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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迂回繞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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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半晌城下的喊殺聲也沒有之前這么多了,吐蕃的兵馬正在如潮水一般退去。

  牛進達朗聲道:“撤軍了?”

  剎那間城墻上的將士們都松懈了下來,因為吐蕃人不再攻城了,讓劉蘭也很詫異。

  “他娘的,這些人玩的什么兵法?”

  青海南面,這里搭著幾頂帳篷,像是尋常的放牧人家。

  可走出帳篷的一個男子,正是年過三十祿東贊。

  而后帳篷中又走出一個年輕男子,這個男子如今只有二十一歲。

  四周的牧民紛紛向他行禮。

  年僅二十一歲的松贊干布望著西面,道:“大昭寺建好了,往后泥婆羅也該與我們和睦共處了。”

  祿東贊的目光則是看著東面,遠方是松州,一眼看去是一片青海湖,見不到松州城是什么樣的。

  祿東贊一直是堅持將來尋求機會吞并泥婆羅的。

  青海北面吹來了一陣風,草地也跟著風搖曳。

  松贊干布張開雙臂,迎面感受著風吹來的味道,即便現在松州正在大戰,這位吐蕃贊普的臉上依舊帶著向往的神色,他十分溫和地笑著道:“在大相看來,現在的吐蕃走出雪山,擴張尤為重要。”

  祿東贊道:“當唐人出征西域的那一天,唐人就會是吐蕃強大的一個巨大阻礙,包括唐人的那位天可汗與東宮的太子。”

  松贊干布遲疑道:“你先前說唐人的東宮太子是一個很和善的人。”

  “這是以前的想法,現在…”祿東贊注意到有兩個茹本正在朝著這里而來,茹本是地方牧民的統治者,也是這場戰爭最重要的號召者。

  茹本就像是中原的折沖府都尉,他們可以去族中募兵,甚至可以讓吐蕃不分男女全部加入戰爭中。

  祿東贊的話語停頓片刻,稍有思量,接著道:“現在天可汗與東宮太子是我們最大的威脅。”

  言罷,祿東贊去聽這兩個茹本稟報戰況。

  一個牧民小孩快步跑到松贊干布面前,他咧嘴這個笑著,這孩子壯實得像一頭牛。

  松贊干布輕拍著這個孩子的后腦門,微笑著道:“我們的孩子,以后一定會更有智慧的。”

  聽了兩位茹本稟報的戰況,祿東贊的神色并不好,他快步走來道:“贊普,回邏些吧。”

  “不。”松贊干布搖頭道:“我要看著我們的勇士,勝利而歸。”

  言語間,又見祿東贊的神色不好看,松贊干布也收起了笑容道:“怎么了?”

  祿東贊回道:“去北面的勇士沒有回來。”

  松贊干布深吸一口氣,坐下來手中拿著一條精致的馬鞭子,詢問道:“唐人從北面來了?”

  又有一陣風從北面的青海吹來,吹得帳篷在晃動,松贊干布身上那羊毛一般雪白的外衣獵獵作響。

  祿東贊穿著深藍色的衣裳,他又道:“又派人去看了。”

  松贊干布接著道:“你不是早就有顧慮,覺得唐人可能會從北面來人,給他們的松州解圍。”

  祿東贊將手中的一些糌粑遞給一旁的孩子,“唐人敢過青海,他們就會被我們的茹本包圍,來多少能圍多少。”

  松贊干布微笑著道:“那還怕什么?”

  布哈河邊,天完全敞亮的時候,四周的視野更開闊了。

  王玄策與裴行儉作為前軍一直走在最前頭,與后方的梁建方將軍的兵馬隔著五里地。

  不停有斥候來報傳遞消息。

  走了一個時辰了,也沒見到敵軍。

  王玄策忽然住馬,遲疑地看著四周。

  裴行儉也拉住馬兒的韁繩,問道:“怎么了?”

  王玄策低聲嘀咕著,道:“不踏實。”

  也不知他為何覺得不太適合,繼續沿著布哈河走,多半就要到青海地界了。

  裴行儉回頭看了看后方的隊伍,三百人的隊伍都已停下了,便問道:“有埋伏?”

  “不急,我們先捋一捋,與吐蕃人該如何打仗?”

  裴行儉道:“這里是平原,前面就是青海的那座大湖,在這里打仗無非就是奔襲,包抄,阻擊,迂回?”

