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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4章 生子當如賈平安

  “老了。”

  李勣揉揉腰,就站在值房前說道:“先前有人彈劾李義府招募移民應者寥寥,老夫知曉李義府的性子,他定然會以人手不足唯為由把事情丟在百騎的頭上,你可想好了如何應對?”

  果然,李義府那貨就搞不定此事。

  賈平安說道:“此事百騎去了何用?”

  李勣微微一笑,比老程還神秘。

  “甚好。”

  主意呢?

  只得了個神秘微笑的賈平安稍后就被召進宮中。

  李義府在。

  “…百騎不動,臣令各處官吏到各處招募,可終究人手不夠…”

  賈平安剛好進來,行禮后,就毫不客氣的道:“敢問李侍郎,要多少人手才夠?”

  李義府微笑道:“長安各處多少村子?要一一去鼓動…”

  人無用,怪卵痛。

  賈平安說道:“百騎不是文官!”

  你特娘的讓武人去鼓動百姓移民,合適嗎?

  你說的再多有何用?李義府笑的很是和煦,“陛下,臣…無話可說。”

  道理老夫不和你說了,就揪著你那個錯誤不放。

  百騎沒去!

  李治本想讓李義府和賈平安借此共事的機會握手言和,可沒想到這二人卻是水火不相容。

  “百騎疏懶…”

  來了。

  李義府看了賈平安一眼,心想雖然老夫給你準備的坑你沒跳,但這個坑你終究還是得要進來。

  這便是李貓。

  但凡被他坑過的無不深惡痛絕。

  賈平安一臉沉痛,“陛下,臣愿將功補過。”

  李義府笑道:“陛下,臣在想,難道百騎能提著橫刀逼迫那些百姓移民安西?”

  李治也冷了臉。

  他本意是讓他們握手言和,可現在看來卻是不可能。

  李義府新晉,必然要安撫,這也是他能紅得發紫的緣故。

  賈平安一看他的神色就明白了。

  從來只有新人笑,他這個舊人要挨刀。

  “此事朕便看著你折騰,不好…”

  李治神色微冷。

  這便是把處置權留在了最后。

  出去后,李義府笑道:“此事老夫本不想如此,奈何陛下追問…”

  我本不想嗶嗶,可皇帝知道的太多了。

  賈平安覺得這人真的無恥。

  “其實,此事并不難啊!”

  賈平安提高了嗓門。

  殿內的李治都聽到了。

  不難?

  李治捂額,隨即去了武媚那里。

  “李義府和賈平安之間涇渭分明。”

  武媚很詫異,“陛下,他們的性子截然不同,如何能相容?”

  李治一怔。

  長孫無忌一伙的權柄不斷萎縮,他現在剛觸碰到了帝王的至高權利,有些飄飄然,武媚的話讓他不禁反省了一下自己。

  “李義府行事狠辣,卻笑容滿面,人稱李貓,笑里藏刀。”武媚對于李義府的態度很明顯,那就是用,但也只是用,“平安行事卻有章法,知分寸,兩者自然不相容。”

  李治坐下,武媚叫人去煮茶。

  “龜茲國相謀反,大將謀反,由此可見西域對大唐并無忠心。”李治沉聲道:“大唐若是丟失安西,下一步就會被封死河西走廊,如此就成了一隅之地,故此前漢和匈奴在河西一帶拼死廝殺,為的便是這個。”

  “太子來了。”

  李弘進來,等他行禮后,武媚招手,“來,聽聽你阿耶說朝政。”

  李治微微一笑,眉間多了輕松,“河西一代能養馬,能耕種。你想想,能耕種便能存人,漸漸繁衍生息,而能養馬就能打造龐大的騎兵…”

  武媚恍然,“如此,河西不但能養人牧馬,更是大唐通往西域的必經之路。若是被吐蕃人拿到了手中,他們利用河西的戰馬和耕地就能不斷強大…加之控制了去西域之路,貿易之利也得了…”

  她不禁一驚,“一國何為重?糧食。其次軍隊,再次錢財…河西之地竟然如此重要,難怪從前漢開始就爭斗不休。幸而大唐如今控制了此地…”

  “控制只是一時。”李治放緩了語氣,“此次龜茲之亂就給朕提了個醒,安西之地僅僅駐軍是萬萬不夠,若想長治久安,必須讓那里成為大唐的疆土,而百姓就是根基。”

  “不是在移民了嗎?”

