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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章 以本傷人

  長安的茶葉市場亂了。

  “郎君,賈家依舊跟了。”

  喬盛一拍案幾,“再加,斷了他的貨!”

  可賈家卻毫不猶豫的繼續跟進。

  那些茶葉商人激動了。

  翻倍漲價之后再漲,這是要讓我等發財不成?

  消息反饋到了茶葉產地,旋即茶葉‘出廠價’也應聲而漲。

  “漲價有許多理由,你要說什么成本高漲…這也有,可這個叫做炒!”

  賈平安笑吟吟的看著茶葉市場風云變幻,自家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兵部。

  “武陽侯!”

  大伙兒見到他分外的親熱。

  “陳進法。”進了值房,賈平安發現窗明幾亮,而且看來不是一夕之功,“這是每日都打掃了?”

  “是。”

  陳進法得意的道:“如今好些人想來這邊,還是我的運氣好。”

  “為何想來這邊?”

  賈平安坐下,拿起文書看。

  “說是跟著武陽侯學兵法。”

  陳進法兩眼放光,恨不能賈平安馬上拿出一卷書,上面寫著四個大字:賈氏兵法。

  “兵法兵法,你就算是學了去,也只是紙上談兵,誤人誤己。”

  兵法這玩意兒…你沒經歷過戰陣,上去只是送人頭。

  陳進法被賈平安看的心頭發毛,“武陽侯,可是不妥嗎?”

  賈平安幽幽的道:“我只是在想,你這般的去了沙場,被一刀剁了腦袋會是什么樣的。”

  陳進法嗖的一下就消失了。

  賈平安搖搖頭。

  “武陽侯!”

  包東來了。

  “那些密諜有些意思了。”

  “去看看。”

  數十密諜站在校場上,賈平安看了一眼,很是滿意,“至少氣質對了。”

  一番操練后,賈平安有些不滿意,“差強人意,還得操練。”

  包東苦笑道:“時日短了些。”

  這個卻是沒辦法。

  “來了兵部,可覺著不自在?”

  賈平安問道。

  “自在。”

  包東笑道。

  他原先在百騎就是個打醬油的,身手不錯,可百騎里身手不錯的人多了去,憑什么你出頭?

  賈平安到了百騎后,包東開始只是冷眼旁觀,可漸漸的,他發現這個少年的手段高超,竟然是不平凡之相,于是他便緊緊跟在賈平安的身邊,遇到事兒第一個上…

  人便是這般,當你一開始就靠攏了這個人之后,自然而然就成了他的心腹。

  如今包東回到百騎,那些兄弟都艷羨不已。

  按照明靜的說法,包東和雷洪去了兵部是好事,算是脫離了百騎的限制,以后若是有機會,六部都可去得。

  這便是脫胎換骨了。

  而始作俑者便是賈平安。

  包東感激的道,“武陽侯,下衙…要不去平康坊?”

  “算了吧,你那點錢糧留給妻兒,在外面糟蹋算是什么事?”

  賈平安還在旁觀這場茶葉大戰。

  包東和雷洪回到了值房。

  雷洪拿出一個小竹罐,心痛的弄了些出來,“包東,你手藝好,給我煮煮。”

  包東皺眉,“你特娘的摳門的不像話,這點茶葉如何煮茶?”

  “你是不知道如今這茶葉的價錢多離譜。”雷洪沒好氣的道:“如今的茶葉價錢漲了一倍多,沖著兩倍去了。”

  包東一怔:“可是與武陽侯家有關?”

  “說是有個叫做喬盛的,是昌松侯,他那邊高價收茶葉…”

  包東陰著臉,“這是要為難武陽侯?”

  晚些他尋個借口出門。

  這一去便尋到了喬盛。

  “百騎的包東!”

  喬盛被嚇了一跳,“何事?”

  包東冷冷的道:“聽聞你在背后說我百騎的壞話?”

  喬盛一聽就松了一口氣,然后罵道“賤狗奴,滾!”

  包東二話不說回去。

  “明中官。”

  他沒找沈丘,而是去尋了明靜。

  沒了百騎貸的明靜看著萎靡不振,“何事啊?”

  “明中官,昌松侯喬盛和武陽侯為難,故意提高茶葉的價錢,先前還羞辱了我。”

  明靜一怔,小手拍了一下案幾,“弄他!”