  王玄策拿出一張地圖,這是李震將軍交給自己的,地圖上畫著一條路,這條路沿著日月山南下,穿過多瑪河與清水河,可以徑直去邏些。

  王玄策不知道,這其實是一條十分重要的道路,為唐蕃古道。

  這張極其詳盡的地圖傳聞是魏王府編撰的地圖,再有東宮太子注明的路線。

  此刻給了這支就要深入吐蕃的兵馬,極大的自信,有地圖就有方向就知道該怎么打。

  他言道:“走這邊。”

  裴行儉領著人朝著青海湖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青海南面,祿東贊的面前也放著一張地圖,他低聲道:“我們的茹本不擅長攻打唐人的城池,現在唐人的后方馳援已到了,我們不能繼續攻城,松州的守軍更多。”

  松贊干布坐在一旁,喝著茶水問道:“我們失敗了?”

  “桑布扎在長安城已徹底激怒了唐人,只要唐人敢追出來,我們就能截斷他們的前后方。”

  說話間,祿東贊猶如一個中原人傳說中,坐于后軍大帳的將軍,指揮若定,將一個個命令傳下去,一個接著一個地茹本策馬而來,接過命令之后,又策馬離開。

  又有吐蕃勇士前來稟報,祿東贊得到這個消息有些遲疑,還有些不敢相信,有一隊唐人兵馬駐扎在青海湖北面。

  領兵的將領正是戍守河西走廊的李震將軍。

  “唐軍在青海湖北面不動了?”

  祿東贊聽到這個消息,先是思量再思量,好似河西走廊的兵馬根本不是來給松州解圍的,而是來保護青海以北的。

  松州是松州,河西走廊是河西走廊。

  松贊干布道:“在唐人官吏的傳言中,河西走廊是東宮太子主持修建的,有人說河西走廊就是東宮太子的家業。”

  祿東贊遲疑地看著地圖。

  貞觀十二年,六月的下旬,駐守在青海的那支隊伍依舊沒有動靜,依舊防御著青海的北面。

  半個月了,沒有任何的動靜。

  向來行事穩重的祿東贊依舊對青海北面留有警惕,只要李震將軍的兵馬敢南下,隨時派出人手去阻擊。

  唐人的將領不僅僅驍勇,而且還多謀,當年祿東贊親眼看著吐谷渾在唐人的將領手中覆滅。

  又見到了高昌城被唐人拿下。

  現如今,祿東贊絲毫不敢放松,他們能夠戍守青海的北面,他們也能夠南下,直取整個吐蕃大軍。

  可現在河西走廊這支一萬人的大軍就立在青海邊上,就像是一把刀,隨時會砍下來。

  忽悠茹本來報,“贊普,唐人出城了。”

  松贊干布笑道:“正如大相所愿,憤怒的唐人即便是守住了松州,他們也想要進攻,近來唐軍的勝利實在是太多了,自大的唐人。”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祿東贊來不及思索,他命三個茹本按照原本的安排,包抄,截斷唐軍與城池的聯系,一舉圍殺。

  松州城外,以西五里地,牛進達帶著一萬兵馬,朝著吐蕃人的大軍反撲而去。

  先前如潮水般退去的吐蕃人大軍,見到唐軍的追擊,吐蕃人并沒有再退,而是圍了上來。

  見狀,牛進達大吼道:“給老夫沖進去!殺!”

