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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7章 從未有不流血的強大

  茫茫雪野上,九十余騎漸漸加速。

  雪花被馬蹄帶起,剛飛起來,旋即被后續的戰馬撞飛。

  賈平安盯著前方的數百奚人。

  他在等!

  若是敵,那便結陣沖殺!

  可敢嗎?

  官員的手在顫抖。

  李元嬰不懷好意的道:“本王在你的身后。”

  他一刀子就能把官員的腰子給捅了。按照先生的說法,捅腰子是殺人最麻利的手法,一刀捅進去,對手連慘叫聲都沒法發出來。

  果然是殺人越貨的好手段啊!

  不過先生竟然把本王當做是誘餌,若是本王被奚人殺了呢?

  他看看奚人,除去十余人在躍躍欲試之外,其他人都面帶懼色。

  賈平安越來越近,一個奚人終究扛不住壓力,喊道:“想想遼東的那些京觀!他所到之處都是京觀!”

  在征伐高麗時賈平安事先有交代,每戰必筑京觀。他也是這般做的,如今在遼東這塊地方,殘留等待移民的三國百姓都懼之如虎。

  賈平安這個名字能止小兒夜啼,這真不是吹噓,而是實實在在的事兒。

  官員的手開始顫抖。

  李元嬰樂了,陰沉沉的道:“別放下!”

  官員身體僵硬,旋即放下手臂喊道:“收刀!”

  一片收刀聲中,官員微笑著迎上去。

  咿律律!

  阿寶人立而起,馬背上的賈平安居高臨下的看著官員,“是想動手?”

  官員心中一凜,“不敢。”

  馬蹄落地,賈平安伸手摸摸阿寶的脊背,淡淡的道:“既然不敢,為何圍著使者?”

  官員回身喊道:“散開。”

  那些奚人騎兵紛紛散開,看著像是吃了敗仗一般。

  賈平安說道:“帶路。”

  “是。”

  官員側身,賈平安毫不客氣的策馬走在了最前方。

  不對!

  連李元嬰都覺得不對。

  此刻該是主人走在前方啊!

  通譯發現了問題,低聲道:“你該走在前方。”

  官員身體一震,臉紅的和猴子屁股似的。

  “都一樣!”

  李元嬰看著官員跟在賈平安的身后,不禁愕然,“這樣也行?”

  騎兵低聲道:“他被趙國公嚇壞了。”

  李元嬰跟了上去。

  “怕了?”

  賈平安沒回頭問道。

  李元嬰微笑,“何曾怕,先前本王就想和他們拼了!”

  賈平安沉默一瞬,“若是你真不怕,此刻就該說殺人,而非是拼了。大唐武人從不說和誰拼了,而是會說…弄死他們!”

  李元嬰,“…”

  段出糧把大旗交給別人,看了李元嬰一眼。

  李元嬰笑瞇瞇的道:“先生此次竟然沒帶王老二來,而是帶了你,包東和雷洪也半途不知去向。”

  段出糧木然。

  李元嬰干笑道:“先生,李匹帝野性難馴,怕是不好安撫。”

  “為什么要安撫?”

  賈平安已經看到了屋子,屋子過去就是小城,也就是饒樂都督府所在地。

  李元嬰,“不安撫?那咱們來此作甚?”

  “玩!”

  房間的外面有數百騎兵,但并未拔刀。

  奚族原先比較松散,而漸漸抱成一團的象征就是首領擁有自己的衛隊。

  這數百人就是李匹帝的衛隊。

  騎兵帶隊的是都尉楊彩虹,他說道:“國公,沒發現李匹帝!”

  李元嬰的臉紅了,憤怒的道:“李匹帝這是想羞辱大唐嗎?”

  屋內,李匹帝坐在火堆邊,幾個部族首領站著,看著有些不安。

  “來的是賈平安。”

  李匹帝丟了一根柴進火堆里,火星和灰燼飄起來,他猛地揮手,把這些一掃而盡,起身道:“我一直聽聞他的大名,殺人不眨眼,所到之處尸山血海。年紀輕輕便是國公…”

  他的眼中多了冷意,“可他只帶來了一百騎,這便是輕視。”

  阿會部的首領說道:“要不…”

  詭異的氣氛在室內飄蕩著。

  李匹帝沉吟著。

  外面,賈平安已經下馬走來。

  十余侍衛擋在前方。

  “先生莽撞了。”李元嬰有些惱火,“咱們該殺出去,回頭去調集了大軍,弄死李匹帝。”

  段出糧看了他一眼,“郎君對外從未示弱過。”

  李元嬰不滿的道:“那便殺出去。”

  段出糧皺眉,“要殺也是向前。”

  “你想說本王是準備逃跑嗎?”