  簡單粗暴就是明靜的處事風格。

  隨后百騎就暗自查了喬盛。

  “嘖嘖!這喬盛的身后竟然這么多人,有趣有趣!”

  “難怪他的生意做得那么大,原來大半都不是自家的。”

  “朝中不許官員權貴經商,就他頂著臉皮不管不顧。”

  “他這是不準備做官了。”

  一陣分析,明靜拍板,“去抓了來,就用喬盛經商的罪名。”

  包東拱手,“明中官高明,這朝中規定官員不得進入市場,可他不但進了,還經商。”

  這不是自尋死路是什么?

  沈丘出現在了外面。

  私下行動竟然被發現了,很尷尬啊!

  沈丘淡淡的道:“最好先去問問。”

  沈中官竟然不反對?

  那些把他當做是活閻羅的百騎松了一口氣。

  包東去和賈平安說了此事。

  “不必。”

  賈平安說道:“商場就要用商場的手段來解決對手,動用百騎,這便開了個壞頭。”

  武陽侯…高風亮節!

  明靜得知后,拍著案幾罵道:“迂腐不堪!”

  然后再拿起購物車仔細看著,咬牙切齒的決定去買個東西來撫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

  茶葉漲價的風潮越演越烈。

  喬盛已經把收購價格提到了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

  連那些茶商都懼了,“不能再提價了。”

  再提價普通人還怎么喝茶?

  “提!”

  他紅著眼睛,一車車的錢財被拖出來。

  賈家同樣如此。

  喬盛在家中召集了人手議事。

  “我做事憑的什么?狠!”

  他的眼中兇光四射。

  “當年喬家的生意遇到了麻煩,一夜之間阿翁白了頭,阿耶被打斷雙腿…”

  他的父親喜歡賭錢,喜歡就喜歡吧,只要不過火就是了。可他連生意都不管,整日泡在那等地方。

  而他的祖父頗為溺愛兒子,睜只眼閉只眼。

  正是這種縱容,讓他的父親越來越肆無忌憚,賭錢財輸了不過癮,那么就賭女人,把家中的歌姬丟出去作為賭注…

  祖父再三喝罵沒用。在一個晚上,他的父親面色慘白的回來了。

  “阿耶,我輸光了家中的生意。”

  祖父當即一口老血噴出來,隨后令人拿來棍子,親手把兒子的雙腿打斷,令人把他關在了房間里,放話此生不許出來。

  早已不再管家中生意的祖父叫人搬來賬冊,叫來家中算賬的先生,一夜之間…白了頭。

  隨后喬家開始變賣家產,最后僅僅剩下一個空殼子。

  “祖父躺在床上握著我的手,說他此生最大的錯誤便是生了這么一個報應兒,而那個報應兒唯一的好處便是生了我!”

  喬盛眼中的緬懷消散,冷冷的道:“我靠什么東山再起?靠的便是夠狠!”

  那些贏了他家生意的賭徒得意洋洋,可很快,喬盛就去尋了幾個手段高超的賭徒,不但把那些家產贏了回來,更是…

  “我令人去打斷了他們的雙腿,不給醫治,直至昨日,我還看到其中的一個在東市爬行乞討…我為何不弄死他們?”

  喬盛微笑道:“一下弄死多無趣?要看著對手在絕望中掙扎,這才是報仇!”

  那些管事不禁一個激靈。

  “許久未曾遇到過對手了。賈平安從那個酒水生意開始,就不斷在拒絕我的好意。”喬盛的臉上多了笑容,陰惻惻的道:“要讓他知曉,我的好意拒絕不得。去,把市面上的茶葉一掃而空。”

  有管事小心翼翼的道:“郎君,若是那些人買不到茶葉…會不會鼓噪?”

