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一天時間,大唐安西、北庭,西域輕騎,共五萬騎渡蒲津大橋。
加上哥舒翰的麾下,一共七萬士卒。
另外,李嗣業、張興率領三萬名以陌刀軍、重甲步兵、神臂弩手為主的安西士卒駐扎于華陰城外。
燕軍在潼關的探馬,屢屢被唐軍封鎖在潼關附近。
燕軍巡邏兵若想突破封鎖,探查更多消息,必有去無回。
唐軍的探馬清一色大食馬和大宛馬,最善沖刺,來去如風,圍堵之下,燕軍巡邏兵難以爭勝。
燕軍大概清楚潼關西面,唐軍陳列重兵。
西面關城,沒有高山絕澗掩護,夯土城墻,并非壁壘。
是以,崔乾佑日夜派重兵守衛,將大部分強弩列在西面關城上,防止唐軍突襲潼關。
但現在崔乾佑已不是考慮守潼關的問題了,若死守潼關,必會成為甕中之鱉。
如崔乾佑所料,唐軍已在河東郡縣收集船只,并堂而皇之地在岸邊打造新船。
唐軍就算不在風陵渡強渡黃河,也會從其他幾個地方的渡口渡河。
潼關六萬燕軍,先后分兵,使潼關顯得空虛。
現崔乾佑正等待洛陽的命令傳達。
洛陽,上陽宮。
“我兒神威,可憐的神威,為父一定為你報仇雪恨!”
“狗賊李瑄,你何德何能,敢稱天策上將和秦王?朕遲早把你這個逆賊禽獸挫骨揚灰,為神威陪葬。”
嚴莊進入上陽宮的時候,看到安祿山正臥在榻上痛哭流涕。
在悼念戰死的安神威時,他還不忘對李瑄破口大罵。
這讓嚴莊很是無語,安祿山傳他入皇宮之前,早就得到戰報。
等他入殿的時候才嚎啕大哭。
當然,安祿山傷心是有可能的。
安祿山的義子可不是阿貓阿狗就能擔任的,他選義子的最基礎首先是胡人,其次膂力絕眾。
安祿山五名最器重的安姓義子,被安祿山號稱“五虎”,個個有生撕虎豹的勇力。
他們分別是安守忠、安神威、安忠臣、安太清、安雄俊。
其中安神威的武勇僅次安守忠。
若論綜合能力,安守忠也是最強,在安祿山心中安守忠如漢人統帥一樣。
除此之外,安祿山還有一些別姓養子,如奚族出身的張忠志,安祿山對他的器重不次于安守忠。
“拜見陛下…”
嚴莊走到殿前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向安祿山一拜。
“大夫請起身!”
安祿山擺了擺手,向嚴莊回應。
“將軍難免陣前亡,請陛下節哀順變。安將軍泉下有知,也不愿看到陛下如此悲傷。”
嚴莊看透不說透,向安祿山安慰道。
他已經有所預感。
一旦一支軍隊轉守為攻,必然露出破綻,局面被動。
歸根結柢,還是安祿山在面對李瑄時露怯、不自信。
但李瑄的赫赫威名,使嚴莊慎重,生怕踏錯以后萬劫不復。
從設計誆騙他們到長安就能看到李瑄此人足智多謀,在局勢瞬息萬變的戰場上,不放過一絲機會。
他一心寄予厚望的是吐蕃、回紇能放開眼界,出兵河西、隴右,截斷李瑄與大本營西域的聯系。
這樣他們大燕就有足夠的勝算一統天下。
“大夫,失去河東,潼關將沒有側翼,隨時可能被唐軍渡河封鎖,該怎么辦才好?”
安祿山抹了一把眼淚,在榻上直起身,恢復威嚴的神態,向嚴莊詢問道。
他確實十分害怕。
一旦失去潼關,洛陽城就會暴露在唐軍視野之下,他的皇位還能長久嗎?