  李元嬰有些惱火。

  段出糧看著他,呆滯的眼神多了些靈動,點頭。

  “是!”

  “本王…”

  李元嬰剛想噴,段出糧已經上前了。

  賈平安按住刀柄,一言不發往前走。

  段出糧大步跟上。

  旌節呢?

  房門開了一條縫。

  一個首領透過這條縫看到了外面的情況,回身道:“他把旌節給了一個軍士,就這么走來了。”

  什么意思?

  李匹帝冷笑,“旌節便是使者,持刀便是武人。”

  眾人默然看著他。

  是戰是和?

  嗆啷!

  拔刀聲中,有人說道:“這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他在遼東一把火燒死了十萬人…”

  奚族有十萬人沒有?

  “我們如今不到二十萬人。”

  這個不到二十萬人指的是奚族的總人口。

  “只夠他兩把火。”

  李匹帝突然微笑。

  “止步!”

  外面他的侍衛在厲喝。

  “住手!”

  李匹帝恰在此時走了出來。

  他笑容滿面的道:“竟然是趙國公,快請進。”

  賈平安看著他,“你很難請?”

  李匹帝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我方才崴了腳。”

  賈平安看了他的腳一眼。

  李元嬰發現李匹帝竟然在縮腳,仿佛賈平安的目光就是利刃,能一下斬斷他的腳。

  這威風!

  在騎兵中的魏青衣掃了前方一眼。

  她的五感遠超一般人,當年在終南山時,她漫山遍野的去尋人,尋到了隱士就和他探討道法。漸漸的她發現許多人并無道法,但不少人卻五感敏銳。

  此刻她感受到了殺意。

  很濃烈。

  前方,賈平安站在那里,瞇眼看著李匹帝。

  李匹帝抬眸,那野性隔著老遠就能感受到。

  竟然是賈平安的殺意更多。

  魏青衣心中一凜。

  這里不是終南山。

  看看周圍的奚人…

  遠處已經來了不少騎兵,雖說沒有軍中斥候的本領,但魏青衣知曉不會低于三千人。

  三千人絞殺一百騎!

  “我感受到了惡意!”

  賈平安看都不看那些侍衛。

  李匹帝看著他。

  那野性從眸中迸發出來。

  段出糧在賈平安的身側說道:“當年泉蓋蘇文也曾這般看著我家郎君。”

  李匹帝哈哈一笑,拱手,“怠慢了國公,我的過錯。”

  后面的部族首領一臉見鬼的表情。

  李匹帝是誰?

  號稱奚族最為桀驁不馴的首領,李可度之后的一頭狼。

  自從他接手奚族首領大權后,奚族就成了一頭狼,不時橫行。

  這樣的一頭狼,連更為強大的契丹人也得好生和他說話。

  可今日他卻低頭了。

  賈平安指指邊上,“饒樂水就在邊上,我希望這水永遠清澈。”

  李匹帝的臉頰微顫,“請。”

  前方就是都督府所在的小城。

  小城不大,長一千多米,寬六七百米。

  進了城門后,賈平安發現里面竟然有甕城。

  所謂甕城就是城中之城,當你攻進城中時,就會發現自己進了一個坑,敵軍在甕城的城頭和周圍居高臨下的虐你。

  若是還能把城門給關上,那就是最標準的關門打狗,誰也別想活。

  城不大,但有市場。

  賈平安等人被安置在了幾間屋子里。

  “城太小…”

  李匹帝說道:“那些隨行的騎兵…”

  幾間屋子自然住不下百余人,騎兵們必須要扎營。

  “就在周圍扎營!”

  隨后就是要糧草。

  沒想到李匹帝竟然還令人送了十余頭肥羊來。

  “會不會有毒?”

  李元嬰躊躇著。

  “弄了陶罐來。”

  娘的,這一路堪稱是風餐露宿,賈平安嘴里都淡出鳥來了。

  “青衣!”

