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三位老帥在賈家喝的酩酊大醉,隨即被家仆拉了回去。程知節躺在馬車里兀自高喊再來一杯,蘇定方在邊上挺尸,被他吵的頭痛欲裂,就奮起一拳…
回到家,看到鼻青臉腫的程知節,崔氏愕然。等再看到那個黑眼圈時,就回身捂嘴輕笑。但回過頭卻殺氣騰騰的道:“是誰動的手?程家雖說不是什么名門,可也不懼那些魑魅魍魎!”
許多人曾說程知節怕是會晚節不保,所以大伙兒都在等著看他的笑話,可誰曾想王文度的事兒發了,程知節順利的度過了難關。再無顧忌的程知節從此在朝中就成了一個潑皮,誰惹我我罵誰。
“夫人,夫人…”
程知節被家仆架著,得意洋洋的道:“要發財了,要發財了…”
崔氏嗔道,“發什么財?難道是夫君漲了俸祿?”
天可憐見,程家若是淪落到要靠俸祿來度日的地步,早就成了破落戶。大唐權貴的收入分三塊,生意,田地,最后才是俸祿。
“發財了…”
程知節躺在床上,很快就鼾聲如雷。
崔氏坐在邊上,沒好氣的道:“什么發財了?發什么財?”
第二日,兜兜被丟到了賈平安的床上。孩子一醒來就精力旺盛的鬧騰,讓想多睡一會兒的賈平安暴跳如雷。
老娘們都是一個心思,看到夫君睡懶覺就要鬧騰。只是自己不好下手,就把小棉襖丟過來,想著賈平安再怎么也不會動怒。
蘇荷在外面漱口,仰頭‘啊…’
“啊…”
賈平安的慘叫聲傳來,漱口的蘇荷一下就把漱口水吞了進去,急匆匆的進去,就看到兜兜拿著一根發簪在發呆。
賈平安捂著臉要瘋了,“把這熊孩子領走,誰給她的發簪?她一個小屁孩要什么發簪?剛才若非她沒往眼睛扎,我都已經瞎了。”
“哇!”
兜兜哭的傷心欲絕。
“你還敢哭?”
賈平安一邊起床,一邊數落著她從小到大的糗事,數著數著的突然就笑了起來。
孩子的糗事,那不就是父母的趣事嗎?
兜兜等他出去后,就趴在床上,小腿翹起搖擺,甕聲甕氣的喊道:“阿娘。”
“干嘛?”
蘇荷也是余怒未消,覺得閨女的膽子太大了些。
“阿娘,阿耶是不是討厭我?”
前晚榨的賈平安又喜又憂的蘇荷突然臉紅了。昨夜她其實已經疲不能興了,但依舊嘴硬,叫囂著再來。賈平安躺床上擺大字,一臉生無可戀,隨便你糟蹋的模樣,蘇荷就問你是不是討厭我了。沒想到這話竟然被閨女聽到了,丟死人了。
賈平安急匆匆的去兵部‘告假修書’,隨即就帶著人去了東市。
——人參酒!
招牌一出,隨即一掛鞭炮一炸,賈平安就蹲邊上和李敬業聊騷。
“兄長,阿翁最近幾日不大對勁啊!”
李敬業撓撓頭,他長得五大三粗的,做這個動作特別的讓人發噱。就像是李逵裝女人。
“什么意思?”
生意依舊沒有,賈平安卻不著急。
“阿翁開始編書了。”李敬業覺得祖父這是老夫聊發少年狂,你沒事編什么書啊!而且還是醫書。
“我問阿翁為何不編兵書,阿翁說他此生殺人太多,弄不好就會有報應,既然如此,那便修醫書來贖罪。哎!殺人太多,別人也不少啊!可誰被報應了?你看看程知節他們,越活越得意…我看阿翁定然是怕死,所以才修醫書。”
賈平安覺得這娃有些魔怔了,“英國公六十多了,你說怕不怕死?難道你不怕?”
哎!你說這話我可就來勁了!李敬業一臉傲然,“我怕啥?兄長你不是說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嗎?怎地自己卻怕了?我聽聞越怕死的人越死得快,兄長你…”,這看看賈平安的面相,篤定的道:“兄長你面帶兇氣。”
賈平安一巴掌拍去,李敬業屁事沒有,他自家卻揉揉手心,罵道:“回頭讓英國公收拾你。”
李敬業看到來了個中年男子,就低聲道:“來生意了。”
男子走到柜臺前,伙計把酒壇子打開,讓他看一眼,嗅一嗅。
“這酒味道古怪,有什么好處?”
