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總管,小心敵軍出擊。”
崔建覺得賈平安太大意了些。
賈平安搖頭,盯住了城頭的敵將。
城頭出現了一個男子,男子在看著他的大旗。
隨即聽到了嘶吼。
聽不懂。
賈平安看了身邊的麻野一眼。
麻野說道:“大人,他們說是賈字旗,現在喊賈平安。”
“城頭亂了。”
崔建贊道:“大總管僅憑著名號就能亂敵軍心,我也算是開眼界了。”
徐小魚傲然道:“當初攻伐遼東時,十萬聯軍氣勢洶洶,卻被郎君一把火盡數燒死在山谷之中,那一戰令敵軍聞風喪膽,隨即白江口一戰覆滅了倭軍精銳,所謂的天皇竟然被活活嚇死…”
崔建眸色復雜的看著賈平安。
原來小賈在軍中竟然如此赫赫有名。
步卒來了。
王方翼有些好奇,“怎地敵軍軍心亂了?”
“說是城頭的敵軍認出了賈字旗,隨即大亂。”
王方翼并未參加過賈平安參與的數次大戰,不禁愣住了。
馮翰贊道:“一人之名竟然能如斯,果真是我大唐名將。”
一騎近前。
“大總管有令,打造云梯。”
島上的樹木不少。
首先打造的竟然是一把椅子和一張案幾。
椅子和案幾被送到了城前,賈平安坐下,徐小魚去煮水泡茶,包東和雷洪說是去弄幾條魚或是螃蟹來。
火升起,鍋架起。
海鮮在鍋里漸漸泛紅,帶著海腥味的香氣散發出來。
云梯在身后不斷打造出來。
紅彤彤的大螃蟹被弄到案幾上。
茶水送上。
云梯漸漸累積。
王方翼上前稟告。
“大總管,一切就緒。”
“記住,我要京觀!”
賈平安用力掰開了螃蟹的殼。
咔嚓!
沒有多少膏黃,但肉不少。
“弩手!”
一隊隊弩箭手列陣上前。
步卒在后面扛著云梯等待。
王方翼舉手。
吱呀!
無數弩弓上弦。
賈平安咬下了一口。
滿嘴都是蟹肉。
王方翼揮手。
將領奮力嘶吼,“放箭!”
烏云升空。
西出大麻呂呆呆的看著這片烏云飄過來。
“是弩箭!”
“盾牌!”
“救命!”
“快跑啊!”
城頭亂作一團。
烏云落下。
噗噗噗噗噗!
就像是大雨的雨滴密集落在城頭上一般,頃刻間城頭就被覆蓋了。
慘叫聲不絕于耳。
西出大麻呂及時用盾牌護住了自己,他看著周圍倒下的倭軍,喊道:“戒備!”
他跪在城頭上,探頭往外看。
“弩箭值錢,唐軍舍不得…準備!”
吱呀!
上弦,把弩箭放在箭槽中。
“放箭!”
西出大麻呂絕望的看著烏云升空,喊道“盾牌!”
“放箭!”
第三波烏云升空。
賈平安把吃掉的蟹殼丟在地上。
他吐出了含肉的渣滓。
“攻城!”
那些步卒扛著云梯上前了。
西出大麻呂抬頭往外看,喊道:“唐軍上來了,戒備!戒備!”
可回應的稀稀拉拉的。
西出大麻呂左右看了一眼。
城頭數十人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木然看著他。
云梯搭在了城頭上,接著猛地往下一沉。
吱呀!
攀爬聲不斷逼近。
西出大麻呂心跳如雷,他發誓自己面對那些勇士時都未曾如此。
他聽到了喘息聲,就猛地站起來,大喊道:“為了陛下!”
長刀揮舞。
城頭冒出一個披甲唐軍,他隨手格擋,旋即跳了上來。
鐺鐺鐺!
連續三刀,西出大麻呂連連后退。
救我!
他看看左右,左右的城頭上冒出了無數唐軍。
“殺!”
西出大麻呂的長刀飛了。
我命休矣!
“是敵將,抓活的!”
這個喊聲救了西出大麻呂一命。
城頭豎起了大旗。
“萬勝!”
