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州。
大清早百余騎就進了城中。
“使君,百騎來了。”
刺史楊熊正在沉思,聞言抬頭問道:“誰帶隊?”
百騎近幾年漸漸的有了些名氣,特別是在這等邊塞地帶更是如此,堪稱是大名鼎鼎。
“說是武陽侯。”
楊熊起身,“武陽侯不是去了兵部嗎?怎地…去看看。”
他帶著人急匆匆的出迎,剛出來就遇到了賈平安一行。
“是武陽侯!”
楊熊拱手。
賈平安下馬道:“見過楊使君,事情緊急,我便不啰嗦了,有個叫做周倉的小吏可在?”
“周倉…”
楊熊問道:“可是有事?”
賈平安點頭,楊熊殺氣騰騰的回身問道:“周倉是誰?”
一個小吏轉身就跑。
賈平安舉手。
弓弦聲讓人頭皮發麻,小吏被一箭射中后腿,當即撲倒。
“周倉,可惜了這個名字。”
王圓圓覺得自己吃藥吃的差不多了。
可誰能來診看一番?
他去了道德坊。
“郎君因公事出了長安,大約過幾日就回來。”
杜賀不卑不亢。
本來他看不起商人,可誰曾想老賈家做生意做的風生水起,于是自覺不自覺地,就把商人變成了兩種,一種是老賈家和老賈家的朋友;一種是其他商人。
比如說人渣藤就被杜賀腹誹:堂堂的宗室子,竟然和那些商人一起鉆進錢眼子里。
王圓圓遺憾的拱手告辭。
一個黑白相間的東西滾了出來,口中竟然叼著一個小女娃。
“救命!”
賈平安風塵仆仆的進了長安城,隨行的又多了幾個俘虜。
在半道上時,他們遇到了那一隊吐蕃人,一查過所,當即拿下。
可笑的是那些吐蕃人還在拼命的喊救命,最后被一刀剁了一個,隨即都老實了。
王圓圓正在客棧里琢磨在大唐定居后要做什么生意。
“我以為做吃的最好。”
剩下的幾個手下都是護著他殺出來的忠心,所以王圓圓把他們聚攏來,發誓一旦發達后,就每人給五萬錢。
王圓圓撓撓頭,“可我們誰會做飯?”
咳咳!
談這個就尷尬了。
另一個手下欲言又止,王圓圓笑道:“只管說來。”
“我這幾日在平康坊轉,發現生意最好的就兩個地方,其一酒肆,其二青樓。要不…青樓?”
這是個好主意,王圓圓嘆道:“男人吶,吃飽了就會去尋樂子,什么樂子比睡女人強?也就是賭錢。”
外面傳來了腳步聲,很沉重,而且人不少。
前日有幾個吐蕃商人來威脅,讓王圓圓麻溜的滾蛋,否則就準備埋骨長安城。
王圓圓面色一變,起身就往窗戶跑,一邊翻窗戶,一邊悲憤的道:“我這輩子是倒了什么霉啊!”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當先的是賈平安。
他目光轉動,盯住了翻出去大半的王圓圓,不解的道,“你在作甚?”
王圓圓聞聲回頭,狂喜道:“武陽侯?”
他訕訕的準備翻回來,一邊翻一邊尬聊找借口,“我只是覺著屋里熱,就想透個氣,哎喲…”
樓下傳來了沉重的聲音。
晚些,他終于上來了。
“我真只是透氣,其實摔這么一下讓我渾身都舒坦了…咦!”
他看到了幾個小箱子,那些百騎正在解繩子。
“這是…”
難道是武陽侯見我破產了可憐,就送些錢財?
賈平安指著箱子,笑的很是愜意,“打開看看。”
“武陽侯太客氣了,何必如此…”王圓圓笑瞇瞇的打開箱子。
一股子中人欲嘔的味道襲來。
“人頭?!”
“對。”賈平安說道:“我率百騎一路突襲,那些人正在山中等著你的死訊,五百余人一戰覆沒…”
王圓圓狂喜,隨即沮喪,“多謝武陽侯,多謝武陽侯。可那些逃脫的人會回去報訊,他們會說我投靠了大唐,否則百騎怎會出手?”
“沒有人逃脫!”
賈平安轉身出去。
這等長途奔襲太特么的累了。
王圓圓瞠目結舌,“不能吧?”