“好處多的數不清。”
伙計傲然道:“知曉我家郎君的本事吧?這人參酒便是新學里的方子,三日喝這么一小杯,保證你精神抖擻,另外…”
伙計猥瑣的給個‘你懂的’眼神,“喝了這個酒啊!他…樂子大。”
“多少錢?”
男子心動了。
“連著三日都不要錢,不過每人只能一小杯,三日后…再來說話。”
這個營銷策略便是試吃,想當年超市里爛大街的套路,用在此時卻是振聾發聵的營銷手段。
一小杯酒喝下去,男子咂舌,“好辣的酒!”
伙計淡淡的道:“這酒水都值不少錢。”
呵呵!
男子笑了笑,回味了一番,隨后離去。
“兄長,不要錢讓他們喝,你不怕虧?”
李敬業升官了,刑部郎中,但李勣說不能太嘚瑟,所以沒事也學賈平安告假早退。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舍不得男人…套不到女色狼。”
沒多久,那個男子回來了,一臉驚訝。
“這酒怎地喝下去渾身熱乎乎的?”
妥了。
賈平安起身,拍拍屁股,“走。”
人參酒火了。
三日的免費品嘗讓東市人頭攢動,梁建方心痛的看著這個盛況,一巴掌把賈平安給拍個半死,罵道:“這不是把錢往水里扔?小子你這是喝多了還是錢多了?喝多了回家挺尸,錢多了便去做善事,別在這礙眼。”
賈平安笑了笑,“梁公不知此事的奧妙。”
梁建方老臉一黑,“說。”
“咱們這三日看似虧了不少,可卻讓許多人知曉了人參酒的好處。這便是廣告。若是沒有這三日,誰知曉這個酒的好處?十萬錢一斤,不嘗嘗誰舍得買?靠口碑也行,可這三日下來多好的口碑?”
三日一過,那錢就如流水般的進了賈家。
“多少?”
三個老帥再度聚首賈家,看著賬目有些暈乎。
炸了!
“小賈…”程知節拍著賈平安的肩膀,笑瞇瞇的道:“把兩個孩子給帶過來。”
兩個娃進來,他們不知曉這三個老魔王的厲害,見笑的親切,就放松了警惕。
“老夫家中有個孫女,正合你家老大,長得花容月貌,德行更是就比文德皇后差一些…”
程知節抱起賈昱,把自家的孫女吹的天花亂墜,賈昱一臉懵懂。
“老程,別讓小賈為難。”
蘇定方拉住了口沫橫飛,眼看著就要為老不尊的程知節。
“以后每月分一次。”
賈平安一句話就了結了此事。
等三人走后,衛無雙聽聞了此事,不禁詫異的道:“盧公這是何意?孩子還小呢!”
“茶葉掙大錢,人參酒同樣如此,咱們家如今手握著這兩門生意,你說說,一百年后會如何?”
蘇荷躺在榻上,屋里暖和,她就赤著一雙秀氣的腳,揚起來擺動,自家卻是在看書。聞言把書放下,得意的道:“百年后子孫繁茂,不差錢。”
賈平安笑了笑,抓住她的腳摩挲,“可我的目的不是這個。你們要記住,錢財守是守不住的,守來守去最終就成了禍害,遺禍無窮。”
后世那些承襲了巨額財富的富二代富三代們,但凡是親手掌控這筆財富的,越往后就越艱難。相反,那等承襲巨額財富后,建立一個管理機構來運作這筆財富的人家反而百年后依舊不衰,越來越強大。
衛無雙仔細想了想,見蘇荷面紅耳赤的想收腳回來,就幫賈平安按住了她的腿。助紂為虐后,她伏在蘇荷的身上,若有所思的道:“夫君的話讓我有些感悟。古往今來,那些有錢人家多不勝數,可慢慢的那些人家就消散了…這是為何?”
