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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諸葛亮劍,李林甫的把柄

  “孰是孰非,本帥會查清楚。如果屬實,我會同情你,但你這種大逆不道,我絕對不會姑息。”

  李瑄微微點頭。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如果李瑄是赫連成英,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說不定也會這樣做。

  但這天底下不公平的事情多了。

  私怨只是代表著血性,人人效仿,國家就亂套了。

  如果因此而饒恕赫連成英,以后河西諸胡部就難以管理。

  “拜謝李帥!”

  赫連成英再次向李瑄磕了一個頭。

  有李瑄這句話,哪怕他去死,也沒有什么遺憾了!

  李瑄是河隴威望最高的人,當初的王倕、蓋嘉運、夫蒙靈察、皇甫惟明等邊帥都遠遠不及。

  人們想起李瑄,會浮現李瑄的威嚴,從而忽略李瑄的年紀。

  不一會兒,墨離軍使劉之儒率騎到來,并下馬拱手:“拜見李帥!”

  “免禮!劉將軍得知墨離吐谷渾叛亂,未主動出擊,十分難得。你是一名有眼界的主將。”

  李瑄見劉之儒后,給予其肯定和夸贊。

  劉之儒在吐谷渾造反的時候,主動出擊,并不算違反軍規。如果能平定墨離吐谷渾,算大功一件。

  換成其他主將在墨離軍,或許已經紅著眼攻上去了。

  “李帥謬贊,末將覺得吐谷渾圍而不攻,且有兩千騎兵,多于墨離軍騎兵,不宜爭功硬拼。待援軍到來,是一場很簡單的勝利。”

  劉之儒向李瑄回答道。能得到李瑄的贊揚,他的內心十分高興。

  “墨離吐谷渾部酋長說晉昌別駕許智殺死他部二十幾人,有這種事情嗎?”

  李瑄向劉之儒問道。

  墨離軍常駐晉昌城,不免與晉昌的地方官吏打交道。

  但晉昌官吏,哪怕是太守都沒有資格吩咐節度使麾下的軍使。

  遇敵是否出兵,都是軍使說得算,軍使甚至還可以命令郡兵。

  “末將身為邊將,只知保家衛國,不清楚郡中事務。倒是晉昌郡太守一直催促末將去剿滅墨離吐谷渾部,但末將沒有同意。”

  劉之儒向李瑄回答道。

  “做得不錯。晉昌太守憑什么敢指揮邊將?”

  李瑄點頭,遂扭頭向赫連成英說道:“回去將目擊證人,帶到晉昌城中。將你的部落撤回到大雪山下的冥水支流處,將扣押的士兵釋放,絲路通道重新開啟。”

  “遵命!”

  赫連成英領命后,趕緊跑回去。

  李瑄一句話后,墨離吐谷渾部,立刻將絲路的關卡重新打開,由唐軍接替。

  吐谷渾士兵紛紛帶著族人拔營起寨,向原本的駐扎地而去。

  赫連成英留下三千頭牛羊牲畜,犒勞唐軍的諸士卒,希望能為族人恕罪。

  李瑄又讓劉之儒帶他到晉昌城中。

  “拜見都督!”

  晉昌郡太守范昌海和別駕許智帶著一眾佐吏,來城門口迎接李瑄。

  兼任河西、隴右采訪大使的李瑄,就如一柄劍一樣懸掛在他們的頭上。

  和別的采訪使不同,李瑄眼中不揉沙子,會要命的…

  “本帥在長安的時候,就向往著河西走廊,絲綢之路。我穿過酒泉,來到晉昌。雖然很不美好,好在我有些許薄名,使兵事止戈,沒有付出傷亡。”

  “可本帥聽說你們催促劉將軍出城迎戰,你們持著軍權節杖?還是拿著圣人詔令?有這樣的道理嗎?”

  李瑄很不客氣,厲聲厲色地向太守范昌海質問。

  赫連成英是否說得屬實先不談,就這一點,讓李瑄很不爽快。

  “都督息怒,我等看到叛賊圍城,擔心城池危險,才請劉將軍出城剿賊!”范昌海額頭冒出冷汗,語無倫次地說道。

  本以為李瑄是一個毛頭小子,雖然擁有赫赫武功,但畢竟年輕,不會深糾細查。

  但還未入城就逮住這一點窮追猛打,讓他們始料未及。

  “既知晉昌城危險,要做的就是守衛好晉昌城,而非出城。難道太守覺得守城比平原上交鋒,更為困難嗎?墨離軍中有強弩,難道晉昌城沒有準備雷石滾木嗎?”