  賈平安看著羊肉在大瓦罐里翻滾,就想到了魏青衣。

  這妹紙不忌口,不,是什么都不忌,和法師一個樣。

  真正的高人實際上都很豁達,越喜歡糾結小細節的越沒譜。

  “何事。”

  魏青衣出現在了的他的身后。

  “羊肉你喜歡老一些還是嫩一些?”

  “隨便。”

  羊肉真心不錯,至少比長安的肥羊好吃。

  賈平安吃了一塊,就給魏青衣弄了一碗,隨即自己弄一碗。

  李元嬰就在邊上糾結。

  吃,還是不吃,這是個問題。

  他猶豫了許久。

  “還是吃吧。”

  雖說以前一直是透明人,但好歹也算是嬌生慣養,沒在生活上吃過苦頭。所以李元嬰這一路堪稱是受罪之旅。

  在饑餓和危險之前,他決定選擇危險。

  他拿了個碗,認真的去把碗筷洗干凈,反復好多次,然后才去打肉。

  他拿起木勺子往下面一撈…

  “好輕!”

  空的!

  肉嘞?

  李元嬰探頭看了一眼。

  陶罐里只剩下了淺淺的一層肉湯。

  “先生!”

  李元嬰悲憤的看著在邊上散步消食的賈平安。

  賈平安問道:“你還沒吃?”

  我一直蹲在那里,你沒看見?

  李元嬰想哭。

  賈平安揉揉肚子,“還有些肉湯。”

  李元嬰回頭。

  刮刮刮!

  段出糧拿著木勺子正在刮。

  他刮出了半碗肉湯,仰頭就干。

  李元嬰:“…”

  賈平安走出了屋子。

  這里就在街道旁,兩側和對面住著的人看著非富即貴…至少在奚人的眼中如此。

  魏青衣就在側面,烏黑的眼眸掃過街道。

  十余奚人不遠處,看似在無聊扯淡,可在魏青衣的眼中,這些人的身上都帶著煞氣。

  一個人對你有善意,那么你的五感接收到的必然是善意;若是惡意,那么你會油然生出不舒服的感覺來。

  這是普通人。

  魏青衣看了一眼手背。

  手背還好,但手臂必然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便是她的五感。

  她發現賈平安好似沒發現這些人對自己的惡意,靠在門邊就像是一個剛吃了一頓美食就出來炫耀自己肚皮的小地主。

  看看,他竟然靠在門邊,愜意的和李元嬰說著…

  “右側第三人,注意,他在盯著你。”

  李元嬰順著看過去。

  “你直勾勾的看著他,你以為他一無所知?莫非你喜歡了哪個女人也是這般直勾勾的盯著她?”

  李元嬰點頭。

  賈平安說道:“那你看看段出糧。”

  李元嬰回頭。

  段出糧直勾勾的看著他。

  “小段很和氣。”

  李元嬰給了個笑臉。

  段出糧依舊直勾勾的看著他。

  賈平安拍了李元嬰一巴掌,拍的是后腦勺。

  魏青衣微微皺眉。

  那是高祖皇帝的親生兒子,當今陛下的皇叔,你就這么隨意的拍他一巴掌…

  “先生。”

  李元嬰卻很是親切的回頭。

  “不管陛下讓你來的用意何在,你既然叫我一聲先生,那我就有義務教導你。”賈平安指指前方的都督府衙門,“看看,先前是兩個軍士,如今是五人,知曉什么意思嗎?”

  李元嬰下意識的道:“這是想弄誰?”

  賈平安的右手有些癢,“你覺著五個奚人能弄誰?”

  李元嬰哦了一聲,“刺殺先生夠了吧?”

  賈平安真想再拍這貨一巴掌。

  騎兵都尉楊彩虹說道:“李匹帝擔心國公帶人沖殺進去,一刀剁了他!”

  李元嬰一怔,“不能吧?”

  咱們就一百余人,這里是奚人的地盤,真要動手…

  “那是甕中捉鱉。”

  “我在想可能性!”賈平安真的在想。

  李元嬰的腿又顫抖了一下,“先生,要慎重。”

  “賈平安盛氣凌人!”

  李匹帝坐在火塘邊,上面吊著個陶罐,有人在切割羊肉,隨即裝了一盤子送過來。

  盤子是銀的,邊上擱著小刀。

  李匹帝削了一塊吃,隨手捋捋胡須,“大唐想做什么?”