成為皇帝,李隆基的三妃六嬪伺候著他,確實很舒服。
唯一不好的就是病痛十分折磨,疼痛的時候恨不得將所有御醫殺光。
這就是不能兩全。
安祿山也更恐失去皇位,以及來之不易的一切。
“為防止唐軍切斷潼關,當使潼關兵馬退守陜郡險要。”
嚴莊向安祿山回答道。
他已經收到張通儒的來信。潼關為守衛關中而生。
現在失去河東,潼關已不適合堅守。
“難道無法阻止唐軍過黃河嗎?”
安祿山向嚴莊反問。
戰場向東推進一分,他心中就膽怯一分。
“陛下,先不說風陵渡、大禹渡、茅津渡、靈寶、澠池等渡口,就黃河至新安縣這一段,漁民用的野渡數不勝數,我們稍有不防,唐軍精銳就能渡過黃河,截斷潼關之路。”
“如果我軍全線布防黃河,兵力嚴重不足,被唐軍強渡,逐個擊破的風險再增。且潼關西面也會被唐軍強攻。”
“是以,一味守衛黃河,非兵家可取之道。”
“陜郡則不同,一直為兩京古道最難行的一段,特別是靈寶至新安縣的一段,山谷縱橫。只要稍加布置,不必擔心唐軍渡過黃河截住后路。”
“我軍靈寶大勝的威勢還在,唐軍若攻,便讓他來攻。如若不攻,就繼續拖延時間,待掃清南方,再趁機與李瑄決戰。”
嚴莊向安祿山分析道。
現如今這種情形下,當用最佳選項,讓崔乾佑發揮自己的長處,在陜郡與唐軍碰撞一次。
他選擇相信崔乾佑的統帥能力。
現如今,崔乾佑儼然是燕軍第一名將,五萬破十五萬的戰績,翻開厚重的史書都不常見。
“潼關之兵撤往陜郡以后,以守為主。如果唐軍主動進攻,于我軍有益。傳令崔乾佑,此戰再勝,朕封他為驃騎大將軍,以國公之位待之。”
安祿山一拍床榻,聽從嚴莊的意見。
“陛下,現潼關之兵,只有六萬。硬撼唐軍十萬大軍,人手不夠。當將曳落河和洛陽的一萬胡騎,一萬燕云鐵騎,調遣到陜郡,補充實力。”
嚴莊再次向安祿山請求道。
雖然他內心深處對安祿山的殘暴不滿,但他比誰都想守住這份基業。
若干年后,人們提到他嚴莊,可以與蕭何、張良齊名。
“近衛走后,誰來守衛洛陽?誰來保護朕?”
安祿山眉頭一皺,面露不悅。
大燕雖在源源不斷地招募兵馬,但占領區應募從軍的漢人,都是游手好閑的無賴,想趁著戰亂釋放心中的野獸。
還有一些活不下去的佃農之類,正常的良家子很少加入燕軍中。
以至于召兵遠遠未達到安祿山心中的預期。
倒是一些豪強大族在得知李瑄被拜天策上將和秦王后,選擇出人出糧,支持安祿山打敗李瑄。
因為豪強大族嗅到李瑄王者歸來后的危機,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如果不付諸行動,李瑄穩定局勢后,絕對會拿他們開刀。
屆時就是待宰的羔羊了。
“陛下,只有守住陜郡,擋住李瑄,您才是真正的安全。陜郡若失,李瑄大軍到達都畿,洛陽留下三兩萬胡騎,又有什么用呢?”
“將曳落河、胡騎、燕云鐵騎調走三萬后,洛陽還有三萬士卒與六胡州精兵能守衛西沃渡、孟津渡等渡口。唐軍想沿著黃河,翻越王屋等山到達洛陽北部并非易事。更何況,陜郡與洛陽相距咫尺,如果唐軍想從孟津渡直攻洛陽,我軍主力可隨時回援。”
嚴莊苦口婆心地向安祿山勸說,讓他不要本末倒置,自己削弱自己的實力。
時至今日,大燕的兵力也在迅速增長,已達二十七萬余眾。
但燕軍的戰線廣大,已經有一部分燕軍士卒回援河北,趁著李光弼、郭子儀退出井陘,安祿山要肅清后方。
武令珣、田承嗣、尹子奇等將領麾下將近十萬大軍,正在南陽、潁川一帶,甚至還向雎陽進發。
“就依大夫之言,令李歸仁率領八千曳落河,令孫孝哲率領一萬燕云鐵騎,令張忠志、安忠臣率領室奚、契丹、韋、靺鞨等一萬騎兵,前往陜郡支援。”
安祿山雖然暴躁,但他很聽勸,特別是嚴莊的勸說。
洛陽留兵三萬,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新兵,然守衛洛陽的渡口足矣。
“臣立刻去布置!”