蘇荷推她沒推動,就沒好氣的道:“子孫不爭氣。一代不如一代。”
“這話沒錯。”蘇荷的腳滑膩小巧,賈平安愛不釋手的把玩著,“一旦出現了一代無用的兒孫,接下來就會如閃崩般的延續下去。所以…不要讓子孫做守戶犬。”
“那該怎么辦?”
兩個婆娘有些茫然,也有些擔心。
“無需擔心這些,相信我,若是愿意,我隨時都能再度集聚起巨額財富,讓大唐上下目瞪口呆。”
賈平安傲然道。
蘇荷就愛他的這種傲然和自信,加之腳被他一番摩挲,竟然就…
一個月后。
到了年底,宮中的用度會驟然多不少,錢糧有些不趁手。
“我是宮正,你覺著我能生出錢來?荒唐!”
宮中的大佬們聚首議事的時候,有人就拱了蔣涵一下,讓她想辦法弄錢。蔣涵在宮正的位置上已經不少年了,按照大家的看法,你要么退下去,要么就換個位置。可宮中還有什么位置能和宮正相提并論?那便是內侍省。但不好意思,內侍省沒有女大佬,也不可能出現女大佬。
蔣涵拂袖而去。
身后,有人冷笑道:“那個小姚惹怒了那兩個女人,連陛下都惱火了,她還能如何?晚些把消息放出去,就說蔣涵不肯為陛下分憂。”
室內一陣陰笑。
蔣涵回到了值房,坐下來連喝了兩杯茶水,冷艷的臉上寫滿了憤怒,“那些人這是想逼迫我自動退下去,可也不想想我退下去了誰來當這個宮正。宮正乃是宮中的良心,若是這個良心長歪了…陛下能弄死他們。”
心腹包麗義憤填膺的道:“他們以為宮正好做,可也不想想這個宮正要不偏不倚有多難。一個人出了岔子要處置,有人來說情,有人來施壓要求嚴懲。宮正這些年為了擋住這些壓力,頭發都白了…”
蔣涵摸摸一頭烏發,不禁笑了。她的臉依舊如玉般的光澤,眼中的威嚴也絲毫無損她的美貌,甚至還讓她多了幾分另類的魅力。
“宮正。”
兩個內侍帶來了一個宮女。這宮女長得頗為漂亮,而且帶著些狡黠之意。
“犯了何事?”
宮女馬上就落淚,看著楚楚可憐,可卻帶著些狐魅氣,“宮正,奴被他們冤枉…”
“住口!”蔣涵冷笑,“我何曾問你?”
這等問話有順序的講究,一旦錯了,就容易被誤導。
一個內侍用敬佩的眼神看了蔣涵一眼,“宮正,這小姚在陛下那邊伺候那二位夫人的…”
所謂二位夫人,指的便是武順和賀蘭敏月。
“她趁著陛下歇息…那二位夫人剛走,就爬了床,陛下不知,就和她…等看清楚后就大怒…”
爬床的宮女少見,不是誘惑不足,而是膽量不夠。都擔心一旦皇帝震怒了怎么辦。可這位小姚卻膽大包天,覺得自己的容貌不差誰,若是能成就了好事,一定能讓皇帝迷住自己。
特別是武順這個二茬女人受寵,更是讓她心動不已,心想武順還沒我漂亮,她能受寵,我為何不能?
結果這一下就悲劇了。
“陛下說嚴懲。”
兩個內侍微笑著。做內侍的對女人沒啥指望,所以看到漂亮的女人倒霉總是會心情愉悅,而且越倒霉心情越好。
“按規矩來!”
蔣涵沉聲道。
“宮正,陛下說了…要嚴懲。”
那個內侍的笑容消散了,眼中多了些冷色。
“我說了…按照規矩來!”
蔣涵看著他,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
這便是蔣涵,我走我路,什么事兒都按照規矩去做,你若是不滿意…要么我換你,要么你換我。
“蔣宮正!”
氣氛驟然緊張,那個小姚不禁抽噎了起來。
“我在此!”
