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見陳凱之不為所動,不經意的呷了口酒,笑道:“陳賢侄,這煙兒姑娘如此仰慕你,賢侄怕也未必瞧得上眼,哈哈,陳賢侄啊,你卻是不知,這煙兒姑娘,不但人美,最緊要的是,天生便是三寸金蓮,不知多少人,想要拜倒在她的蓮足之下呢。煙兒姑娘,不妨給陳賢侄瞧一瞧。”
其他人紛紛起哄:“來,瞧一瞧。”
吾才師叔更是眼睛都直了,垂涎三尺的模樣,只直勾勾的盯著那裙下的風光一絲不動。
林煙兒倒是不急著撩起裙子,面上反是升起一絲俏紅,欲拒還迎的樣子,更顯動人,她踟躕道:“陳案首乃是天上的文曲星,怕是瞧不上的。”
這等奉承話,自她口里,脫口而出,若真是一個不諳世事的人聽來,多半會放下警惕。
可陳凱之心里卻是緊張起了,這個局,表面上是簡單,可事實上,卻是害人前途的不二法門,歷來殺人誅心,往往都是從私德入手,而這林煙兒,也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子,她的一顰一笑,乃至于每一個自她口里脫出的字符,都用心深刻,這一次,莫非凱哥要著了他們的道?
林煙兒此時不待陳凱之拒絕,已撩起了裙子,露出那三寸蓮足,吾才師叔一滴口水落出來,驚訝的道:“凱之,凱之,快看,好一個三寸蓮足,哎呀,好足,好足。”他只恨不得沖上去,捧著這蓮足親兩口。
陳凱之對這吾才師叔,恨不得直接翻臉,到了這個時候,你這糊涂蟲還不明白嗎?
其他人,也都是嘖嘖稱奇。
在一片頌揚聲中,林煙兒已是羞赧的放下了裙子。
在這歡樂的氣氛之中,陳凱之卻是如臨大敵,面上還算平靜,心里已翻起驚濤駭浪。
他莞爾一笑,道:“林小姐花容月貌,可惜,學生今日有事,現在天色不早,我倒想起,此時該回去溫習功課了,能否容請船家靠岸,諸位尊長,學生無狀,只怕…要告辭了。”
誰也沒有料到,陳凱之這時候才告辭。
張成面上的笑容,卻是有些僵硬了,其實他每一步都已經預謀好了,有這么多‘大人物’在,量他陳凱之也不敢掃興,而這林煙兒也是精挑細選過的,陳凱之是血氣方剛的少年,被自己一吹捧,就算不暈頭轉向,卻也得乖乖在這兒吃酒。
他輕描淡寫的朝那楊度看去,楊度面上露出了怪異的笑容,殷勤道:“陳案首,這酒席才剛開始,你怎么好走,何況,即便你要掃我們的興,莫非還要唐突佳人嗎?莫要玩笑,來來來,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日不醉不歸。”
他開了頭,那吳先生也露出怫然不悅之色,你一個后生晚輩,今兒請你來吃酒,你轉身就走,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人?他捋著須,呵呵笑道:“不錯,這樣就走,豈不是教我等敗興而歸,老夫難道這一點薄面都沒有。”
其他人紛紛勸起來,連吾才師叔都道:“凱之,這些都是尊長,怎可這樣沒有禮貌。”
船夫們不肯將船靠岸,這邊眾人一齊施壓,倒像是陳凱之現在走了,就要成千古罪人一樣。
張成只冷眼看著陳凱之,他反而不開口了,陳凱之既是要走,說明已經識破了自己的心思,所以也沒必要偽裝,他真不擔心陳凱之一走了之,因為得罪了這么一大片人,他陳凱之即便是案首,也吃罪不起。
那林煙兒,便蹙著眉,用一種幽怨的眼眸看著陳凱之,仿佛一下子,要將陳凱之的心融化了。
陳凱之心里冷笑:“真是好計策啊,教我騎虎難下,陷入絕境,姓張的,你是不教我陳凱之身敗名裂不罷休了。”
陳凱之想了想,卻依舊站著,不肯坐下,朝眾人團團作揖,道:“實在抱歉的很,學生當真有事,還望海涵。”
我陳凱之就是要走,你們能奈何了?