嚴莊見安祿山同意,心中送一口氣。
李瑄不給他們機會找破局點,使他們形勢不容樂觀。
“這該死的李瑄,一定要打敗他,將我干娘救出來!”
一想到楊玉環被李瑄占有,安祿山就食不下咽。
“陛下不用著急,只要能拉攏郭子儀、李光弼,讓他們投靠大燕,我們就有十足的勝算。”
嚴莊訕訕一笑,他清楚安祿山在想什么齷齪事。
她見過楊玉環驚為天人的面容,每一個男人,都想要一親芳澤。
楊玉環的美已在民間神話,據說她像仙女一樣不會老去,是人間尤物。
正是因為傾國傾城的容顏,才使圣人不顧道德倫理,將她強行霸占。
前幾日,嚴莊向安祿山請求,許諾郭子儀、李光弼為郡王,希望能借助李瑄政變之事,將郭子儀、李光弼拉攏。
在四月份的九門城之戰,李光弼和郭子儀大破史思明、蔡希德等三萬聯軍,讓嚴莊意識到這“無名之輩”不是省油的燈。
如果不是郭子儀、李光弼突然撤軍,趙郡也會被二人拿下。
大唐的權力被李瑄攫取,正是拉攏他們二人的好機會。
“朕的援軍已經到達河北,希望他們識時務!”
安祿山也是冷冷地說道。
他不相信自己的精銳之師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敗在郭子儀、李光弼手中。
最氣的是李光弼麾下的河東軍,以及最初入常山大破郡縣的太原弩手,都是他曾經的部下。
可惜他沒有把握住這支軍隊。
安祿山的軍令下達以后,李歸仁率領雄健的曳落河鐵騎,最先出發。
禽獸將軍孫孝哲率領一萬燕云鐵騎,好干兒張忠志、安忠臣率領一萬胡騎和胡人將領緊隨其后。
使者先一步向崔乾佑傳遞命令。
當天夜晚,崔乾佑收攏潼關士卒,攜帶潼關的糧草輜重、牲畜等物資,離開潼關,前往陜郡,與援軍匯合。
崔乾佑撤走的時候,故意“示敵以弱”,在沿途留下伏兵,希望唐軍能渡河追擊。
這種故技重施,沒有使封常清上當,放任燕軍離去。
翌日清晨,唐軍的軍旗在潼關升起。
李嗣業率領三萬重甲步兵、陌刀兵、神臂弩手、步弓手進入潼關后,李瑄從長安傳達軍令,大軍從風陵渡、大禹渡渡河。
李嗣業、張興的兵馬,出潼關布置在靈寶平原上,沒有命令,不得擅自東進。
這是在向燕軍亮劍!
即便知道燕軍不會主動攻擊。
李瑄不打算強攻陜郡山道,他在等即將到達的河隴主力。
兩國用兵,攻心為上!
他清楚安祿山的軟肋。
唐軍和糴而來的糧食,也會源源不斷地運輸到潼關。
吐蕃,邏些城。
五月中旬,安祿山派遣的使者,終于到達。
安祿山的使者,偽裝成購買蜀錦的商人,趁蜀地動亂,輕而易舉地接觸到吐蕃在西川的戍堡。
亮出身份后,被吐蕃人帶到瑪祥·仲巴杰和恩蘭·達札路恭面前。
“兩位大相,大唐氣數已盡,大燕當立。我家陛下知大唐欺凌吐蕃已久,特意派遣在下與吐蕃珠聯璧合,共襄盛舉。”
燕國使者向瑪祥·仲巴杰和恩蘭·達札路恭一拜,開門見山說出來此的目的。
恩蘭·達札路恭和瑪祥·仲巴杰都熟悉漢語,言語交流沒有障礙。
“我吐蕃自敗于天將軍之手后,恪盡職守,忠于大唐。請回去吧!”
