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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遼西雙城(九)

  一個上午連續奔波了周知裕府和趙大將軍府,說實話李誠中有些疲倦,尤其是在趙大將軍府上受到的憋屈,讓他心情不爽,他其實很想好好睡個午覺的。

  但這次李府的邀請禮數卻十分周備,不僅遞上太子少師李君操的名刺,人家年輕一輩的頂梁柱——鹽城守捉使、定遠將軍李承約還親自來家中迎候著,比起趙大將軍來,實在是不可同日而語。兩相對比之下,誠意立顯,是以李誠中還是決定走一遭。

  “李將軍可曾吃飯?不如在這里吃完再一起去貴府拜訪?”

  “不了,某出來已有多時,家中大人一直在府上等候宣節,原本就預備了酒宴的。某這次來,除了請宣節以外,大人的意思,還想請邊關回來的幾個弟兄一塊兒過去,大伙兒好生聊聊。”

  瞧瞧,李家多會做人,連張興重、王大郎和幾個親衛都顧及到了。既然如此,沒什么可說的,李誠中讓王大郎取過一箱金錁子,兩人便跟著李承約往城北李府趕去。

  李承約其實很想邀請張興重一起過去,但張興重始終臊著臉對他不理不睬,李承約無奈,知道這事急不來,只好嘆了口氣由張興重自便。

  雖說是以李君操的名義請客吃飯,但主陪的仍然是李承約。太子少師李君操畢竟是盧龍軍中名聲響徹一方的大軍頭,作為老資格的前輩,是不可能真正放下身段陪同年輕子弟的。話又說回來,盧龍軍中也沒幾個年輕人當得李君操全程陪同,李誠中雖然崛起之勢甚猛,卻畢竟沒什么根基。況且如果李君操真的一直坐在那里陪著,恐怕這一桌酒宴是無論如何吃不歡暢的。

  李君操在正廳接見了李誠中,作為原平州系的老當家,他對新平州系這個年輕軍將著實有幾分說不出的親切之意。見面的時辰不多,統共一盞茶時分,說的話也不多,無非追憶往昔、慨嘆將來。主要的意思其實在于兩點,一是鼓勵李誠中和李承約多多交往,在抵御契丹人的戰線上經常合作、相互關照;二是隱晦的透露了想要和周知裕見上一見的想法,這自然是需要李誠中回去告知周知裕,由周知裕發出邀請。

  一盞茶其實喝不了幾口,李誠中在整個過程中只端起茶盞沾了沾口,然后就是思索著怎么回答李君操的問話,以及領會這個老資格軍頭話里的意思。簡短的見面過程讓李誠中感到很費勁,在這個老前輩面前,他還是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這可能來源于久居上位者長時間養成的一種氣勢。

  然后李君操就笑著說,還是你們年輕人聚吧,有我這個老家伙在,你們也放不開。

  李誠中雖然對此十分認同,卻誠惶誠恐的說,你老人家吃過的鹽比我們吃過的米還多,趟過的橋比我們走過的路還多,我們還是非常想聽你老人家提點的…語氣之真誠,連他自己都幾乎信了。

  李君操離開之后,李誠中才弄明白人家話里的意思,知道為什么李君操說有他在,大伙兒放不開,敢情人家在接下來的酒宴中,專門邀請了官伎。就算在這個時代,招官伎相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父子同嫖的現象,仍然是不太好意思的。

  官伎分兩種,一種是樂舞伎,一種是女妓。樂舞伎就是唱歌跳舞奏樂的,女妓就是陪酒陪吃陪睡的。在李府的酒宴中,兩者全部請到了,這是一種風尚,表明李家對李誠中的十分重視和高看一眼。

  這是李誠中這輩子——包括穿越前穿越后的頭一回,穿越前是因為沒錢,穿越后是因為沒時間。但李誠中是個適應性很強的人,現在又有錢又有時間,幾杯酒下肚之后,緊張感頓時消失,起初略微僵硬的身子也逐漸放松了。

  酒宴上早已有三個年輕人在等候,李承約為雙方作了介紹,李誠中聽了之后也有些吃驚,連忙十分熱忱的上前見禮。

  當先一個被李承約喚作三弟,卻是姓高,名行周,字尚質,看上去略為年輕,估計比李誠中要小上幾歲,白面白衣,氣度舉止十分瀟灑。論起俊秀的模樣,李誠中在記憶中似乎只有當年在河間城外見過一面的衙內劉守光才比得上高行周,但高行周是陽剛之美,劉守光則略帶陰柔。