  這支唐軍騎兵,殺入吐蕃大軍中絲毫沒有后退的意思。

  正當嗚嗚泱泱的吐蕃人就要將這支唐軍包圍,后方忽然傳來了戰馬的馬蹄聲。

  驚懼的吐蕃人回頭看去,光是聽馬蹄聲就不是吐蕃的戰馬,再一看果然是有唐軍從后方殺了出來。

  來人正是梁建方所領的八千兵馬。

  梁建方手執長槊,沖入吐蕃大軍的后方,長槊刺入一個吐蕃人的胸口。

  人高馬大的梁建方眼中兇光大盛,用長槊將一個吐蕃的茹本高高挑起,熱血不斷順著長槊流下。

  吐蕃人抬頭看去,他們的茹本已被長槊刺穿,還在掙扎,懸在了半空中。

  梁建方將長槊上的人重重摔下,眼看是沒了聲息。

  王玄策與裴行儉騎在戰馬上與稍有停頓的梁建方擦肩而過,他們兩人沖鋒在前,殺入大軍中,領著兵馬直插吐蕃大軍的后方。

  戰場上的局勢瞬間變了,原本是吐蕃人圍困的唐軍,如今形勢反轉,一支唐軍的騎兵,不知何時從后方殺出,與牛進達的大軍相呼應。

  就像是兩柄巨大的錘子,從東西兩個方向穿插而來,將吐蕃大軍犁地一般地殺穿了。

  梁建方縱馬在戰場上,手中的長槊揮舞,熱血濺濕了甲胄。

  吐蕃兵馬還在應付前面的唐軍,卻無法顧及后方殺來的另一支唐軍。

  兩支唐軍在吐蕃人的大陣之中穿插而過,吐蕃的戰術看似穩扎穩打,可他們的陣形一擊即潰。

  五萬吐蕃人,在一萬多唐軍面前遭受了沉重一擊。

  梁建方與牛進達兩支大軍幾次穿插而過,將吐蕃大軍犁了兩遍,余下的吐蕃潰軍四散而逃。

  一直到了傍晚時分,碩大的夕陽掛在西邊,整片天空都是血紅色的。

  裴行儉也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戰馬踩死了多少人,他尋了一處還算干凈的草地躺了下來。

  其實王玄策推測得沒有錯,祿東贊的目標一開始就是松州,從來不是河西走廊。

  并且走到青海北側時,王玄策更加確信了他的推測。

  當然祿東贊亦不會放棄青海。

  裴行儉躺在草地上大口出著氣,思緒中閃過好幾次當初謀劃時的話語。

  得到劉蘭馳援之后的松州,駐防兵馬少說也有六萬,吐蕃人不見得能短時間拿下松州。

  難道祿東贊會在這個時候北上攻打伏俟城?

  那就讓他們打消北上的念頭,要將吐蕃人留在這里,就需要一個陷阱。

  當王玄策帶著自己與梁將軍借著地圖上的那條小路,進入松州,與牛進達將軍商議,讓李震的兵馬守在青海北岸,造成不馳援松州的假象。

  光靠為松州解圍,牛進達將軍與其余諸將來說這還不夠回本,不能白受欺負。

  他們不僅僅要守住松州,還要剿滅吐蕃的大軍,最好活捉松贊干布與祿東贊。

  裴行儉沒有心力去想,為什么李震手中有一張這么詳盡的地圖,竟然指明了多瑪河東面有一條能夠去松州的小道。

  文學館的地圖已精細到這種地步了嗎?

  這個時候,李震的大軍應該也開始動了,他們不只是給吐蕃人做樣子看,讓吐蕃以為這支大軍只是戍守青海以北。

  現在他們應該動身去阻擊就要后撤的吐蕃大軍。

  這便是奔襲,阻擊,迂回,是唐軍包抄的吐蕃人,而不是吐蕃人圍攻唐軍。

  從一開始,一個不良人將書信送到李震手中,當自己與王玄策被李震領出武威郡開始,這一仗便不是光靠武力能夠取勝的。

  正如王玄策所言,松贊干布不是高昌王,他甚至學會了誘敵深入。

  裴行儉很疲憊,這半月的奔波,讓他幾近崩潰,太累了。

  稍稍恢復了些體力,他策馬來到多瑪河邊,看著清澈的河流,躺在淺灘上,任由河水沖刷著身上粘稠的血跡。

  現在,裴行儉可以說一句,“呵,祿東贊不過如此。”

  青海以南,吐蕃贊普的大帳中,祿東贊與余下的四個茹本,正在勸說著松贊干布先回邏些。

  剛過戰況就送到了,從南面不知何時殺出一支唐軍,將五萬兵馬沖散了。

  能夠回援這里的只有五千人,其余人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

  松贊干布道:“我們還有吐蕃勇士,我們可以將唐軍趕回去。”

  正值二十一歲的松贊干布站在眾人面前,他又道:“吐蕃還沒敗,我們把唐軍趕回松州去。”

  祿東贊正色道:“贊普,回去吧。”

  幾個茹本也齊齊道:“贊普回邏些吧。”

  松贊干布看著幾人,呼吸沉重道:“唐軍不會善罷甘休的。”

  祿東贊閉上眼,道:“只要贊普還在邏些,我們就還有機會。”

  有一個茹本拔出了自己的刀,架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大聲道:“贊普若不回去,我就死在這里。”

  松贊干布不忍這些奮戰的茹本自盡,前方大軍已潰敗,唐軍隨時會越過青海,朝著這里殺過來。

  在幾個茹本的以死相逼之下,祿東贊看著贊普翻身上馬,帶著其余的族人離開這里。

  等人走遠了,祿東贊正要吩咐。

  有吐蕃勇士倉皇跑來,他送來了一個讓祿東贊如墜冰窖的消息,還戍守的青海北側的兵馬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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