楊大樹淡淡的道:“武陽侯領軍,誰能逃脫了?安心回去。”
噗通!
王圓圓跪下,用力叩首,“多謝武陽侯,武陽侯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他本以為自己再也沒法回去了,可沒想到賈平安不吭不哈的,竟然盡滅了那些截殺他的人,如此…
他又活過來了。
“你救了我的兄弟!”
賈平安一句話讓王圓圓釋疑。
那就是在吐蕃時…他救的那個百騎密諜吧。
仁義!
王圓圓起身,鄭重拱手,“此后但凡有差遣,萬死不辭!”
“無需如此。”
賈平安出了逆旅,外面有內侍在等候。
“武陽侯,陛下召見。”
晚些他進了宮中。
帝后都在。
賈平安把此行交代了。
“鄯州?”
李治淡淡的道:“胥吏可惡!”
武媚笑道:“事情解決了就好。”
李治看了她一眼,隨即賈平安告退。
阿姐怎么現在的態度更從容了?
“陳二答?”
賈平安瞥見了白白胖胖的陳二答,真想問問這廝是怎么吃成這樣的。
“武陽侯。”
陳二答面色凝重,擔心賈平安找茬。
賈平安走近,低聲道:“知曉你為何不能升官發財嗎?”
陳二答下意識的搖頭。
咱為啥要搖頭?
他心生后悔。
賈平安淡淡的道:“長得太胖了,陛下叫你做事都跑的氣喘吁吁的,如何能擔重任。”
他拍拍陳二答的小腹,噗噗有聲,“聽聽,里面就是一包油。”
陳二答冷冷的道:“武陽侯羨慕了?”
賈平安倒是忘記了,這個時代有油水就代表著富裕和福氣。
“小心肝。”賈平安笑了笑,隨后離去。
他只是隨口一說,可陳二答卻較真了。
“小心肝是何意?”
若是旁人說的他不當回事,可賈平安曾救過盧國公和英國公,他的看法不容小覷。
眾人不解。
“小心,肝。”一個過路的宮女端著盤子,輕松破解了謎題。
“小心…肝?”陳二答笑道:“信口胡言。”
“陛下,該診看了。”醫官來了,給李治診治。
一番查探后,醫官鄭重提出了要求,“陛下,要少吃些肥肉。”
李治不解,“前陣子你等不是說武陽侯此言差矣,吃肥肉和這個病情無關,怎么又變了?”
你們這樣變來變去的,拿朕當玩笑呢?
瓜皮!
“陛下,這是我等最近琢磨出來的結果…”醫官老臉通紅,卻堅持著自己的尊嚴。
“知曉了。”李治不喜歡這樣的醫官,但作為一個有為的皇帝,他不能讓人詬病自己的態度。
當初賈平安提出了:少鹽,少油膩的飲食原則后,醫官們壓根不在意,偶有支持的聲音就像是風中之燭,旋即覆滅。
可李治的病情反復過幾次,醫官們仔細的琢磨,發現當他遵照賈平安的話去做,病情就會被壓制住…
神吶!
醫官們想砸開賈平安的大腦看看是什么構造。
醫官出了大殿,深吸一口氣,不禁暗嘆,“既生安,何生老夫。”
“醫官。”
醫官見是陳二答,就用鼻子嗯了一聲。
——老夫的心情不好,莫惹我。
陳二答笑道:“醫官,咱這等胖子…可要小心肝?”
醫官心情正在極為惡劣的時候,看了他一眼,“誰說的?胡說八道。”
“武陽侯。”
陳二答覺得那貨是在坑自己。
武陽侯…
醫官不禁抑郁了,陳二答可是皇帝身邊的內侍,若是正好因為肝病倒下,老夫這個醫官混日子的名頭鐵定就跑不掉了。
可羞刀難入鞘啊!
醫者總是有手段的。
醫官板著臉道:“伸手。”
陳二答伸手,醫官懸空拿脈,只是一瞬,就面露難色,隨即說了一番晦澀難懂的術語。
“要小心。”
他雖然想說沒事兒,但一干醫官才將被賈師傅打臉打腫了,只能暫且忽悠一番。
陳二答呆立原地。
王忠良出來,只聽他在喃喃的道:“小心肝…”,然后跌跌撞撞的后退,靠在了墻上。
賈平安這個缺德帶冒煙的一路出宮,路上遇到了朱韜。
“小賈…武陽侯!”
