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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3章 ?落葉墜落

  大食的事兒賈平安成功的給帝后種下了一個‘大食很強大,而且野心勃勃’的種子。

  回到兵部后,他叫來了吳奎。

  “葛邏祿部…罷了。”

  賈平安突然失笑。

  那些歸順的部族誰不是反復無常?

  所謂非吾族類,其心必異就是這個意思。

  就像是此次西征的過程中弓月部和吐蕃勾結就是個例子。

  對付草原敵人最好的法子還是火器。

  在火炮的轟鳴聲中,什么騎射無敵自然就成了一個笑話。

  而且若是論騎兵,突厥騎兵只配給大唐騎兵牽馬。

  葛邏祿部定然不知曉自己才將逃過一劫,也不知曉賈師傅曾經想去他們的部族視察一番。

  兵部尚書去視察…

  賈平安突然問道:“你說…若是我去葛邏祿部巡查會如何?”

  “國公…”吳奎覺得賈平安怕不是喝多了,“葛邏祿人定然會舉族遠遁。”

  你上次去契丹和奚族巡查,結果把兩個龐大的部族給巡查沒了。

  “無趣!”

  賈平安覺得自己名聲太響亮了也不是好事,許多事兒都沒法謀劃。

  “國公有所不知,如今那些部族都說了,趙國公出使…滅族。”吳奎覺得賈平安以后怕是只能蹲在長安城,或是領兵出征。什么巡查還是算了吧,免得令異族震怖。

  胡言亂語!

  賈平安憤憤起身,“我還有事,今日就不回來了。”

  吳奎默然。

  出了值房,隨行小吏問:“國公今日又不回來了?”

  吳奎點頭。

  小吏嘆道:“侍郎真是辛苦。”

  吳奎木然道:“老夫唯有用老夫能做主來聊以。”

  賈平安不在兵部,兩個侍郎互相牽制,但賈平安顯然更為信任吳奎,對王璇沒好感,所以吳奎占據上風。

  想到了這個,吳奎覺得自己渾身又充滿了力量,

  賈平安出了兵部,旋即去了新城那里。

  “見過國公。”

  賈平安笑吟吟的頷首,“黃淑啊!小魚在前院。”

  黃淑低著頭,“嗯。”

  天氣熱,新城在屋里看書消遣。

  “小賈。”

  美人抬頭,那一抹嬌羞看的真真的。

  “天氣熱。”

  賈平安一本正經的坐在了新城的身邊。

  新城的臉微紅,“正好想尋你有事。”

  “啥事?”

  賈平安看著她的手,白嫩的出奇。

  白的發光的女子啊!

  新城說道:“我前日和人聚會,有人說陛下如今病情纏綿,會不會讓太子監國?我聽了就擔心…”

  “擔心什么?擔心高祖皇帝和先帝時的悲劇重演?”

  這事兒只能怪老李家的基因有問題。

  “嗯。”新城憂心忡忡的道:“我這半年經常進宮,知曉皇帝的病情…很是艱難。他時常目不能視物,頭疼欲裂,無法理事。一旦大怒或是大喜也容易發作…”

  賈平安沒作聲。

  新城看著他,“如今大多是皇后在執掌朝政,以前太子年少,沒什么威望,所以人人無話可說。可太子此次卻跟著你去了安西,一場大捷讓外界對太子頗為信服…”

  “可是有人建言讓太子監國?”

  新城點頭,“昨日有人建言后,隨即就被下獄…”

  賈平安這兩日在忙碌火炮的事兒,沒關注這個。他苦笑,“阿姐不會那么干。”

  這是在打皇帝和太子的臉,阿姐不至于。

  新城說道:“那人被查出貪腐…彈劾他的御史便是楊德利。”

  臥槽!

  表兄?

  賈平安篤定的道:“表兄不會為誰干這等事,哪怕是陛下。”

  但他可以為了我而彈劾任何人。

  新城嘆息,“先前有人說了,說楊德利是聽了你的吩咐,這才出面彈劾那人,目的就是想讓皇后掌權。”

  “你覺著我是那等人嗎?”賈平安單手托腮,可恥的賣了個萌。

  “皇后指使不了表兄,這一點陛下知曉。”

  楊德利是連皇帝都敢彈劾的人,誰能指使他?

  “可你能!”

  新城看著他,“此事可大可小…”

  小白花果然是為了我而憂心忡忡。

  “新城。”

  “嗯?”