  “鼓噪就鼓噪,無視就是了。”

  喬盛蠻橫的道:“這不是為了喬家,而是為了那些權貴,該他們出力了。”

  隨后果然有奏疏遞進去,說是市面上的茶葉價格漲的太離譜了。

  “他們不知道蒜你狠,豆你玩,姜你軍,蘋什么…否則會覺著這只是小意思。”

  賈平安又脫崗了,回到家中后被狄仁杰拽住,說了茶葉漲價的事兒。

  “蒜你狠?”狄仁杰顯然懵了。

  “大蒜的蒜。”

  狄仁杰捂額,“哪有這等事。”

  “你看著,還會瘋漲。”

  只是半日,茶葉的收購價又瘋漲了起來。

  “喬家弄了好些茶葉…說是倉庫都裝滿了,沒辦法,只能給錢,讓那些茶商存放在自己的庫房里。”

  “不著急。”

  賈平安輕松的帶著魚竿去釣魚。

  衛無雙精神抖索,昨夜她和賈平安嘀咕了許久,戰斗力讓賈平安刮目相看。

  難道女人興奮就會戰斗力強?

  “買!”

  衛無雙小手一揮,進貨!

  杜賀憂心忡忡的道:“大夫人,太高了。”

  “不怕!”衛無雙淡淡的道:“喬家出多少,咱們家就出多少,看看最后誰吐血。”

  這一場茶葉大戰甚至引發了武媚的關注。

  “這是針對賈家?”

  邵鵬點頭,“賈家也被迫提高了收購茶葉的價錢。”

  “讓平安來。”

  邵鵬去了賈家,得知賈平安去釣魚…

  “這人心大的!”

  狄仁杰接待的他,笑道:“此事是大夫人在管。”

  “那便請了大夫人進宮,好歹給皇后解釋解釋,不行…”邵鵬的眼中兇光一閃,“那便弄他!”

  衛無雙要進宮,賈昱死纏不放,最后兜兜怒了,請了阿福來幫忙,衛無雙這才脫身。

  “那個茶葉生意如何?”

  衛無雙笑道:“還好。”

  “還好?”

  武媚皺眉,“平安為何不上心?”

  那么大的生意,竟然甩給了家中的婆娘去應對,也不怕把賈家虧沒了。

  “皇后放心,茶葉生意都在掌握之中,若非是顧忌輿論,賈家能把茶葉的進價再抬高十倍。”

  十倍也只是小意思。

  但市場定然就崩了。

  武媚看著她,“記得你當年進宮就遇到了邪祟,一起的兩個宮女都離奇死了,你卻只是病了一場…”

  “是。”

  衛無雙想到了那年。

  那一年她剛進宮,有兩個宮女對她頗為照顧,讓她覺得宮中的人真好,興許在宮中一輩子也不是壞事。

  可半月后,兩個宮女卻露出了本來面目。

  這二人在她的屋里找到了一錠金子,說她偷盜。

  這幾乎是是必死的罪名。

  衛無雙心慌意亂的否認,可兩個宮女只是嘆息,說彼時還是太子妃的王氏那邊剛好丟了金子,正在博然大怒。

  衛無雙初出茅廬,只覺得自己死期到了。

  那二人嘆息一聲,讓她把金子放在盒子里,悄然送去太子妃那邊,如此神不知鬼不覺。

  她們還很熱心的陪著她一起去,后來衛無雙才想起,她們是想盯著她。

  半路上就遇到了幾個內侍,不由分說的把三人抓了分開審訊。

  衛無雙自然是說了個透徹,絕望的等待著處置。

  晚些門開了,內侍讓她出去。

  門外站著蔣涵。

  蔣涵冷冷的站在夜色中,說道:“此后跟著我。”

  “是。”衛無雙知曉自己死里逃生了。

  而另一邊,兩個宮女的尸骸被拖了出來。

  而那個盒子打開了,里面的金子不翼而飛,變成了一封書信…

  書信是什么內容?

  她問過蔣涵,可蔣涵卻不肯說。等她后來漸漸知曉了許多事之后,才知曉自己被卷進了王氏和蕭氏之間的爭斗中。

  什么能辟邪,那不過是蔣涵為她弄出來的名頭罷了,免得她被人欺負。

  武媚淡淡的道:“錢不錢的不打緊,可好歹要顧忌著些名聲。”

  “是!”

  衛無雙低眉順眼的。

  “若是喬家欺人太甚,只管讓平安出手。”

  不是要顧忌名聲嗎?

  武媚難得的翻個白眼,“回去吧。”

  回到家,衛無雙令人放話。

  “賈家不想壞了規矩,可有人卻出手在前,欺人太甚,莫要得寸進尺,否則…莫怪言之不預也!”