老朱看樣子有麻煩事,賈平安一溜煙就跑了,風中傳來了他的聲音,“朱少卿,內急。”
朱韜獰笑道:“能躲哪去?”
他把袍子挽起來,收在腰帶里,“當年老夫可是能一口氣從朱雀門跑到長安城外的好手…”
賈平安在前面跑,后面朱韜在追。
臥槽!
賈平安回頭一看,怒了,毫不猶豫的加速。
可朱韜越追越近。
牛皮克拉斯!
朱韜的臉就在身后,伸手抓住了他的脖頸,“站住!”
賈平安毫不猶豫的撒謊,“朱少卿,要拉了。”
“拉褲襠里。”
朱韜沒好氣的道:“年輕人要勇于任事,否則等你老了發現自己一事無成…”
賈平安進入了自動過濾的狀態。
“…倭國人想要大唐的一個不攻打他們的承諾,陛下勃然大怒,令老夫呵斥了使者…”
這是瘋了?
賈平安覺得這事兒的進展令人發噱,“朱少卿,他們可給了大唐什么?”
朱韜搖頭。
老子…
“既然如此。”賈平安努力控制怒火,“憑什么他們能從大唐這里拿好處、要承諾,而大唐對他們卻一無所求?憑什么?”
朱韜愕然,心想好像是的哈!
“為了這個所謂中央之國的名頭,隋煬帝弄了多少蠢事,教訓可還夠?”賈平安恨鐵不成鋼,“國與國之間就沒有什么友誼。如今寵著他們,看著他們翹著屁股跪在陛下的身前,滿朝君臣都覺著心曠神怡,飄飄然,可有啥用?”
朱韜在反思。
“沒有用處的心曠神怡都是自己哄騙自己。”
自己麻醉自己!
有雞兒用。
朱韜打起精神,剛想再問,賈師傅溜了。
我特娘的再和你說下去,說不得就要出手弄死那個巨勢馬飼。
賈平安的殺氣一直維系到了道德坊,在看到兩個孩子在外面玩鬧時,殺氣消散。
“小畜生呢?”
阿福竟然沒在?
賈平安惱火了。
“阿福!”
阿福就像是個潛伏的刺客,從后面的莊稼里冒了個腦袋出來。
賈昱和兜兜歡喜的沖過來。
“阿耶!”
賈平安一手一個抱起來,笑瞇瞇的問道:“這陣子在家中可乖?”
“乖。”賈昱認真點頭。
兜兜卻拉著賈平安鬢角的長發當秋千。
“阿福,回家!”
阿福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來了。
回家,洗澡更衣。
后院里,衛無雙和蘇荷都穿的單薄,若隱若現的。
大長腿啊!
衛無雙幫他更衣,賈平安手癢,就摸了一把大腿。
咳咳!
蘇荷干咳一聲,覺得青天白日的,太不像話了。
賈平安板著臉,等衣裳穿好后,就出去,路過蘇荷時,故意撞了一下。
波濤洶涌啊!
夫妻之間的小情趣就在這等地方,若是每日死氣沉沉的,看到對方連話都懶得說,更遑論偶爾調戲一下對方,那不是老夫老妻,而是日久生厭,最后是兩看相厭。
遠古時期的人類并沒有那么多的男女情義,大伙兒朝不保夕,男女在一起廝混也只是被自然法則驅動,想生孩子而已,情義…那不就是自然法則嗎?
孩子生了,隨后就淡了,若是雙方不能維系下去,要么就是湊合著過日子,要么就是…
“郎君。”
秋香端著茶來了,微微福身。
金發微微一動,賈平安竟然發現了些羞怯。
可我沒動你,你羞怯個什么?
賈平安喝了一口茶,外面就來人了。
“武陽侯!”
賈平安一臉懵逼,“這誰在叫魂呢?”
杜賀叫人進來稟告,“郎君,是那個吐蕃人。”
王圓圓?
賈平安出去,卻看到了那個被阿寶一蹄子踹吐血的吐蕃人。
“武陽侯!”
“滾…”
吐蕃人伸手進懷中,邊上的徐小魚眼疾手快,一腳踹去。與此同時,段出糧撲了過來,一拳…
“且慢!”
