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而至的秋雨一旦落下,便綿綿不絕,細如牛豪的雨絲將整片草原覆蓋在茫茫的薄霧之中。,!一直到清晨,這場秋雨都沒有一點要停下來的樣子,就這么無邊無際的飄灑著。
曷魯神經質的狂笑著,大喊著,沖著身邊猶自發怔的阿保機不停揮舞著胳膊。
“啜里只哥哥,下雨了,哈哈,下雨了!…”“”,
“啜里只哥哥,我早說過了,善能上師佛法無邊,是活神仙啊!活神仙!嗯,要趕緊去把上師接回來,我之前對上師有些不甚恭敬,希望上師不會怨我。…”
“啜里只哥哥,快些傳令吧,勇士們都已經準備好了!哈哈!…”
號角聲在整座契丹大營中響起,一隊一隊的契丹士兵忙著啃食戰飯,囫圇吞咽完之后,又忙亂的相互披甲,然后整隊,開到了大營之外。所有人都將弓箭留在了帳內,只是隨身攜帶近戰兵刃。弓弦和弓角一旦浸濕,不僅發弓無力,而且會導致弓身損毀,在這樣的下雨天是發揮不出作用的。雖然自己的弓箭失去了作用,但相對而言,對面更依賴弓箭的營州軍失去的將會更多,在近身廝殺中,契丹戰士對自己的武勇毫不懷疑!“”看 上萬名契丹及各族戰士列陣,直抵營州軍營寨二百步外,這個距離是之前從來沒有到達過的,當抵達這里時,曷魯忍不住又是一陣狂笑。
似乎是生怕秋雨停止,錯過了這最佳的進攻良機,大軍剛剛止步,阿保機便迅速分派人手,開始從三面圍攻營寨。
營寨之內,李誠中憤怒的向周圍的虞候軍將們道:“難道一場雨就將你們的膽氣打沒了么?難道用不了弓箭,你們就不敢和契丹人廝殺了么?令旗不清,你們就不懂怎么指揮了?你們忘了當年咱們和契丹人怎么打的了?那會兒咱們有那么多弓弩么?那會兒咱們有那么多甲胄么?沒有!咱們什么都沒有。不是一樣打贏了?”
帳中諸將一片肅穆,聽著這位很久很久沒有發過那么大火氣的李都督在大聲的斥責:“老子帶你們來,不是讓你們依靠軍甲之利去欺負人的,老子的營州軍,從建軍之始。就是為了打硬仗、打苦仗而成立的!白刃格斗。向來是咱們營州軍立身的根本!老子告訴你們,契丹人只是橫在咱們面前的一道門檻,如果連這么一道小小的門檻你們都跨不過去,將來怎么跟老子去關內征戰?宣武軍、河東軍。有哪一支軍隊比契丹人差?要是連面對面和契丹人廝殺的勇氣都沒有,咱們營州軍趁早解散!”
軍將們都慚愧的低下了頭,李誠中又喝道:“不要跟老子提那么多客觀條件,什么收縮防線集中人力,什么躲入山中以待雨停。都是屁話!誰再敢跟老子說這種屁話,老子一刀砍了他!弓弩用不了咱們就用刀槍跟契丹人干!火燒不起來,咱們就用身子骨在前面頂著!士兵頂不住,伙長上!伙長頂不住隊正上!隊正戰死了都頭上!都頭戰死了,指揮上!還能夠發揮指揮效用的虞候參謀們繼續指揮,其余無法指揮的,自經歷開始,押衙、參軍、虞候,全部給老子提刀上陣!你們全戰死了。老子自己上!老子告訴你們,這里沒有退路,退一步,咱們全都得死!”
喘息片刻,李誠中又道:“老子還就不信了。都是大老爺們,咱們難道就真的干不過他們?今天,此刻,就在饒樂山下。咱們就跟他們硬對硬碰一場,讓整個草原看看。咱們營州軍是不是真正的草原之主!”
一席話頓時將眾將的心火撩了起來,各營指揮、虞候們紛紛接令,掀開帳子大踏步而出,部署和整理各自的隊伍。李誠中也親自從帳中出來,冒雨視察各部戰備,一時之間,營寨內響起陣陣歡呼。
“勇士們好!”
“都督安康!”
“勇士們辛苦!”
“都督辛苦!”
李誠中見周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營州軍士兵,干脆跳到身旁的一駕奚車之上,在士兵們熱烈的目光中高聲道:“有人跟我說,沒有了弓弩,你們就打不過契丹人,這句話我不信!你們信不信?”
“不信!…”
“什么屁話?…”
“誰說的?站出來老子宰了他!…”
李誠中又大聲道:“我相信大伙兒,我相信大伙兒有勇氣、有決心,用咱們的刀槍,用咱們的拳頭,向這片草原展示我們的勇氣,告訴這片草原上的所有人,我們是草原的主人!”
上千名營州軍士兵熱血沸騰,嗷嗷直叫!
李誠中手指高坡上的大纛:“我一會兒就站在大纛之下,親眼看著你們廝殺!誰要是頂不住了,跟老子說一聲,老子半句廢話沒有,替起刀槍上來頂替你們的位置,咱們并肩戰斗,決不后退!”
