻怎么也沒想到這事會演變成現在這般狀況。

  此時,她的嘴角微微一咬,面容滿是慍色,冷冷地道:“他難道就真的老糊涂了嗎?”

  “問題就在這里啊…”姚文治不禁咳嗽起來,很是激動地繼續分析道:“劉政只顧享樂,他的長子劉壁則早已暫代了軍民之政,晉城上下都對劉壁心服口服,在這個節骨眼上,劉政竟還上這樣的奏疏,這劉壁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其實老夫原本以為,這劉壁會選派人來京師叫屈,來告御狀。這是老臣的失職,萬萬不曾想到,劉壁居然沒有做這個選擇,而是鋌而走險,喪心病狂至此。”

  姚文治的目中發著幽光,雖然出了大事,可他依舊還是老神在在,隨即又道:“老夫當初這樣肯定,也不是空穴來風,早在十幾年前,劉政的幼子還未出生的時候,他就曾帶著劉壁來京里見駕,那時候,劉壁不過二十多歲,他見了先皇,對答如流,此人不但弓馬嫻熟,而且詩詞文章,無一不是精通,老臣當日就在場,當時心里還贊嘆,這劉政生了一個好兒子。”

  “現在,老臣就在想,那時候的劉壁,就已是鶴立雞群的青年,據說此后十來年,他都不斷地熟悉著晉城的軍政、民政事務,一個這樣的人,定是穩重無比,他…怎么會做這樣的事呢?”

  姚文治的一席話,頓時令人心頭一震。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啊。

  姚公的這個疑問,提出了一個可怕的問題。

  劉壁并不是一個沖動的人,事實上,他是個十分穩重的干才,這樣的一個人,腳踏實地,甚至做事慎之又慎,那么就可以想象得到,他對時局也一定有著極清醒的認識。

  何況,晉城雖在北燕的邊境,可北燕國現在焦頭爛額,斷然不會支持他們。而小小晉城,萬余兵馬,難道還能翻了天不成?

  他敢做這樣的事,勢必會遭遇朝廷調兵遣將,隨后數十萬平叛的大軍水陸并進,最后敗亡,而敗亡的后果是什么呢?

  好,退一萬步,就算是劉壁膽大包天,實在是被他父親欺得狠了,索性來個玉石俱焚,反了便反了,可他又是如何說服得了下頭的軍將們跟著他一起反呢?

  這個世上沒有一個正常人真的那么傻,沒有一個人真的不怕死,雖然劉政可能苛刻,將士們對劉壁頗有同情,或者對劉政有所不滿,可劉政畢竟是朝廷敕封的節度使,你再不滿,如何肯去跟劉壁冒什么風險。

  這其中肯定有很大的隱情。

  姚文治雙眸微微瞇了起來,旋即很是認真地分析著:“以臣的淺見,其一,可能是劉壁確實很能服眾,他使晉城軍心悅臣服,所以晉城軍愿意追隨。而其二…”

  說到這里,姚文治目光一閃,露出鋒芒,道:“這其二,也是最可怕的地方,劉壁說服了他們,并且已經給他們留了后路,讓他們認為,這件事的風險并不大,甚至可能,還會有巨大的收益!”

  收益…這怎么可能,謀反會有什么收益?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俱是驚恐地看著太后。

  太后的面色沉得猶如一張深潭一樣看不清神色。

  陳正道卻是冷笑道:“荒唐,莫非他們還以為,這謀反能成功嗎?等朝廷大軍一到,便是他們灰飛煙滅之時,他們…太異想天開了。”

  陳正道的話卻是沒人放在心上,因為此時,所有人突的嗅到了陰謀的氣息。

  “劉壁…”慕太后鳳眸瞇成一條線,頓時想起什么,連忙說道:“來,取文牘,所有關于劉壁的奏報,統統奉上。”

  于是宦官們飛快傳旨,而與此同時,翰林院已經忙碌開了,所有的奏報還有圣旨,都需存檔,而每一個存檔,也都有分類。

  過不了多久,文史館侍讀鄧健便帶著一沓奏疏匆匆的趕到了文樓,那一封封的奏疏還有圣旨,被堆成了小山。

  “念!”太后冷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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