瑪祥·仲巴杰佯裝發怒,直接下達逐客令。
“我帶著誠意而來,吐蕃年年受唐軍剝削,自家百姓無法溫飽,唐軍在河隴的步兵都有馬騎。這誰能忍受呢?”
燕國使者微微一笑,他知道瑪祥·仲巴杰是虛張聲勢。
兩個大論一起接見他,一句話就將他趕走,這不符合常理。
“大唐有天將軍,如銅墻鐵壁一樣,無人可以撼動。”
瑪祥·仲巴杰的話也軟下來。
外人怎能懂吐蕃人的心?
短短三年間,前前后后五十萬吐蕃健兒,被俘被殺。
贊普尺帶珠丹被天將軍親俘。
大論沒廬·窮桑倭兒芒在刀兵下病死,大論悉諾藏在九曲身首異處,大論末·結桑東則布投降大唐。
二十多名萬人敵的猛將被天將軍手刃。
七名元帥,十幾位名將被俘、被殺。
死去金字告身以上的貴族數以百計。
還有一些被俘虜的諸王、貴族。
吐蕃失去通頰、吐谷渾、白蘭羌、黨項、蘇毗、奴刺等等附屬,失去萬里疆域。
最寒冷的時候,吐蕃青壯年直接斷層。
九年時間,才勉強恢復一些元氣,但和巔峰的時候還無法比較。
這哪能使瑪祥·仲巴杰和恩蘭·達札路恭不慎重呢?
他們不是沒聽說李瑄叛唐。
得知李瑄引西域兵馬至河西走廊,瑪祥·仲巴杰欣喜若狂。
但也預料過河西、隴右的兵馬不會抵抗李瑄,畢竟李瑄在此的威勢深入信心。
李瑄長驅直入至長安,老皇帝必然被推翻。
更令瑪祥·仲巴杰和恩蘭·達札路恭驚喜的是,大唐東北的“三鎮節度使”安祿山也叛亂,并一路打下洛陽。
無比輝煌,威加海內的大唐,竟被邊軍吞噬地渣都不剩。
瑪祥·仲巴杰和恩蘭·達札路恭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
中原王朝亂世,正是他們吐蕃的時機。
錯過這次機會,一旦讓李瑄統一天下,他們的日子會更不好過。
正如燕國使者所說,吐蕃早就受夠連續九年的進貢。
每年要向大唐進攻一萬匹馬,一萬頭牛,十萬頭羊,一百車皮毛。
這使大唐隴右九曲、青海、柏海、積石等郡一舉成為賦稅重地。
大唐在這里搬遷數十萬漢人,這些漢人百姓牛羊成群。
種植棉花也蔚然成風。很難再出現冬天被凍死的情況。
加上九曲之地產量極高的小麥,讓百姓們衣食無憂。
哪怕李瑄離開九年,百姓依然皆知李瑄的恩德。
除了李瑄的詩詞外,關于李瑄的各族歌謠,不下數十種。
在這種情況下,吐蕃想北上收復九曲、青海,更為困難。
這也是瑪祥·仲巴杰和恩蘭·達札路恭一直顧慮的地方。
他也害怕李瑄槍打出頭鳥,再征伐吐蕃。
九年前的大非川之戰,讓吐蕃失去底蘊。
如果再敗,吐蕃就不會再有機會了。
“大唐不是銅墻鐵壁,它現在搖搖欲墜,我們只要合力一推,必然倒塌。”
燕國使者緩緩說道。
他是嚴莊的門客,按照嚴莊的戰略,默認李瑄占據關中,取代大唐,不論稱帝也好,掌權也罷。
不影響他們的戰略布置!
因為時間差關系,燕國使者和瑪祥·仲巴杰不知道大唐已發生馬嵬驛之變。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是天將軍取代大唐。你們燕國有多少兵馬可以牽制天將軍的兵力!”