賈平安起身,徐小魚送上手巾,他隨便擦擦手,說道:“寂寞的一戰。”
王方翼來請示。
“大總管,城中有人頑抗。”
賈平安看著他,冷冷的道:“我說過要京觀!”
王方翼一凜,“領命!”
他沖進了城中喊道:“但凡頑抗者,一律斬殺!大總管要京觀!”
京觀賈!
殺戮在繼續。
晚些賈平安進了城中。
入眼所及處都是尸骸。
鮮血的腥臭味無所不在,幾條狗在邊上啃噬著一個倭人,咬著肚皮撕扯。
噗嗤!
肚皮被撕裂,一條狗埋首其間啃噬拉扯。
它猛地抬頭,嘴里咬著一截腸子,興奮不已。
“可要砍殺了這些狗?”
吃人的狗該殺。
賈平安搖搖頭,“等它們吃飽了再說。”
麻野渾身一震。
隨從低聲道:“大總管的眼中有火。”
麻野已經看到了。
賈平安的眼中帶著火,仿佛能燃燒一切。
“敵將帶到。”
西出大麻呂狼狽的被拖了過來。
“跪下!”
西出大麻呂說道:“我乃倭國名將,你等不能這般對我。有本事便讓我和賈平安廝殺…”
包東躍躍欲試的道:“大總管,讓兄弟們刑訊試試吧。”
口供很重要。
“我就是賈平安!”
賈平安平靜的道。
西出大麻呂抬頭,呆呆的看著他。
“魔王!”
“一把火燒死了十萬大軍的魔王!”
“你需要我的口供!”
西出大麻呂的堅強在見到賈平安后全數消散了。
賈平安問道:“你可愿給嗎?”
聲音很輕柔,可西出大麻呂卻渾身顫栗,汗出如漿。
“我…我愿意!”
賈平安回身,包東和通譯上前詢問。
王方翼來了。
“斬殺一千三百余人。”
這是大功。
而這一切都是眼前這位‘仇人’給的。
“少了些。”
王方翼愕然,“城中人不多…”
他看到賈平安微微蹙眉。
“聊勝于無吧,令人筑京觀。”
“在何處?”
“就在城外!”
俘虜開始搬運尸骸出城。
京觀建造完畢,西出大麻呂的口供也被問清楚了。
“倭國內部非常警惕大唐,說什么弄了三道防線,天智還想遷都到什么近江去。”
“知道了。”
賈平安看著藍天,崔建問道:“把西出大麻呂送回長安去吧。”
“京觀少了些什么。”
賈平安走到京觀前,皺眉道:“少了點綴,把西出大麻呂的頭顱弄在最頂上。”
崔建:“…”
“不,大總管答應過我的,魔王答應過我的!”
西出大麻呂涕淚橫流。
“大總管并未答應留你一命。”
包東獰笑道,“雷洪,動手!”
橫刀揮舞。
崔建納悶的道:“留著不好?再說了,你問了口供就有留他一命之意,反悔不好吧。”
“我可以對世間任何人信守承諾,但不包括倭人。”
賈平安緩緩離開京觀。
崔建搖頭,莞爾道:“我就是弄不懂,你怎地殺氣這般大。”
夕陽漸漸血紅,從海面一直延伸到了對馬島上,又向著東方延伸而去…
賈平安就沐浴在這片血紅之中,躊躇滿志的道:“崔兄,相信我,這只是開始。我將會帶著你去見證一次征服!”
自從上次狼狽逃竄歸來后,天智就在西邊的海邊建造了不少堡寨,數十人,或是上百人駐守其中。
大馬就是其中一處堡寨的頭目。
數十人整日無所事事,就是捕魚改善伙食,或是去狩獵。
凌晨,大馬腹瀉了。
“定然是昨日吃了死螃蟹…”
他一邊拉一邊咒罵著。
所謂的茅廁就是海邊,拉了之后不用掩埋,夜里漲潮會帶走這一切。
隨即岸邊依舊干干凈凈的。
“哦!”
他用力的呻吟著,覺得菊花大開,通向了另一個世界。
什么聲音?
大馬突然心中一凜,旋即抬頭。
一片黑線出現在了晨曦中,漸漸靠攏。
“那是什么?”