  釣魚回來的賈平安聽到這話,就去尋了衛無雙。

  “娘子。”

  “何事?”

  正在看賬冊的衛無雙抬頭。

  賈平安試探道:“七九年?”

  “什么七九年?”

  衛無雙茫然。

  賈平安笑道:“打交趾猴子。”

  衛無雙納悶,“交趾猴子是何物?”

  “春風吹滿地。”

  “人民幣!”

  賈平安失望出去。

  “郎君。”

  金發碧眼的秋香看著很醒目。

  安靜很安靜。

  鴻雁伺候賈平安更衣,嘀咕道:“郎君,秋香看著和鬼怪似的,安靜臉上的斑點好難看…”

  可后世卻有不少人把這等雀斑當做是優點。

  果然,還是這個時代的審美觀靠點譜。

  喬盛那邊不出預料的對賈家的告誡不屑一顧。

  隨后…

  “再提價五倍收購茶葉,告訴那些人,等把喬盛打垮了之后,賈家會把茶葉依舊以原先的價錢賣給外面的人。”

  跟我斗!

  衛無雙的眼中多了譏誚之色。

  炸了!

  賈家大手筆掃貨,再提價一倍。

  “賈平安瘋了!”

  喬盛罵道:“跟!跟!”

  管事痛苦的道:“郎君,賈家那個女人放話了,說事后會把那些茶葉按照往年的價錢放出去…”

  臥槽!

  喬盛一腳踹倒案幾,眼睛發紅,“咱們搶購茶葉,就算是價錢高,可事后只需降些價便能賣出去,虧不了多少,賈家…這是絕戶計,賈平安好狠的手段!”

  管事欲言又止。

  喬盛罵道:“說話!”

  管事低頭,“賈平安今日去了兵部,隨后去了城外釣魚,家中說是大夫人在做主此事。”

  “你想說這等狠毒的手段是那個女人使出來的?”

  喬盛面色平靜了下來。

  “是。”

  管事苦笑道:“咱們的人去滌煩茶屋假裝賣茶,見到賈家的仆役進去,和管事說什么夫人交代,只管買。”

  喬盛沉吟著。

  “郎君,此事已不可為。”

  喬盛抬頭,目光炯炯的道:“為何賈家能虧那么多錢?”

  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

  喬盛準備以本傷人,可賈家卻大手筆的祭出了漲價五倍,事后按照往年的價錢售賣。

  這特娘的不叫以本傷人,而是以本壓人。

  錢多的沒地方放了。

  豪爽的…不,撒比的一塌糊涂。

  管事想了想,“他家的茶葉生意定然掙錢不少。”

  “最好的一萬三千錢,自然掙錢不少,但能掙多少?”

  滌煩茶屋究竟有多掙錢誰也不知道,關鍵就在于茶葉的成本,有人說賈家是在茶葉里摻了玉粉,可有人效仿,茶葉的味道越發的難喝了。

  算不清楚賈家茶葉的成本,面對衛無雙的高壓,怎么打?

  一個女人竟然這般兇悍…

  “悍婦!”

  喬震惱火的道:“去看看可是真在收。”

  市面上的茶葉已經被收的差不多了。

  喬震面色慘白。

  賈家除去留下了自家需要的那部分茶葉之外,隨后開始低價銷售。

  “郎君!”

  喬震從早上起來就再也沒坐下去。

  一坐下后,墊子上仿佛有針,令他坐立難安。

  “如何?”

  喬震看著進來的管事,眼中有些期冀之色。

  他剛派人去了賈家,想握手言和。

  沒辦法,他高價進了太多的茶葉,此刻那些茶葉就像是一個燙手的山芋,丟出去沒人買,跟著賈家降價銷售他會虧的褲子都沒了。

  管事搖頭,“賈家甚至連門都沒給進,杜賀說大夫人今日忙,沒空。”

  “那二夫人也行!”

  賈家那位二夫人一張娃娃臉頗為引人注目,而且據聞脾氣很好。

  管事低頭,聲音悲切,“那位二夫人說是在修煉,不知何時出關。”

  喬盛仰頭看著屋頂,神色古怪的問道:“賈平安呢?”

  “賈平安在兵部。”

  喬盛走出了房間,在陽光下瞇眼,臉頰顫抖,“去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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