瑪祥·仲巴杰與恩蘭·達札路恭對視一眼后,沉吟片刻,向燕國使者問道。
“我們燕軍有五十萬大軍,現正在進攻潼關,不日即可將其攻破。”
燕國使者吹牛皮不打草稿。
他這么多說,不過是給吐蕃北上的勇氣。
“五十萬大軍,使者是醉酒而來嗎?”
恩蘭·達札路恭反問一句,他經常與隴右軍打交道,安祿山麾下怎么可能有這么多兵馬。
“我家陛下原本就有精兵十五萬,又得奚、契丹、靺鞨、室韋、同羅、突厥諸部、鐵勒諸部、六胡州精兵,十幾萬相助。”
“大唐貴族窮奢極欲,民不聊生,想必大論也有所耳聞。河南河北百姓活不下去,我家陛下振臂一呼,應募者如云,又招募二十萬兵馬。可不就是五十萬嗎?”
“大唐可不是吐蕃,數千萬眾,大燕占領最富庶的中原,兵力充足。”
燕國使者信誓旦旦地說道。
實際上河南河北移民數十萬后,壓力大減。
瑪祥·仲巴杰和恩蘭·達札路恭不太懂這些彎彎道道,對燕國使者的話將信將疑。
按照燕國使者的話,即便安祿山沒有五十萬大軍,三四十萬還是有的。
燕軍也是邊軍精銳,猛將如云。
“我吐蕃如果出兵北上,會不會為你們大燕做嫁衣?”
瑪祥·仲巴杰萬分心動。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吐蕃不能在他手中強大,死也難以瞑目。
可瑪祥·仲巴杰心里清楚,大燕在利用吐蕃。
“大燕皇帝是胡人,胸懷天下。只要吐蕃北上切斷河西走廊,今后大燕與吐蕃以關中為界限,隴右河西歸吐蕃治下。”
燕國使者向瑪祥·仲巴杰承諾道。
說著,他還從懷中取出一份安祿山的詔書:“這是大燕皇帝與吐蕃結盟的盟約,有大燕的印章,我家陛下也親自書名。蒼天為鑒,大地為證,海枯石爛,盟約不變!”
瑪祥·仲巴杰接過盟約,仔細觀摩。
與燕國使者所言無二致。
如果可以成功,他們不僅能收復青海、九曲,得到缺失的百萬人口、附屬,還能吞并夢寐以求的河西、隴右。
那富庶的涼州城,那華麗的絲綢,那葡萄美酒,都將成就吐蕃的強大。
瑪祥·仲巴杰又將安祿山的盟書給恩蘭·達札路恭觀摩。
二人一起聯合執政多年,雖有意見相左的時候,但總體還算和睦。
恩蘭·達札路恭也不再是一腔熱血的將領,執掌大權后他和瑪祥·仲巴杰一起打壓舊貴族勢力。
他們有同樣的信仰,雍仲本教。
他們禁止佛教,排斥任何崇尚佛家的貴族。
這一點,和年少的赤松德贊不合。
赤松德贊從舊貴族勢力那里熏陶,心中懷揣著佛教讓吐蕃強大的夢想。
年少時無知。
隨著逐漸長大,赤松德贊反感將他架空的瑪祥·仲巴杰和恩蘭·達札路恭。
“兩位大論,趁李瑄抽調河隴兵馬東進奪權之際,青海九曲空虛,應當機立斷。”
“如果不出意外,回紇會進攻河西,幫助大軍。”
為讓瑪祥·仲巴杰和恩蘭·達札路恭堅定意志,燕國使者將游說回紇的事情告訴他們。
“回紇占據河西,該歸屬于誰?”
恩蘭·達札路恭面色微變。
河西的涼州和敦煌都是大城,怎么能拱手于人呢?
“回紇分得西域,不會占據河西。”
燕國使者趕緊回道。
西域、河中,也是富饒的地區,回紇做夢都想到伊麗水流域和七河流域牧馬,那是他們欣欣向往的地方。
嚴莊的利益劃分,抓住吐蕃、回紇的軟肋,也利用吐蕃、回紇與李瑄的仇怨。
有夢想的嚴莊,只是暫時放棄西域和河隴,等中原局勢已定,大燕穩固的時候,再開始收復河隴西域。
“使者暫且下去休息,我等還需稟告贊普!”