  賈平安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認真的道:“多謝了。”

  新城心跳加快,強做鎮定,“不必。”

  “一定要謝的。”

  賈平安靠近了些,“對了,今日天氣頗為不錯,適合賞月。”

  新城冷著臉,“沒有的事。”

  “新城…”

  “你…嗚嗚…”

  黃淑剛回來,站在外面剛想進來,就見到了里面的一幕,旋即撇過臉去。

  晚些賈平安被趕了出來。

  “哎!明日我再來啊!”

  室內,新城坐在那里,黃淑進來,見她嘴唇粉潤,面色桃紅,不禁呆了一瞬。

  “公主,可要進宮?”

  新城本就準備進宮,賈師傅的到來讓她延緩了些時辰。

  “進宮。”

  新城一路進宮。

  “皇帝今日如何?”

  來迎他的王忠良說道:“陛下今日身體好了些。”

  能出城去看火炮齊射,說明皇帝的身體確實是恢復了不少。

  “頭疼呢?”

  “不時會犯。”

  這個才讓人頭痛。

  “朕的頭不時就會劇痛,一旦劇痛腦袋恍如被劈成了兩段,疼痛難忍。”

  李治唯有在這個親妹妹的面前才會露出些疲憊之態。

  “皇帝,楊德利彈劾之事我認為并非有人指使,”

  李治訝然,“你以往不喜涉足朝中事,今日為何突然…”

  新城說道:“外面有些話傳的難聽,說什么皇后要篡位,皇后要毒殺太子…”

  李治莞爾,“那等話聽聽就罷了。至于楊德利彈劾之事…朕不認為皇后能指使楊德利。那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御史,連朕都無法管束。”

  但他沒說賈平安。

  新城心中忐忑,擔心小賈被猜忌,“先前正好遇到小賈,我就問了此事,他說這等事純屬是子虛烏有,若是真要支持皇后,在西征時他有許多法子讓太子的名聲不大好。”

  這話實在,李治冷笑,“他倒是大喇喇的,跋扈!”

  這等時候跋扈才好啊!

  大喇喇更妙。

  等新城走后,李治吩咐道:“既然是貪腐,那便處置了。”

  “是。”

  楊德利彈劾的證據確鑿,但那名官員卻還沒被處置,堪稱效率低下。

  李治幽幽的道:“秦失其鹿…朕失了雙目。”

  新城出了皇宮,上了馬車后,幽幽的道:“雉奴果然還是那樣,越是城府深的他就越會猜忌此人。大喇喇的卻無事。”

  賈師傅還還不知曉小白花為他擦了屁股,他帶著卑路斯去視察了一番大唐軍隊。

  一場匯演下來,卑路斯激動萬分。

  “大唐需要時日來準備。”

  賈平安目光銳利,“大唐此次西征耗費了無數錢糧,若是此刻再來一次西征,對手換成了更為強大的大食,朝中反對的力量會很大。”

  卑路斯點頭,“一且聽國公的。”

  呵呵!

  你一切都聽我的,從反擊到大食退出波斯,隨即你上位…這不是白嫖嗎?

  這年頭想白嫖大唐需要勇氣。

  賈平安微微一笑,“你且在長安好生住著。”

  大唐不可能無限制的擴張,那是自尋死路。

  讓大食集中精力去西邊吧,使勁打。歷史上他們打到了法蘭克,最終敗了。若是把東方的力量加強到西方去…勝負會如何?

  賈平安表示很期待。

  “國公。”

  包東悄然出現。

  “李義府的家人今日都在外面。”

  “在外面干啥?”

  “在賣官…”

  李義府瘋了,至少在包東的眼中這位宰相瘋了。

  他的兒子女婿,包括他自己都在瘋狂斂財。

  “兩千萬錢吶!”

  李義府嘆息。

  嘆息完畢,秦沙進來,“相公,有人送了錢來…”

  他目光復雜,就在李義府頷首時說道:“相公,此事太過招搖了。”

  李義府微笑道:“這個算的了什么?老夫為陛下出生入死,難道陛下還不能容忍這點小事?無需擔心,陛下還有對手。”

  士族嗎?

  秦沙輕嘆。

  “相公…”

  李義府低頭看著文書。

  秦沙突然跪下,“相公。”

  “你這是作甚?起來!”