賈平安叫住了他。
吐蕃人滿臉血,但堅持著從懷中摸出了一塊玉…
他抬頭,眼巴巴的把玉遞過來。
杜賀用那雙被貪污磨礪出來的鑒寶眼看了一下,“好玉,咦!極品好玉!”
賈平安本來冷著臉,此刻也看了看。
這塊玉…里面竟然好似有霧氣在動。
他接過仔細看著。
果然,不過不是動,而是太過輕靈,所以才生出了這個錯覺。
好玉!
賈平安不禁暗贊。
關鍵還是碩大的一塊!
弄一對玉鐲子都有了。
但若是打玉鐲子的話…
羔羊就沒了,到時候一見兩個婆娘的手腕上帶著玉鐲子,自己看看光禿禿的手腕…
羔羊不愛帶鐲子,因為會影響她揮舞小皮鞭。
可女人的心…海底針吶!
“郎君,公主來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
不會是來催他交公糧的吧?賈平安干笑了一下,“公主多半是有事。”
他迎了出去。
羔羊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只驕傲的母孔雀。
杜賀笑的諂媚,恨不能用長袖給高陽擦鞋。
“郎君馬上就來,馬上就來。”
“咳咳!”
賈平安就像是民國電影里的老頭,背著手出來了。
娘的,這個婆娘怎地來了?
高陽冷著臉,就像是賈師傅欠了她的情債沒還,“聽聞茶葉最近賣的不怎么好,我來問問。”
賈平安看了一眼杜賀。
老杜目光閃爍。
不用說,一定是謊言。
“公主,進去說話。”
賈平安硬著頭皮把高陽往后院帶。
那個吐蕃人傻眼了。
“武陽侯!”
“給他一百斤茶葉!”
賈平安此刻滿腦子都是后院即將開始的刀光劍影。
吐蕃人狂喜,“多謝武陽侯。”
“對了,記得按照那個價錢售賣。”
吐蕃商人一迭聲答應了,眼巴巴的道:“武陽侯,我叫做巖石。”
賈平安擺擺手。
賈平安和高陽進了后院。
頓時…
臥槽!
兩個婆娘竟然換了一身衣裳,看著雍容華貴,仿佛整日都在維系著這樣的姿態。
高陽…
高陽微笑著,沒有盛氣凌人,就像是來和閨蜜交流般的親切。
三人卿卿我我,如膠似漆…
女人都是影后,在需要的時候,她們會展現出自己專業的一面,讓人無可挑剔。
“…郎君就是如此。”
三人在一起,開始用賈平安做話題,說到好笑處,衛無雙捂嘴輕笑,蘇荷笑的兇顫。
“是呢!”
高陽看了賈平安一眼。
隨后就是女人間的話題。
賈平安覺得自己的段位不夠。
他完全插不進嘴。
晚些閨蜜間的交流結束了。
高陽邀請衛無雙和蘇荷在時機恰當的時候去訪問公主府,她將會非常高興。
而衛無雙也表態,歡迎公主來家中做客。
若非衛無雙婉拒了打馬毬的邀請,下次賈平安就能看到三個婆娘組隊廝殺的場景了。
然后再加上孩子。
以我賈·梅羅、穆尼奧拉·平安的水平,調教出一支橫掃長安馬毬界的球隊,那還不是易如反掌嗎?
賈平安把高陽送了出去。
今日的高陽溫柔的不像話,賈平安倍感期待以后的歲月…
“我走了。”
高陽伸手,隱蔽的掐了賈師傅一把。
這個婆娘好狠的心!
賈平安低頭一看,手腕上都青了。
每一個女人都是天生的外交家,而大唐的外交家們最近很頭痛。
朱韜的外交能力毋庸置疑,但很遺憾,他喜歡用隱晦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情緒。
倭國人依舊如故。
他們虔誠的懇求大唐皇帝陛下對倭國施以仁慈。
“倭國數百萬百姓將會歡呼雀躍。”
這個話里隱含著一些東西。
“他是想說…若是大唐要征伐倭國,數百萬土著將會成為大唐的夢魘?”
賈平安起身,在朱韜期待的眼神中說道:“我去會會他們。”
一群野人罷了,竟然也敢玩這等手段?
賈平安獰笑著。
“武陽侯,切記別動手啊!”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