瑪祥·仲巴杰先讓燕國使者下去,他要與恩蘭·達札路恭細細商議一番。
兩人到達赤松德贊的御殿前,說是向赤松德贊稟告,實際上是兩人在商議。
瑪祥·仲巴杰只是告訴赤松德贊一個大概,然后赤松德贊在旁傾聽便是。
赤松德贊暗暗握拳,不滿之心愈演愈烈。
他是雄健的贊普。
當如雪域高原的雄鷹,當像松贊干布一樣殺死暴躁的牦牛。
可瑪祥·仲巴杰和恩蘭·達札路恭把持軍權,他暫時沒有權力更換大論。
舊貴族和崇佛勢力被瑪祥·仲巴杰耍得團團轉。
幾個時辰的商議后,瑪祥·仲巴杰和恩蘭·達札路恭一致決定出兵。
先翻越巴顏喀拉山,取下柏海。再奮進北上,攻蘇毗、通頰。
大唐的剝削太嚴重,如果年年這么進貢,他們永遠也發展不起來。
自己的牛羊不夠吃,每年卻要進貢十幾萬頭牛羊給大唐。
雖然吐蕃最擅長重步兵,但馬匹是不可或缺的。
現吐蕃符合戰馬要求的馬匹不足五萬匹。
這還是近兩年上貢馬匹參雜劣馬的情況下。
吐蕃很需要大唐的眾多牧監、牧場。
兩日后,吐蕃布置祭壇,與燕國使者一起向蒼天宣誓。
殺牦牛、驢馬、獼猴、羊駝。
進行最高規模的祭天儀式。
如有違背,猶如此牲!
吐蕃正式去除赤松德贊“懷恩贊普”的稱呼,不再向大唐懷恩。
今年秋的貢品,不僅不會送到,還會刀兵相向!
吐蕃磨刀霍霍,調兵遣將,準備分別進攻劍南、柏海。
即便他們探查到柏海被唐軍布置有兵馬,但沒有天將軍的唐軍,他們堅信自己能戰勝。
此時,瑪祥·仲巴杰和恩蘭·達札路恭不知道他們的贊普尺帶珠丹已經從長安啟程。
歸心似箭的尺帶珠丹計劃用三個月時間,回到邏些城。
回紇,郁督軍山,單于城。
這是回紇第一座城池。
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在草原上建筑一座大城。不僅僅是郁督軍山附近資源豐富,更是磨延啜思想的轉變。
由唐朝和粟特工匠建造的單于城在郁督軍山腳下,巍峨矗立。
城墻是褐色的磚石,呈方形的護城河環城而建。
藥羅葛家族居住的宮城有兩個城門和瞭望塔加強警戒。
五月下旬,單于城迎來燕國使者平冽。
藥羅葛·磨延啜也因為大唐內亂手舞足蹈,第一時間請平冽至王宮。
白亭海之戰“獨以身還”,是磨延啜揮之不去的噩夢。
李瑄扶持葛邏祿的施利葉護成立汗國,讓磨延啜敢怒不敢言。
回紇雖然臣服上貢,但大唐并無法像調動附屬胡州、胡部一樣,直接對回紇調兵遣將。
因為胡州幾乎屬于大唐的一部分,他們向大唐繳稅,勇士在大唐為官。
回紇是否愿意幫助大唐平叛,全靠心情。
所以,歷史上的李亨,用出賣洛陽百姓的代價,“請”了回紇數千精騎。
“使者勞頓,已備好烤肉、酒宴。”
磨延啜得知燕國使者來后,用對待一國使者的方式迎接。
身為大唐冊封的“英武可汗”,本不該如此。
“多謝大可汗款待!”
平冽拱手應邀,心知有戲。
他從燕云之地穿梭草原而來,想完成這次大功,成就他的機會。
在宴會之中,能歌善舞的回紇美女盡情表演,美酒、好肉,酣暢淋漓。
磨延啜與平冽同座,談天說地,甚為禮遇。
酒酣耳熱的時候,磨延啜向平冽說道:“大燕皇帝的體內流著一半草原的血脈,漢人口中的胡人,竟能問鼎中原,真英雄也!”