  李義府皺眉。

  秦沙抬頭,“相公待我恩重如山,可如今相公身居險境而不自知。相公,再這般下去…陛下怕是會趁勢出手!”

  李義府干咳,“你且回家歇息一陣子,一月吧。”

  這是處罰。

  李義府此刻已經到了什么程度…秦沙不知道。

  但賈平安知道。

  歷史上李義府到了這個時候已經狂妄的沒邊了。

  皇帝令他來,告誡他要管束家人,但李義府卻狂妄的覺得皇帝離不開自己,于是竟然反問皇帝,更是失禮而去。

  在他的眼中,朝中皇帝唯一能信任的就是自己,若是處置了他,皇帝將會面臨無人可用的窘境。當士族等勢力反撲時,皇帝將會焦頭爛額。

  這便是有恃無恐!

  “那個蠢貨!”

  賈平安得知了許敬宗瘋狂斂財的消息后,輕蔑一笑。

  王勃卻覺得許敬宗怕是失心瘋了。

  “先生,李義府難道不知瘋狂斂財的后患嗎?”

  “他當然知道,不過他更相信自己的能力,以及自己掩飾的能力。”

  無數貪官被警告后依舊貪婪斂財,真是蠢?

  不是蠢,只是利欲熏心罷了。至于被抓后痛苦流涕,這是狂妄被擊破后的反應。

  而百姓看著這些人貪腐的經歷也頗為震驚,覺得這些人莫非是智商有問題?換了我早就收手了。

  沒有身臨其境就無法體驗到當事人的心態。

  所謂旁觀者清在許多時候是高估了自己。

  不是每個人都能忍住那等誘惑。

  秦沙回到了家中。

  母親的喪事之后,家中寂寥了些,但從妻子到孩子都有些茫然的輕松。

  “夫君為何看疏議?”

  秦沙飯后在書房翻看律法。

  “我只是看看。”

  秦沙微笑。

  他低頭翻看著。

  ——諸監臨主司受財而枉法者,一尺杖一百,一匹加一等,十五匹絞。不枉法者,一尺杖九十,二匹加一等,三十匹加役流。

  收受賄賂而枉法者,一尺布就算要入刑,十五匹絞。不枉法者就輕了些。

  只收錢不辦事就能減輕處罰。

  秦沙嘆息著。

  夜深,他依舊坐在那里,呆呆看著疏議。

  直至凌晨。

  “夫君。”

  “來了。”

  秦沙微笑著出來。

  早飯很簡單,孩子們吃的卻很快活。

  “都要好生讀書。”

  秦沙為最小的兒子抹去嘴角的湯汁,笑道:“要記得做男兒,恩怨分明。”

  “是。”

  孩子拖著聲音回應,隨即幾個孩子擠眉弄眼的。

  秦沙含笑看著,對妻子說道:“家中可需采買些什么?”

  楊氏搖頭,“就是買些吃的。”

  秦沙拿出了一份文書,“這個你收好。”

  楊氏接過一看,驚訝的道:“夫君你竟然在東西市存了不少錢?”

  秦沙說道:“一直沒想起來,昨夜總覺得忘記了什么,翻箱倒柜一夜,這才找到了這個。我晚些把這份文書放到舅兄那里去,且等何時沒錢花用了你再去拿了來。”

  楊氏笑道:“夫君倒是相信大兄。”

  她的兄長憨實,最是穩靠的一個。

  “我去了。”

  秦沙走到她的身前,柔聲道:“這些年苦了你了,若是有來世,我定然會做牛做馬回報你。”

  楊氏羞澀的低下頭,“夫君說這個作甚?若是有來世,奴還是愿意嫁給夫君。”

  “好!”

  秦沙輕輕摸摸她的臉,又進去看了孩子們。

  “都要好生讀書!”

  “好!”

  孩子們高聲應了。

  秦沙笑吟吟的出了家門,回身看了一眼,“我走了。”

  “夫君慢行。”

  秦沙先去尋了舅兄,把文書交給了他。

  “若是無事,舅兄也去家中坐坐。”

  隨后他來到了大明宮,熟門熟路的和守門的軍士聊了幾句。

  李義府來的晚了些,眼袋很大,看來昨夜也沒睡好。

  “相公。”

  秦沙進來,“相公沒睡好?我去泡了茶來。”

  他并未按照李義府的要求在家歇息一月,但李義府最近為了斂財神魂顛倒,也沒在意此事。

  茶水來了。

  秦沙坐下,緩緩說道:“相公這些年的經歷堪稱是波瀾壯闊…”

  李義府愜意的喝了一口茶。

  “相公的本事自然是一時之選,可相公的權勢卻來自于陛下。”

  秦沙不管李義府面色不渝,繼續說道:“權勢可以給,也可以收。士族是很厲害,可賈平安弄了新學的學堂,如今到處都是。

  士族所謂的經學傳家如今也無法引以為傲,他們還有什么?還有聚集在一起的龐大勢力,但他們的根基是田地人口…”

  “嗯!”