  李瑄嗤笑一聲,駁斥范昌海的言論。

  覺得守城比野戰難,也就這些人都說出這種話。

  “是屬下不察,是屬下無知…”

  范昌海見李瑄言語犀利,只能改錯。

  “先入城吧!”

  李瑄看了范昌海一眼,又看了別駕一眼,淡淡地說一聲。

  然后帶著顏真卿、劉之儒和親衛,大步進入晉昌城中。

  李瑄沒有去軍使府,直接來到太守府中。

  正堂內,只有李瑄、顏真卿、劉之儒、范昌海、許智、晉昌郡長史。

  府衙的一切守衛,全部被神策衛代替。

  里里外外,哪怕接下來的茶水,都要由神策衛檢查。

  茶水還未上,李瑄突然問范昌海:“優良的太守,都會安撫地方的胡部,墨離吐谷渾部叛亂,你也有責任!”

  “墨離吐谷渾酋長突然叛亂,屬下始料未及,還來不及安撫,他們就切斷絲路,圍堵晉昌。”

  范昌海發現李瑄與他對上了,但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官大他無數級。

  就說楚國公,加上柱國。

  哪個有節度使有這樣的待遇?

  “可我聽赫連酋長說是范太守帶人殺死吐谷渾部二十余人,才造成如此的后果!”

  李瑄開始就此向范昌海說道。

  實際上赫連成英并未提及范昌海,但李瑄無視晉昌別駕許智,將這件事情扣在范昌海頭上。

  “都督,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與赫連酋長和墨離吐谷渾部無冤無仇,斷不可能行這樣的舉動。”

  范昌海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樣,立刻站起來向李瑄稟明。

  好像赫連成英是讓他將許智交出來,怎么李瑄會把矛頭對準他?

  “那赫連酋長為何謀反?”

  李瑄又問道。

  “啟稟李帥,赫連成英一定是賊喊捉賊,狼子野心,想借機割據!”

  范昌海引導李瑄為赫連成英定下重罪。

  “哈哈…劉將軍,你是沙場宿將,久鎮晉昌,深知地貌與人文,伱覺得赫連成英割據晉昌郡的概率有多大?”

  李瑄大笑一聲,問下坐的劉之儒。

  “啟稟李帥,墨離吐谷渾部共四萬人,其中,十五歲以上,五十歲以下能參加戰斗的男子,堪堪一萬人。可他們既無強弩,又無堅甲,別說大唐,就是與河西軍相比,也相差十萬八千里。即便墨離軍一時不察,被他們占據晉昌城,也最多當幾天王而已,幾天過后,他們就會發現此為黃粱一夢!”

  劉之儒的話很有水平,甚至假設墨離軍未守住晉昌城。

  但那又怎樣?

  待援軍一到,晉昌雖大,墨離吐谷渾部將無所遁形。

  “古有諺語:左手據江山之圖,右手刎咽喉,愚夫不為也。范太守,你會這么做嗎?”

  李瑄的看向范昌海,目光如炬。

  誰會為幾天的風光,而丟下自己的性命呢?

  在晉昌郡,墨離吐谷渾部,逃無可逃。

  “屬下不會…”

  范昌海心中難受。李瑄都說愚夫不為了,他要說會,豈不是愚夫?

  “墨離吐谷渾部在我大唐數十年,也受到一些中原的教化。若非失去理智,又怎會做出這樣愚不可及的事情?所以,我要好好調查一番。”

  李瑄說話的時候,目光又放到許智身上。

  許智不經意看李瑄一眼,那目光中的森嚴,讓他立刻垂首,戰戰兢兢。

  就這樣,正堂沉默片刻,李瑄不開口,沒人敢吭聲。

  “啟稟李帥,墨離吐谷渾酋長來見?”