他非常羨慕安祿山能如此呼風喚雨,以往聽說安祿山不好的傳聞,現高看安祿山一眼。
磨延啜隔岸觀火,想看安祿山在中原能發展到何種地步。
同時,磨延啜發現大唐內部十分虛弱,短時間內被安祿山在洛陽稱帝。
當前大唐的邊軍幾乎被李瑄和安祿山瓜分。
唐庭腹背受敵,一定無法阻擋。
磨延啜也預見到李瑄和安祿山兩虎相爭的局面。
“大可汗也是英雄,繼位十年,就盡擁匈奴故地。我看突厥最強大的時候,也不比現在的回紇。”
平冽向安祿山恭維一聲。
“哈哈…”
磨延啜大笑一聲,即便知道是恭維他,他依舊很開心。
下一瞬,磨延啜的笑容戛然而止:“草原上提到英雄,只會是天將軍。”
“李瑄豎夫屈起,不足為慮。此次他從西域起兵叛唐,正是他身敗名裂的時候。”
平冽放下酒杯,引入主題。
“他可是天將軍。草原上的馬兒聽到這個名字都不會再嘶鳴。”
磨延啜瞪著眼睛說道。
他與李瑄算是老“交情”。
在靈武城目睹李瑄收復火云馬,英武的身姿歷歷在目。
李瑄生擒突厥大可汗烏蘇米施的時候,他于雪中與李瑄相遇。
他形容李瑄騎馬持槊的時候,像是猛虎蹲伏,蒼鷹俯沖,那是將獵物撲倒在地,撕成碎片的前兆。
那一刻,他就預感到李瑄是狠人。
他以為自己很高估李瑄,實際上遠遠低估。
當李瑄帶領數萬鐵騎從狂風席卷的沙漠中神兵天降的瞬間,注定成為他永久的惡夢。
磨延啜也確定李瑄遲早會滅掉回紇。
他謹遵父親骨力裴羅臨終前的遺愿,默默發展,統一諸部,等待時機。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被磨延啜等到這次機會。
“明人不說暗話,我此行奉大燕皇帝之令,請求回紇出兵阻斷河西走廊,使李瑄失去與西域的聯系。漢人的英雄項羽死于四面埋伏,吐蕃、回紇與大燕一起對付李瑄,此等情形,何其相像?”
平冽能看出磨延啜心中的躁動,不再賣關子。
“吐蕃是不是想要河隴十幾郡?”
磨延啜一聽,就知道燕國已聯系吐蕃。
“不錯!廣袤的西域和河中地區,屬于回紇。至于波斯,就看你們能否降服了。”
平冽回答道。
很公平的分贓。
燕國承擔風險最大,分大半個大唐,正式取代,成為正統王朝。
吐蕃、回紇,冒的風險稍小,卻也能啃下一塊垂涎三尺的肥肉,又能報仇雪恨,何樂而不為呢?
磨延啜暗暗點頭,哪怕知道各懷鬼胎,也知道有風險,但收益是巨大的。
他認為這是打敗李瑄的唯一機會。
如果沒有吐蕃和回紇出手,他對安祿山能否打敗天將軍表示懷疑。
兩人本就不是一個量級,只是安祿山占據天時地利。
李瑄不死,遲早會再征草原。
除非回紇愿意成葛邏祿那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附屬。
但身為大可汗的磨延啜不甘心那樣。
“本可汗同意與大燕結盟,共同對抗李瑄。”
磨延啜思慮再三后,對平冽說道。
“兩國結盟,平等和睦,共抗外敵…”
平冽也取出安祿山簽訂的盟書。
一天后,平冽代表大燕與回紇祭天,歃血為盟。
回紇立刻調兵遣將,準備進攻河西走廊。
在調兵的時候,爭取與吐蕃取得聯系,互為犄角。
平冽也拍著胸脯保證,李瑄的主力將被大燕牽制,甚至將其擊敗。
瓜分大唐之勢已經形成。
而李瑄不得不開辟新戰場,去應對回紇、吐蕃的倒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