  李義府冷哼一聲。

  秦沙抬頭,微笑道:“陛下不會和士族徹底翻臉,他只會一步步的削弱士族…相公,如此你再不是陛下急需之人…相公危險了。”

  “秦沙!”

  李義府勃然大怒!

  秦沙起身,低聲道:“相公保重。”

  李義府還沒反應過來,秦沙劈手把茶杯仍在他的身上。

  “無禮!”

  李義府渾身茶水和茶葉,狼狽之極。

  秦沙突然提高了嗓門,幾乎是嘶喊,“相公,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這才收了那些官員的錢財,相公饒我…相公,求相公饒我…”

  李義府一怔。

  “相公你卻忘記了我多年的幫襯,不肯饒我,如此咱們便同歸于盡!”

  秦沙大聲喊道。一下掀翻了案幾。

  官吏們都聞聲沖了出來。

  有人喊道:“保護相公!”

  官吏們蜂擁而來。

  秦沙沖出了值房,轉身就跑。

  “抓住他!”

  李義府執掌吏部,誰不想拍他的馬屁,于是眾人狂追不舍。

  秦沙四處奔逃,最終被圍在了一處小院里。

  他爬上了屋頂,李義府帶著官吏們圍了過來。

  “李義府,我多年來為你苦心謀劃,可如今我不過是收了些錢財罷了,你竟然不依不饒,想置我于死地…”

  李義府抬頭看著他,“你下來!”

  秦沙搖頭,“下來定然會被你抓去報官,隨后貪腐之罪名一下,流放三千里…不,弄不好就會被絞殺…李義府…”

  秦沙嗚咽看了某個方向一眼。

  李義府心中巨震,“你下來!”

  秦沙輕聲道:“阿娘,我來了。”

  一片落葉從高空落下,緩緩墜落地面。

  戶部出事了。

  “陛下,李相的幕僚秦沙貪腐被發現,想刺殺李相,失敗后逃了出來,被眾人圍堵,最后爬上屋頂墜落,頭部觸地而死。”

  李治楞了一下。

  這時沈丘來了。

  “陛下,百騎有些發現…”

  李義府坐在值房里,默默看著那只茶杯。

  “你這是何苦?”

  他別過臉去,眼中多了淚水。

  “你的勸諫老夫聽到了,可老夫如今身不由己。你這般苦心孤詣只想為老夫頂罪,你想讓老夫把那些罪名都丟在你的頭上,可老夫如何能…”

  他低下頭,“你啊!”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有人來請示。

  “相公,秦沙這等可要抄沒其家?”

  這是李義府的幕僚,自然該他來處置…沒人愿意為了此事和李義府硬頂。

  李義府搖頭,“罪不及家人,另外…令人送十萬錢去秦家,悄然送去,不可被人發現。”

  隨從愕然,“是。”

  賈平安也得了消息。

  “這是想為李義府頂罪吧…但我怎地覺著此人還想告誡李義府?”

  包東贊道:“國公恍若親見。”

  “秦沙的母親多年的痼疾,為了給母親治病…”

  賈平安聽了包東的介紹,嘆道:“孝子忠臣,可惜忠的卻是李義府。”

  他吩咐道:“轉告沈丘,若是有抄沒其家的吩咐,還請手下留情。”

  等包東走后,賈平安又吩咐道:“小魚去秦家看看,送些錢吧。另外,若是他的孩子有大些的,問問可愿去讀書…別選長子。”

  “陛下,李義府令人送了十萬錢去秦家。”

  皇帝默然。

  “趙國公…趙國公令人來傳話,說若是抄沒秦家,還請手下留情。”

  沈丘看了皇帝一眼,繼續說道:“趙國公還令人送了些錢去秦家,準備把秦沙的次子收入算學…”

  皇帝默然。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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