給你們面子,你們的面子和我聲譽比起來,值幾個錢?
眾人的面色僵住,心里都有一些惱怒了,你陳凱之算什么東西,如此沒眼色,我等出門之外,哪一個不令人生出敬畏之心,你還真將自己當一根蔥了?
楊度本是紈绔子弟,此時即將要撕破面皮,便突然齜牙,露出冷笑:“陳案首,也未免太目中無人了吧,怎么,這樣瞧我們不起不成?”
陳凱之卷袖,正色道:“學生萬萬不敢。”
“不敢?你算…”他剛要口出惡言,張成終是一笑,故作勸解的樣子,道:“罷了,陳案首既然不愿吃這杯酒,老夫怎好強留,不過…”他瞇著眼,徐徐道:“在座之人,都聽說陳案首很有才情,我等得罪了不打緊,可是這林煙兒這等美人,陳案首怎好冷落了?不如就請陳案首,寫一篇文章,贈與林小姐,若是這文章作的好,既不至唐突了佳人,也讓我等開一開眼界,陳案首以為如何?”
這家伙的用心,實在是惡毒,要贈一篇文章給林煙兒,當然要狠狠夸獎林煙兒一番,自己是案首,一篇文章去吹捧一個煙花女子,傳揚出去,這比狎妓還轟動。
陳凱之怎會不明白他的險惡用心。
可現在對方不肯停船靠岸,這邊又拿著楊度這樣的人來以勢壓人,陳凱之進退維谷,已是完全沒有選擇了。
陳凱之眉毛一挑:“若我當真作了一篇文章,當真肯放我回去?”
見陳凱之言語松動了一些,許多人倒是露出了幾分期盼,他們很想知道,陳案首到底有幾分本事。
張成含笑道:“自然,陳案首可不能敷衍了事,這文章非要林小姐滿意不可。”
意思就是,你若是胡亂作一篇是不算數的,你得夸獎林煙兒小姐,得讓林小姐滿意。
眾人都起哄道;“不錯,非如此,決不放你下船。”
陳凱之道:“我急著回家,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么文章來。”
林煙兒頓時便露出失望之色,我見猶憐。
其他人見了,立即憤慨起來,太不識相了,于是生出護花之心:“你這案首莫非是舞弊來的,怎么會寫不出?”
“盛名之下,實在難符,從前我見了洛神賦,還道你是才子,莫非這洛神賦,也是你托夢而來?”
陳凱之只好沉吟了片刻,露出憨然的樣子:“好,不知可有筆墨嗎?”
有人抬了一個小案子來,上頭放了文房四寶,陳凱之朝那林煙兒道:“煙兒姑娘,能否為我磨墨?”
他如此一說,讓張成覺得驚喜,就怕這陳凱之不和煙兒姑娘發生點什么呢,忙是笑道:“不錯,才子佳人,紅袖添香。”
這林煙兒便款款到了案前,俯身磨墨,裙裾便不禁被扯起,又露出了她那蓮足。
陳凱之與她挨的很近,一股清香襲來,他心思卻全沒在這上頭,他很清楚,今日稍有閃失,自己可能就要名譽掃地,被這張家坑死了。
所以他只是淡淡一笑,提筆,蘸墨,此時眾人圍了上來,想看看陳凱之如何夸獎林煙兒小姐。
張成心里更是竊喜,這文章一成,在自己運作下,明日便要在金陵傳開,到時,陳凱之今日與林煙兒之間的事,就算什么都沒有,也百口莫辯了。
其實…張成真正的心思,還不在這里,他心底有一種期望,陳凱之一篇洛神賦,據說太后娘娘愛極了,現在已成了太后娘娘乃是洛神的明證,若這個時候,陳凱之卻又寫了一篇文章,去稱贊j-i女,這…豈不是將太后與j-i女等同?想想看,一旦上達天聽,會是什么樣的效果?
所以,最低的期望,張成是希望教陳凱之身敗名裂,若是運氣好,陳凱之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一道詔令下來,掉了腦袋,都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