  一刻鐘后,親衛來向李瑄稟告。

  “讓他們進來。”

  李瑄吩咐道。

  他的話落,范昌海和許智皆臉色一變。

  當赫連成英帶著一名吐谷渾族人到來后,范昌海和許智才反應過來。

  “赫連酋長,你說你的族人親眼目睹晉昌太守殺死吐谷渾部二十幾人?”李瑄問赫連成英。

  “回李帥,是晉昌別駕行兇,此事千真萬確,那名目擊的族人也被帶來了。”

  赫連成英以為李瑄記錯人了,稍稍提醒一下,指著身旁的吐谷渾人說道。

  “你說說看,在場那一人是你看到的兇手?”

  李瑄又問這名吐谷渾人。

  “小人看見是他帶著穿郡兵衣服的騎士,將我族人殺死,并將尸體帶走。”

  這吐谷渾人看一圈后,伸手指向晉昌別駕許智。

  “大膽,竟敢污蔑朝廷命官。”

  許智瞪著這吐谷渾人,憤然說道。

  “李帥,小人并沒有污蔑,就是他。當時小人躲在數十步外的灌木叢中,看得一清二楚。”

  吐谷渾人很慌亂,聲音哽咽地向李瑄說明。

  “都督,胡種小人的話,不可相信。”

  許智也起身向李瑄拱手。

  “我且問你,那個地方在哪里?”李瑄不理會許智,問吐谷渾人。

  “在晉昌城南百二十里冥水旁的白土坡。”

  吐谷渾人想了想,向李瑄回答道。

  “戰斗時有沒有動刀兵?”

  李瑄問得更仔細。

  “有動刀兵,小人看見他們持刀,還目睹鮮血飆濺。”

  吐谷渾人不斷地點頭。

  “顏判官,帶他那個叫白土坡的地方,看看有沒有血液的痕跡。”

  李瑄向顏真卿吩咐道。

  這段時間沒有下雨,用刀殺死二十幾人會流出大量鮮血。

  如果那里有處鮮血的痕跡,可以再相信赫連成英一分。

  “遵命!”

  顏真卿領命后,將吐谷渾人帶出去,準備騎馬趕往白土坡。

  這使正堂的許智和范昌海,坐如針氈。

  “范太守,是我之前記錯了,赫連酋長并非告你,而是告許別駕。不過你身為一郡太守,怎么能忽略這樣的事情呢?”

  李瑄忽然向范昌海說道,但依然對范昌海有責怪。

  “許別駕應該不是那樣的人,請都督明鑒!”

  范昌海還想為許智開脫。

  “啪!”

  “好,看來太守與別駕,榮辱與共。”

  李瑄拍了拍手掌,莫名其妙說出這句話。

  范昌海和許智聽后,脊背發涼。

  “劉將軍,令墨離軍將晉昌郡的郡兵全部繳械,押送到校場上看守,待顏判官回來,再讓那目擊證人指認郡兵…”

  李瑄又向劉之儒命令一聲。

  “都督,郡兵擔任安民之責,沒有這樣的規矩啊!”

  不待劉之儒領命,范昌海趕忙說道。

  “規矩是人定的。在河西,本帥有權力問責郡兵。”

  李瑄瞪了范昌海一眼。

  他越來越覺得范昌海有問題,還敢跟他急眼?

  “遵命!”

  劉之儒這才拱手離開。

  正堂的氣氛,再次一凝。

  又陷入沉默中,范昌海和許智不敢看彼此,而李瑄慢悠悠地喝著茶,無形的壓力,讓二人大氣不敢喘一聲。

  “范太守,許別駕,現在這天氣還不是很熱吧?”

  李瑄看范昌海和許智滿頭大汗的樣子,笑著問他們一句。

  “不…不…”

  兩人趕緊搖頭,不禁更為慌亂。

  “都說古代鐘離意為屬下承擔罪責是仁厚,但本帥認為,罪責不是過錯。像漢代名相丙吉那樣不去苛責醉吐在他車上的隨從,才是真正的賢德。范太守,那樣的罪名屬實后,到底是小過?還是大罪?你要好好掂量一下吧!現在機會給你了,后悔就來不及了。”

  李瑄起身走到范昌海面前,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都督,許智做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身為晉昌郡長吏,去維護自己的下屬。連名相張九齡也會有這樣的失誤,現在我不敢為許智求情了,您盡管查吧!”

  范昌海突然起身,向李瑄一拜。

  表明和他沒有關系,如果查到證據,該問罪許智。

  李瑄又是讓人到白土坡,又是審問郡兵。

  一旦那些郡兵被指認出來,誰能經受住嚴刑拷打?