大馬很是好奇。
“哦…”
他拉的臉都紅了。
黑線不斷靠近。
晨曦漸漸消散,一縷紅日從身后的天際探頭。
打馬睜大了眼睛,發出一聲慘叫,旋即褲子都顧不上提,轉身就跑。
賈平安并未看到一個光屁股的倭人在奔跑,他剛起床,有些懶洋洋的看著東方的紅日。
“海邊有堡寨。”
崔建從船艙里出來,眼睛有些浮腫。
“頃刻而下。”
等賈平安登岸時,那個堡寨已經不復存在了。
火焰熊熊中,大馬倒在了寨門外,依舊是光著屁股,身體抽搐著,一股股的水樣大便從菊花那里涌出來,而致命傷就在背心處的一支弩箭。
“斥候馬上出發。”
賈平安把麻野叫過來,“需要多久天智能獲取大軍到達倭國的消息?”
麻野想了想,“少說一個月。”
明白了。
崔建皺眉,“那么慢?”
“他們沒有大唐的驛站。”
呵呵!
李敬業嘲笑道:“就這還敢覬覦大唐?”
“蟲子也會咬死人。”
賈平安不喜歡輕敵。
“此戰,我要堂堂正正。”
隨后大軍出發。
修整…路上修整。
一路遇到的城池簡單攻下,隨后筑京觀。
“不堪一擊!”
賈平安站在燃燒的城池前,很不滿的道。
“已經很犀利了。”
崔建有些無語,特別是在看到鐵青著臉的劉仁軌后就更是如此。
“京觀太多了。”
劉仁軌覺得賈平安殺心太大。
“不,太少了些。”
賈平安沒有理會這樣的隱晦勸誡,吩咐道:“我需要橫掃這個島嶼。分兵!”
他召集眾將議事。
會議就在城外進行,城中不時能聽到慘叫聲。
賈平安指著地圖吩咐道:“右翼一萬人,目的是橫掃。”
“領命!”
“中路一萬人,依舊是橫掃。”
“領命。”
“我親率兩萬人一路攻擊前進,直驅飛鳥城與天智決戰。”
賈平安抬頭,諸將昂首,等待他最后的交代。
“我要京觀!”
崔建差點一個踉蹌。
“領命!”
這一次眾將應諾晚了兩息。
李敬業在邊上拼命的使眼色。
我呢?
我也能獨當一面!
賈平安視而不見。
晚些出發,李敬業跟在他的身邊怒了,“為何沒有我?”
崔建覺得事兒不妙。
李敬業的脾氣他也有所耳聞,最是混不吝的一個,據聞連英國公都能被他氣的心態炸裂。
劉仁軌皺眉,“聽令就是了。”
李敬業不干了,“我和兄長說話。”
我和兄長說話,礙著你什么事了?
被背刺的劉仁軌默然。
老劉覺得賈平安也會被背刺一下。
賈平安和顏悅色的道:“你若是走了,若是遇到敵軍的猛將,誰來保護我?”
“是哈!”
李敬業又重新高興了起來。
劉仁軌…
這樣也行?
他試探道:“敬業,晚上宿營你去巡營。”
“為何?”
李敬業不樂意了。
巡營的事兒是劉仁軌的責任,他微笑道:“若是沒有你,老夫擔心敵軍夜襲難以抵擋。”
這般夸贊一番,這個鐵憨憨該會欣然答應吧 夜間巡營很重要,李敬業這等人堪稱是以一當百,就算是有敵軍出現,只需他往那里一站…
娘的!
老夫瞬間心中就有底氣了!
李敬業搖頭,“不去!”
不都是贊美你嗎?
賈平安覺得老劉還是小看了李敬業。這個鐵憨憨是有些憨直,但不傻。他愿意留下保護賈平安那是情義。可你劉仁軌…和他沒情意啊!
什么叫做兄弟?
