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當驢使喚

　　申時（下午三點），李承志施施然的下了衙。但除他之外，再不見半個人影走出衙堂。

　　太史監所有的官員、吏屬齊聚算部，甚至將太廟、太祝、太樂等監的官員都召來了不少，近三百號人都圍在算臺周圍。

　　每臺三人算一組，臺上擺滿了算籌和紙張，紙上畫著大大小小的圓，還有六邊、十二邊、二十四邊等多邊形。

　　前者很好理解，后者則是劉徽、祖沖之等求圓周率所用的割用法。此時拿來，自然是為了驗證李承志給出的：三丈一尺四寸一分五厘九毫二秒六忽到七忽（3.1415926——3.1415927）的數值是否正確。

　　三百余人齊聚一堂，堂內卻聽不到過多的雜音。只有太史令趙勝、副令、并太樂令公孫崇來回奔走于各算臺，將上下臺核算的數據相印證。

　　足足算了近三個時辰，到掌燈時，圈已經劃了四五千個，圓也已經割到了三十六倍，依然沒有算出李承志給出的數據有何錯差。

　　這才哪到哪？

　　也別說祖率（祖沖之）的七位數，便是驗證徽率（劉徽）的五位，用三百人接力割圓也得以旬計。而且中間不能出半點差錯…

　　趙勝與公孫崇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即便再慢也要算。

　　真要證明這組數據是對的，就說明他們能研究出比已有歷法更為精密的歷法，包括祖沖之的《大明歷》：祖沖之才是父子數人研究，但他們卻是集朝廷之力…

　　劉芳與崔光端坐堂上，一人面前放著一塊木板，兩人右手執炭筆（碳化的木棍），照著左手紙張上數字符號，不停的在木板上驗算著。

　　紙上面寫著“＋”、“－”、“×”、“÷”等符號，以及“1234567890”等數字，一看就是李承志的筆記。

　　數字也就罷了，先人在商周時期就已將數字簡化到了極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李承志只是換了一種寫法，作用不是很大。

　　真正讓兩老頭震憾的是李承志給出的這種用筆列豎式的算法。

　　比算籌何止簡便快捷了一倍？

　　以后的術士術生再也不用背著算籌口袋到處跑了，拿根木棍在地上劃就行。

　　也更不用一個術士身邊必須跟一個助手隨時記錄，因為術士直接可以在紙上算，每一步都記錄的清清楚楚。

　　更不用怕若亂算籌，導致一日甚至數日的努力功虧一簣…

　　這何止是省了算籌，省了地方，省了時間，說李承志功在當代都不為過。

　　至于有沒有利在千秋，那得等李承志死了以后再說…

　　驗算了一陣，兩老頭齊齊停下筆，對視一眼后，又不約而同的嘆了一口氣。

　　崔光躊躇道：“總不能真就拿三個月任他胡混給打發了。有功就得酬，怎么也該給加個一級半品的吧，但他授官才幾天？”

　　劉芳沉吟道：“這個我倒不愁。唯才是舉，哪個不服就讓來試試。我怕的是：萬一陛下看他術算之道如此精通，索性將他留在太史監怎么辦？”

　　“那不能！”崔光斷然搖頭道，“今上何等的雄心壯志，怎會讓這等人才屈于如此小道？放心吧…至多也就是因他打了汝陽王之故略施懲戒罷了…”

　　“那高肇呢？”劉芳又道。

　　“想必是無礙了！”

　　崔光說道：“你與高首文不怎么來往，故而了解的少。他若真惱了李承志，哪能忍到現在？早出手了…”

　　“那就上奏！”劉光一錘定音道，“夫有功不賞，為善失期望。如此大功，至少要保他升一級，但不能在太史監…”

　　這是怕出了萬一，李承志真被元恪給按在太史監。

　　“那就國子監博士，正七品，剛剛好…”崔光笑道，“太史監的職也兼著，有瑕時還能教教生員術算、詩經…”

　　“哈哈…真是一舉三得？”劉芳也笑了起來，“一時竟忘了祖居李氏是《韓詩》傳家，李承志更是詩才無雙…”

　　李承志要知道兩老頭正算計著把他當驢使喚，九成九會罵娘。

　　出了寺衙之后，他又到西市轉了一圈，買了些鮮果、酸奶、奶酪之類的東西。

　　等回去后，果真看到宅子里的人多了一倍都不止。再一細瞅，發現高湛正坐的中院的閣樓上吹著山風喝著小酒。

　　“不是觀星么，怎的白日也上衙？”高湛奇怪的問道。

　　他也是申時（三點）下值就來的，卻撲了上空。一問才知道，天亮不久李承志就上衙了。

　　“令丞另外吩咐了些差事…”李承志含含糊糊的回了一句，又問道，“高司空如何說的？”

　　知道他問的是稅，高湛如同泄了氣的皮球，頓時就矮了一截，滿臉苦相的說道：“父親說了，就定兩成半…”

　　李承志“嘶”的一聲。

　　自己說了個超過三成便無利可圖，高肇就真只留了半成？

　　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

　　算了，兩成半就兩成半吧，想必聽到要交這么重的稅之后，那些眼紅的人心里也能好受些…

　　李承志嘆了一口氣：“冰帶了吧，將你安排售賣的仆從叫過來，現在就教他們如何制售…”

　　高湛大喜，連蹦帶跳的就下了閣樓。

　　終于能知道李承志是怎么把冰賣出去的了…

　　兩刻后，高湛一個冷嗝接著一個冷嗝。

　　肚子都快要漲成鼓了，他依舊抱個木碗，一小匙一小匙挖著冰沙往嘴里送。

　　甫一入口，果香味、奶香味、飴的甜味等不斷的沖擊著味，隨著冰沙落肚，絲絲涼意泌人心脾，激的毛孔一張，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爽。

　　誰能想到，冰還能這樣吃？

　　說到吃食，皇宮里的花樣可謂最多，再至多也就拿冰鎮酒。再不就是沖些冰蜜水喝。

　　也別說一碗一錢，便是兩三文也絕對能賣的出去…

　　李承志也有些感慨。

　　也就是穿越的早，再晚個一百年，也就是唐初，冰淇林就出世了。各式各樣的，夾心奶油的都有…

　　“過猶不及…吃太多便是牙不痛，腹脘也會漲痛…”

　　李承志勸著高湛，又沉吟道：“再與你商量一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