  郡兵的騎士就五十名,李瑄一抓一個準。

  事到如今,他只能將罪惡全部推到許智身上。

  但范昌海忽略一點,他沒和許智商量,就拿許智來頂包,許智自然傻眼了。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晉昌太守范昌海。

  許智也明白那些郡兵靠不住,事情遲早敗露,他豁出去了,直接跪在地上向李瑄拜道:“都督明鑒,都是范昌海的主意,屬下只是聽從范昌海的命令行事,不得已而為之。”

  “你…都督,我沒想到許智是這樣的人,他死到臨頭還污蔑我!”

  范昌海氣急敗壞地罵道。

  如果他官職還在,許智的家人他會好好照顧。

  如果他也栽了,兩家誰能奉養?

  這一刻,范昌海明白自己犯下致命錯誤,他不該直接將許智出賣,應該在下去后向許智陳述利害。

  主要是被李瑄氣勢所迫,一時間方寸大亂,沒考慮后果。

  李瑄威逼警告,從頭到尾,把許智無視,就對著他一個人咬,使范昌海一直處于提心吊膽的狀態中。

  他總感覺李瑄的言外之意,認定是他干的。

  “太守,你可不能翻臉不認人啊!是你看上赫連興的寶劍,讓我去殺人滅口,將寶劍取回來,說是要送給右相!”

  許智不管不顧,大聲說道。

  范昌海不仁,就別怪他不義。

  “放肆!這個口出狂言的人,就該拉出去砍了!”

  范昌海也大吼一聲,怒不可遏。

  “范太守,沒有圣人同意,誰敢斬殺別駕?”

  李瑄抓住這一點,向范昌海反問道。

  在他看來,范昌海已經急眼了。

  而且,李瑄抓到讓他感興趣的話。

  右相!

  不就是李林甫嗎?

  什么寶劍,竟然要送李林甫。

  整李林甫,是李瑄最喜歡做的事情,他好似看到一絲機會。

  “都督,我句句屬實,如有妄言,天打雷劈。范昌海說將來會讓右相舉薦我為晉昌太守,還威逼利誘我,我才不得不那樣做啊!”

  范昌海的話,更讓許智心寒,活不活已經不重要了,他要與范昌海魚死網破。

  他不是主謀,希望可以不牽連到家人。

  “嘭!”

  范昌海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頹然。

  李瑄不再看他,而是讓許智將這件事情從頭到尾說明,不要漏下旁枝末節。

  事情還要從赫連成英的兒子赫連興說起。

  不久前,赫連興去天水探親,回來的時候,不知從哪得到一柄寶劍。

  赫連興來到晉昌城宣揚,他那柄寶劍大有來頭,是大名鼎鼎的諸葛亮劍。

  季漢章武元年,劉備在金牛山采得鐵礦,讓名匠鑄造八柄寶劍。

  其中一把劉備自己佩戴,其余七把分別賜予劉禪、魯王劉永、梁王劉理、諸葛亮、關羽、張飛、趙云。

  并讓諸葛亮在劍上銘字。

  而這章武八劍,無疑是丞相諸葛亮的寶劍最為出名。

  范昌海得知這個消息后,眼中一亮,立刻向赫連興購買諸葛亮劍。

  但赫連興當場拒絕,并揚言即便千金也不換。

  赫連興一直將諸葛亮劍佩戴在身上,代替之前的佩刀。

  范昌海想著將諸葛亮劍贈給李林甫,寓意李林甫是千古名相諸葛亮,有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精神。

  那時他一定會得到李林甫的青睞,提拔他入朝廷。

  所以為得到諸葛亮劍,不擇手段。

  他許諾許智,讓許智趁著赫連興外出的時候,帶兵殺死赫連興,奪走隨身攜帶的諸葛亮劍。

  然后毀尸滅跡,就當赫連興無故失蹤。

  赫連興帶著二十幾名隨從在白土坡狩獵的時候,許智帶著麾下僅有的五十騎出現,他們也佯裝在打獵。

  然后趁赫連興的隨從不備,將他的隨從一一射死。

  赫連興見勢不對,帶著最后幾名隨從逃跑,也被許智追上殺死。

  正是因為赫連興多跑一段距離,才使無意中路過的吐谷渾人目睹。

  若非如此,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赫連成英也只能不了了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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