蔣涵淡淡道,仿佛就算是天崩地裂也無法撼動她的立場。
“宮正要的是公平公正,若是失去了這個,我這個宮正…請陛下另行換人。”
這話擲地有聲,那個內侍冷笑道:“如此咱自然會稟告給陛下,蔣宮正好自為之。”
“請便。”
兩個內侍走了,蔣涵隨即處置了小姚,果真是不偏不倚。
臨走時,小姚跪下磕頭,“多謝宮正,若無宮正…不過陛下那邊怕是會雷霆之怒。”
皇帝一旦大怒,蔣涵就首當其沖。
蔣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伸手把散落在眼前的一縷長發捋到了耳后,平靜的道:“我非是為你,我為的乃是規矩。你且去。”
這一番處置驚動了帝后,可沒想到皇帝竟然夸贊了蔣涵。皇后也說蔣涵有做大理寺卿的本領,只可惜是個女人,讓人嗟嘆。
但回過頭,王忠良來了。
“陛下問你,可能籌謀些錢糧?”
謠言殺人,帝王喜怒無常。
這一下就把蔣涵給內涵了。
“奴…不能!”
換個人自然會選擇更好的法子來婉拒,但蔣涵就是如此,有一說一。
皇帝怒了,旋即蔣涵就被呵斥。
所有人都知曉,這只是開胃菜,接下來手段就會如雷霆般的,讓蔣涵無從招架。
她安靜的坐在值房里,依舊理事,但邊上已經打好了包袱,里面全是她私人的東西。她并非是犯事,不過是皇帝心動了,覺得這個宮正做的時間太長,不妥,就想換個人。
所謂的謠言,若是沒有帝王的背書,只是個笑話罷了。
“宮正。”
包麗急匆匆的進來,一臉惶然,“那邊來人了。”
“來便來。”
蔣涵依舊理事。
“蔣涵!”
王忠良帶來了一個女官,女官看了蔣涵一眼,微微一笑,但眼中卻多了得意之色。
多少人想把蔣涵搬倒?可多年來卻都是做無用功,今日一擊得手,讓她成了宮中的風云人物。
“還有一些。”
蔣涵在奮筆疾書,“這個案子我接手了,自然要有始有終。”
女官不耐煩了,含笑道:“何必如此,若是不舍…”
蔣涵平靜的書寫完了之后,把筆洗干凈,把案卷歸納好,再把桌面收拾一下,頷首道:“就這樣了。”
她背起包袱,毫不留戀的走了。
臥槽!
這女人竟然這般果決?
王忠良回去說了,李治點個頭,想到了卻是武順母女。要求嚴懲小姚的便是她們。蔣涵不肯低頭,他這個皇帝的面子難道不要的嗎?
賈平安就在這等氣氛中進了宮。
“蔣涵被下課了?”
邵鵬不懂什么叫做下課,卻無師自通的點頭,“她太過執拗,不肯低頭。你說宮中誰為尊?自然是陛下,可陛下的話你陽奉陰違,這不是尋死嗎?”
賈平安想的更多一些,就低聲問道:“老邵,此事的來由是什么?”
“你想害死咱?”邵鵬斜睨著他。
賈平安無辜的道:“我是那等人嗎?”
“就是!”
邵鵬淡淡的道:“那二位夫人進宮,前腳離去,那個小姚后腳就爬上了龍床,陛下正在睡覺,被她…”
臥槽!
賈平安不禁目瞪口呆。
這不就是爬龍床嗎?
趁著熱乎勁讓皇帝再度那個啥,可小姚畢竟是個處子,不知曉男人…皇帝剛應付了那對母女,已然是疲不能興,你再去弄那不是戳肺管子嗎?
朕不行了!
小姚作死!
但蔣涵無辜啊!
皇帝這是想滅口?不至于吧?不過難說。
賈平安趕緊尋個借口去了皇帝那邊一趟。
“陛下,太子的學業最近停滯不前。”
大外甥,為了蔣涵你就先犧牲一下吧。賈平安一臉關切之意,仿佛大外甥的學業停滯后,大唐將會崩塌了。
“看來朕這陣子有些放縱他了,來人。”
李治黑著臉,王忠良哆嗦一下,“陛下。”
“讓太子禁足三日,好生讀書。”
“是!”
大外甥是帝后的心頭肉,這也是應有之意。
賈平安絲毫沒有內疚的意思,試探道:“陛下,聽聞宮正被撤了?”
李治冷笑:“朕換個宮正也是你能干涉的?那個女人跋扈大膽,朕若非念著她有些微功,早就處置了她!”
上次你提及蔣涵時可不是這么說的。
——蔣涵勞苦功高!
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