經常在一起喝酒吃肉的不一定是兄弟。
大家彼此在一起工作學習,或是多年的同學好友,于是不時約著一起吃飯喝酒。酒到酣處,大伙兒都覺得彼此是對方的兄弟,不,比親兄弟還親。
賈平安前世也是如此。
但在經歷了社會毒打后,那些兄弟漸漸就變了。
他們漸漸摳門,漸漸在喝酒時喜歡裝傻,等著別人去買單,然后才咆哮,“啥?你特娘的竟然買單了?!我都說了今天我來…”
然后各自結婚生子,再度出來時彼此都變的沉默了許多,唏噓了許多。
再然后,朋友圈里漸漸少了那些兄弟的動態…最后,彼此忘卻了那些兄弟。
他看了李敬業一眼。
這貨都好幾個娃了。
但當聽到自己需要他的保護時,依舊毫不猶豫的把別的想法拋之腦后。
陽光很暖的曬在身上,賈平安的嘴角帶著笑意。
身后,一望無邊的大軍緊緊跟隨著。
兩邊的林子里,無數飛鳥被驚起。
飛鳥城。
“朕想遷都到近江去。”
天智沉聲道。
他不喜歡飛鳥。
中臣鐮足跪坐在側面,微微低頭,“陛下,若是要遷都就得早早謀劃,建造一個新都城耗費不小,錢糧人力都得籌謀。”
“只管去做。”
天智看著他,“你都有了白發。”
中臣鐮足下意識的摸摸鬢角,抬頭笑道:“臣覺著白發便是智慧。”
天智笑道:“是嗎?”
邊上的侍衛看了天智一眼。
天皇的頭上烏黑,并無白發。
“使團可準備好了?”
天智決定拋開這個小不滿。
中臣鐮足點頭,“使團已經準備好了,禮物很豐盛。”
天智沉吟良久。
“禮物再豐盛些,另外,選十余絕美女子隨行。”
中臣鐮足納悶,“陛下,大唐看不上咱們的女子。”
天智幽幽的道:“我為天皇,但凡有人向我進獻美人我便歡喜,哪怕那個地方把丑女認為是美人…帝王要的只是恭順,明白嗎?”
“是。”
中臣鐮足絲毫沒有謀劃不力的愧疚之色,天智也沒有智囊無能的微怒,君臣其樂融融。
要讓上位者感受到自己的智慧無雙!
“朕還在想著百濟。”
天智嘆息,“若是我們還在那里該多好?”
在大陸尋到一片落腳地是倭國上層人的一致愿望。
腳步聲傳來。
很急促!
天智抬頭,眸色凌厲。
“止步!”
外面傳來了拔刀聲。
“緊急軍情!”
中臣鐮足身體一震,不顧尊卑喝道:“讓他進來。”
天智不滿的看了他一眼。
哪怕你是我的好友兼心腹,可這等僭越的事兒依舊犯忌諱。
一個官員帶著一個軍士急匆匆的進來了。
官員看著還好,只是滿臉惶急。可軍士卻灰頭土臉的,看著就像是剛遭遇了一群惡鬼。
“陛下!”
天智微微皺眉,“哪的軍情?”
軍士跪下,“陛下,大唐…唐軍來了。”
轟隆!
這個消息恍如一記炸雷在頭頂炸開,天智呆滯了一瞬。
中臣鐮足最先反應過來,喝問道:“多少人馬?”
“兩萬!”
中臣鐮足松了一口氣,“兩萬并不足以讓我們懼怕。”
他目視天智,大聲的道:“陛下忘記了我們當初遭遇的困境嗎?”
天智想到了當年的經歷…
“那時權臣當道,我們戰戰兢兢,朝不保夕,可最后如何?”
中臣鐮足厲聲道:“我們必勝!”
是啊!
那時候的蘇我家蠢蠢欲動,勢力強大無比…可最后如何?
“朕一步步的削弱了他們,最終一戰滅了蘇我氏!”
天智覺得熱血和自信重新回歸了。
“隨后一步步的革新,我們漸漸強大!”
天智深吸一口氣,“誰領軍?”
軍士抬頭,眼中有絕望之色,“賈平安。”
“我們要出擊。”
天智的面色微白,旋即就紅了。
他咆哮道:“那個殺人魔王來了,我們不能困守在飛鳥城中,必須要主動出擊。他有兩萬人,那我們就派出四萬人,六萬人去,去圍殺了他!不,派十萬人去!”
中臣鐮足贊同這個看法,“困守在城中只會斷糧,十萬大軍前往,謹慎些,就算是不能勝,也能拖住賈平安。”
他突然冷笑道:“唐軍遠來,隨行攜帶的糧草必然不多,賈平安擔心大軍斷糧,必然會焦躁不安,隨后方寸就會亂…”
天智一拍案幾,眼中浮現了瘋狂之色,“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