  高行周的大名李誠中是知道的,這位簡直就是這個時代高富帥的典型代表。論身材模樣,怎一個“帥”字了得;論家財,萬貫是絕對不止的;論身份,人家還是高干子弟,已故名將高思繼的次子!高思繼是誰你不知道?“白馬銀槍”!“幽燕第一名將”!高家槍法在整個河北大地都赫赫有名。還不知道?那你別在盧龍軍中混了,純屬丟人現眼。

  這位卻沒有一點高富帥的自矜之心,不僅談吐溫和沉穩,而且說話得體、禮數周到,讓李誠中頓起好感,除此之外,李誠中還知道對方不是徒有外表之輩。去年媯州廣邊軍一戰中,高家兄弟領軍和契丹迭剌部打了一場野戰,兵力弱勢的山后子弟在迭剌部精銳面前沒有半分怯場,雙方戰平不分高下,也體現了高家兄弟領兵的才能。

  李承約在介紹高行周的同時,還把他另外兩個結義兄弟也一并告訴了李誠中。老大高行珪,老二李承約,老三高行周,老四王思同,其中,高行珪和高行周還是本家兄弟。高行珪和王思同要留鎮邊州,這次沒法回來,便只有高行周和李承約趕回來聽命。這番介紹完之后,李誠中頓時無語——這四兄弟都什么人啊!高家兄弟是高思繼的兒子、李承約是李君操的兒子、王思同則是王敬柔的兒子,這活脫脫就是盧龍**嘛!

  介紹完高行周,李承約將另一個年輕子弟拉了過來,這位名叫王思齊,是王敬柔的庶子,王思同同父異母的弟弟,看上去有些懦弱,說話之時也小聲小氣,便如蚊子哼哼一般,而且邊說邊臉紅。按理說庶子是得不到重視的,但王思齊卻和王思同關系極好,平時頗得王思同的看顧,李承約是王思同的結義二哥,自然也就拉著王思齊一起作陪。

  最后一個介紹的叫李承晚,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李誠中目光有些呆滯,他仔細打量著這個叫李承晚的年輕人,邊看臉上邊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只看得李承晚渾身不自在。李承約在一旁也有些奇怪,便問:“宣節以前見過某家七郎?”

  “啊?沒有沒有。”

  “哦…這是某家七弟…來,七弟,快見過宣節…李宣節,某家七郎和王家五郎對你可是崇拜仰慕得緊啊,這次聽說宣節過府,都嚷嚷著要一睹宣節風采,呵呵…”

  李誠中在兩個年輕人崇拜的目光下分別與對方見了禮,然后在李承約的邀請下坐上了主賓之位,王大郎則在下首相陪。

  一人一張小桌子,大家席地盤膝而坐,菜肴流水階上傳。三杯飲勝之后,李承約將王思齊和李承晚都叫到李誠中桌前,讓二人致酒。李誠中忙起身飲了,李承約才道:“李宣節…李兄,某觀宣節年歲,當是比我等都要年長一二,若不嫌棄,今后便以表字相稱可好?某字德儉,不知李兄…”

  李誠中忙道:“不瞞老弟,某尚無表字,但明晚周兵馬使將于府上設宴,為我取字,到時還望諸位兄弟前去捧場,一同觀禮。”

  李承約笑道:“那是非得叨擾了!對了李兄,某這兩個弟弟自幼便習武射箭,熟讀兵書戰策,今日某觍顏相求,不知李兄軍中可愿接納他二人,也好多些歷練?放心,不求任何官職,可從兵卒做起,就是一點,李兄千萬莫將他們當做大戶子弟嬌養著,還是要放到陣上真刀真槍的歷練才好。”

  有了趙大將軍府上的一出,李誠中這時已有所準備,聽罷之后一笑:“這有何不可?”人家李承約禮數做足,往自己手下塞兩個人也算不得什么,李誠中自然要給這個面子。更何況李承約說得明白,不求官職,可上陣廝殺,就沖這句話,就顯出人家的真正氣量。在李誠中想來,恐怕除了歷練之外,李家和王家往自己手下送人,也有著一份交好之意,和趙大將軍那邊有著本質的區別。

  這兩人都才十六,并無官階,他們不是李承約、王思同那樣的嫡系子弟,可以生下來便蔭襲官爵,到目前還是白身。只是李誠中看著這兩個身形單薄的少年,怎么也看不出練過武的樣子,尤其是王思齊,甚至頗有幾分女娘之風。至于李承晚這個讓人極為糾結的名字,李誠中則在談笑間以言語試探了幾次,問了幾個莫名其妙的問題,讓李承晚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

  正事談妥,酒宴即將進入高潮。這么光明正大的招妓宴飲,實屬平生頭一遭,李誠中不由有些期待和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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