“決不后退!”更多的士兵狂吼著。
“咱們是什么軍隊?告訴老子,大聲點!”
“百戰百勝的營州軍!”數千士兵齊聲高呼。
“咱們的口號?給老子喊起來!”
“首戰用我,用我必勝!”
“首戰用我,用我必勝!”
“首戰用我,用我必勝!”
整座營寨爆發出雷鳴般的聲響,數千名士兵振臂高呼,呼聲如浪潮一般層層疊疊,向整座草原擴散開去。
李誠中跳下奚車,跑上高坡,佇立于大纛之下,目視四方,一語不發。
有虞候頂了氈毯過來給他遮雨,被他甩掌打落,有虞候去了馬扎讓他就地端坐,被他一腳踢開。
“有這樣的好兵,怎么可能打不贏?你們忙你們的,老子就站在這里,哪里出了問題,老子就往哪里沖!”李誠中向虞候參謀們大聲道。
一眾虞候參謀們臉現慚色,許多人一言不發,抽出橫刀,提起木槍,自動沖到一線士兵身側,和他們并肩站立,還有更多人則紛紛奔赴各處崗位,準備接敵。
老營指揮周小郎親率兩百名jing備都士卒,立于李誠中身后,隨時等待命令。
茫茫秋雨之中,數百名契丹人蜂擁而至,手提重刃,殺向了正面列陣的鐵甲槍兵。營州軍提前布置了更多的拒馬,將正面防線嚴密阻隔起來。當契丹人沖到拒馬前時,面對的是拒馬對面的鐵甲槍陣。
營州軍的鐵甲槍陣比之前更加密集,足足有五個都的槍兵在拒馬之后列陣,如林的槍刺豎立著,直指撲過來的契丹士兵。
第一波正面攻擊的契丹兵由化葛指揮,他在前些i子的戰斗中已經取得了對付鐵甲槍陣的一些經驗,此刻他親自帶領一百名刀盾手督戰,督促著那禮部、吐谷渾等族戰士發動沖擊。這些在化葛眼中的炮灰奮力充至拒馬前,隔著拒馬向對面的鐵甲槍兵刺出木槍,但木槍卻被鐵甲擋住,或者順鐵甲向一邊劃開,沒有起到傷敵的效果,反而是對面的鐵甲槍兵刺出來的長槍殺敵效果明顯,不多一會兒,第一排的那禮部、吐谷渾戰士便倒下了一半。有很多都直接倒在拒馬上,被拒馬上面的木刺扎入身體內勾住,串在上面。
少數力量較大的士兵用長刃頂住營州軍鐵甲槍兵的胸口,將鐵甲槍兵頂得向后退出半步,然后悍勇的踩著拒馬上平滑的部位凌空撲過去,卻被第二排的鐵甲槍兵豎起長槍直接貫透。他們撲擊的力量很大,將許多槍兵手中的長槍折斷,這些槍兵拋下斷槍,向后退去,領取后方補充的新槍,他們的位置則由更后排的槍兵順序填補。
有些那禮部、吐谷渾戰士頂不住傷亡的壓力,轉身向后逃跑,卻被化葛帶領督戰的契丹士兵當場砍死。
趁著第一波戰士的糾纏攻擊,許多契丹士兵冒著被扎成én串的危險,擠進攻擊人群中,用套索套住拒馬,然后飛快后退,十多個人用力扯動,便將一座拒馬扯翻拖拽出來。隨著一座座拒馬被拖走,契丹人終于打開了直面鐵甲槍陣的通道,化葛呼喝一聲,手中雙錘向前一指,上百名手持重刃的契丹合馬步軍jing銳揮動鐵棍、重斧、鐵錘,直接殺向了鐵甲槍陣。
一陣陣木槍入肉的聲音,許多手持重刃的契丹士兵被木槍刺穿,但是更多的契丹士兵撲了上來,奮力的砸開槍桿,以重刃砸向鐵甲。鐵甲槍陣的傷亡開始出現,鐵甲槍兵不顧揮舞而來的重刃,機械的按照訓練cāo典向前刺出木槍,或是被格擋開,或是刺入對方身體,或是被對方的重刃砸在身上。鐵甲槍兵和契丹重刃戰士以極快的速度相互消耗著,頃刻之間便都各自倒下一片。
被砸倒的營州鐵甲槍兵與被刺透的契丹重刃戰士相比要幸運一些,他們只要不是被重刃直接砸到頭部的,基本上都沒有當場戰死,他們倒下之后便忍著疼痛向前爬出,將空出來的位置留給身后的士兵補位,有些傷勢不重的,努力在雙方激烈廝殺的腳下空隙中尋覓逃生的出路,逐漸爬出交戰區域,以待戰后救援。
營州軍鐵甲槍兵全身包裹在重甲之中,面上帶著冰冷切毫無表情的面具,與猙獰狂暴的契丹重刃戰士一起激戰廝殺,在秋雨中交織成一副慘烈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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