  處和部的首領冷笑道:“我看賈平安此行便是威懾為主,安撫為次。大唐這是想讓他壓制住了咱們。”

  阿會部的首領看著陶罐,聲音恍如來自地底般的木然,“賈平安就帶了一百騎!就一百騎!他是大唐名將,一旦出事,對于大唐的打擊毋庸置疑。”

  處和部的首領沉默一瞬,“若是弄死他,長安會暴怒。”

  阿會部的首領抬頭,眼中有不屑之色,“要想成為匈奴和突厥般的存在,你以為靠著左右逢源就能成嗎?每一個強大的勢力都是從弱小中成長,每一步都是踩著骸骨,從未有不流血的強大!”

  處和部的首領說道:“那是賈平安。”

  “你想說什么?”阿會部的首領不滿的道:“阿卜固在等候咱們的回復,只要咱們答應起兵,奚族從右側,契丹從左側,兩面夾擊。營州一下,遼東震動。大唐在遼東的人馬并不多,陸路斷絕后,他們只能依靠海路補給,咱們聯手攻打,難道就不能成就偉業?”

  “可…”

  眾人一陣爭執。

  李匹帝把小刀子放下。

  他掃過在場的人。

  “賈平安帶著百余騎而來,毋庸置疑,這便是來安撫的。”

  李匹帝打個嗝,用右手在油光錚亮的胡須上捋捋,“可往日大唐派來的都是文官,此次來的卻是他。這是什么?”

  一個頭領下意識的道:“軟中有硬,有軟有硬,或是先軟后硬。”

  李匹帝皺眉看著他,“正是如此。”

  “那我們…”阿會部的首領放低聲音,身體前俯在火塘上,“阿卜固在等著呢!”

  李匹帝沉吟著。

  “滋啦!”

  阿會部的首領猛地一驚,急忙坐直了身體。可胡須還是燃了起來。

  他手忙腳亂的撲打著,可胡須上的油脂太多了些,竟然沒撲滅。

  “啊!”

  他蹦跳起來,慌亂的叫喊。

  有人弄了水來,迎面澆了他一臉。

  李匹帝的眸中多了陰云。

  “阿卜固的使者還在城中。”

  “大唐派來了使者,去問問。”

  一個男子坐在昏暗的屋里,神色陰狠。

  “李匹帝是何用意?既然決定和我們聯手,那此刻最好…罷了,我去一趟。”

  他起身去了都督府。

  見到李匹帝時,他當即就問,“為何不動手?”

  李匹帝抬眸,眼中多了不滿,“我行事用你來教?”

  男子知曉失言,行禮道:“我急切了。不過此刻隆冬,若是要進攻營州是最好的機會。可汗準備偷襲…此刻若是斬殺了大唐使者,當他的頭顱被懸掛在旗桿之上時,唐人將會崩潰。”

  李匹帝沉穩的道:“但也有可能會發狂。”

  “發狂也擋不住我們的夾攻。”

  男子說道:“這是個千古難逢的好機會,錯過了這個好機會,一旦大唐休養生息結束,不論是奚族還是契丹都將會淪為大唐的奴仆,你愿意?”

  野火在李匹帝的眸中燃燒著。

  男子的聲音放低,“遼東原先有三國,地盤足夠大,可汗說了,那么大的地方,足夠咱們兩家放牧了。隨后去捕捉些野人來壯大實力…可汗說了,奚人無需擔憂被契丹吞并。只要大唐存在,契丹吞并奚人就是折斷自己的手臂。”

  李匹帝低下頭。

  男子心中暗喜,“你反叛過多次,再多一次怕什么?”

  “李匹帝不敢沖著咱們下手吧?”

  這是李元嬰第九次問這個問題。

  “不敢…難說。”

  這是賈平安第九次回答這個問題,從剛開始可能,隨后李元嬰的情緒有些崩潰,就改為不敢,最后變成了難說。

  李元嬰松了一口氣。

  這人是皇子!

  當今皇叔。

  而且是貨真價實的皇叔,不是前漢末年的那位劉皇叔,早就出五服了。

  魏青衣微微搖頭,覺得這人和賈平安相比差遠了。

  一個騎兵回來。

  “咱們的右側多了兩百余騎兵。”

  李元嬰,“…”

  魏青衣:“…”

  一個成語同時浮現在二人的腦海里。

  甕中之鱉!

  賈平安微笑,“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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