  “李義府辦事不力。”李治淡淡的道:“應者寥寥。”

  “阿耶。”李弘突然問道:“那要不要打?”

  這孩子…

  武媚不禁笑了,“是移民,不是打。”

  李治招手,等他近前后說道:“賈平安愿意接手。”

  武媚笑道:“給他試試也好。”

  “不,他在外面和李義府說此事容易!”李治看著她,似笑非笑的道:“既然他說容易,那朕便拭目以待,若是不妥…”

  阿弟越發的奔放了,為何說出這等自斷后路的話?

  看來…這是真的飄了?

  李治牽著李弘出去。

  身后…

  “邵鵬,年輕人飄了該如何?”

  “皇后,該痛責。”邵鵬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慫恿和幸災樂禍,“奴婢曾聽盧國公說過,孩子是不打不成器。武陽侯也曾說過,打是親,罵是愛,愛到深處用腳踹。”

  李治的嘴角微微翹起。

  晚些賈平安二進宮。

  再出來時身上竟然帶著腳印。

  傳聞皇帝今日心情大好,令人準備了美酒。

  李義府回到值房,冷笑道:“賈平安說移民之事簡單,他故意大聲說出來,讓陛下也能聽見。這是在故意羞辱老夫,如此…放話出去,若是不成,那就別怪老夫不顧皇后的面子!”

  有心腹勸道:“侍郎,那賈平安好歹也是皇后的人,要不…緩和一番?”

  李義府的笑臉依舊,但眼中卻多了一抹不屑之色,“想升官?”

  心腹點頭。

  “想發財?”

  心腹點頭。

  李義府微笑道:“如此,你就得出人頭地,把能威脅你地位的人踩在腳下,如此你就光芒萬丈…升官發財自然是你先他后。既然走了這條路,那就是不進則退,誰擋了老夫的道,誰就是老夫的對頭!”

  心腹一怔,“可皇后若是不滿呢?”

  “皇后的身邊在漸漸聚攏人,可都是陛下默許,懂不懂?”李義府和春風一起微笑,“就算是聚攏了人,可人心難測,內里也得斗一斗…”

  他突然拍拍心腹的肩膀,“許多時候需要你無事生非,主動挑事。若是陛下的人抱作一團,蜜里調油,帝王就會生出猜忌心來。”

  心腹恍然大悟,“也就說,哪怕都是陛下的心腹,彼此之間也不能交好?”

  李義府點頭,“這就是為臣之道。”

  隨后外面就有人傳話。

  明靜急匆匆的回來。

  “這是買了什么?”

  賈平安抬頭看了一眼。

  明靜走過來,猛地拍著案幾,“你竟然說移民之事簡單?”

  賈平安點頭。

  明靜捂額,緩緩退到自己的案幾前,一屁股坐下去,“此事外面傳的沸沸揚揚的,武陽侯,我就怕你羞辱李義府不成,最終…”

  最終被他反殺!

  賈平安起身出去。

  明靜叫囂著,“去看看他做了什么?”

  “明中官,武陽侯說是請客。”

  程達動心,“可有我等?”

  包東搖頭,“武陽侯請了盧國公等人。”

  明靜看著程達…

  你覺得自己能去嗎?

  然后她嘆道:“尋那些老帥來求情…果然是不變應萬變的武陽侯,烏梢蛇!”

  “小賈請客?”

  梁建方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小子好像沒怎么請過客吧?”

  眾人一想還真是。

  晚些到了長安食堂,梁建方上前行禮,“見過鄂國公。”

  尉遲恭竟然來了,尉遲循毓在身邊隨侍。

  尉遲恭當年威風凜凜的時候,連程知節都得退避三舍。

  軍方前大佬出現了。

  尉遲恭淡淡的道:“許久未見,你等倒也還精神。”

  眾人一陣寒暄,李勣來了,李敬業跟著。

  “懋功別來無恙?”

  李勣本姓徐,原名徐世勣,字懋功。后來被賜姓李。為了避先帝李世民的諱,把世字去掉,叫做李勣。

  李勣拱手,“鄂國公精神依舊,幸事。”

  尉遲恭目光掃過李敬業,“你太過謹慎,避禍的本事不亞于李靖,不過卻少了些大氣。”

  程知節不禁苦笑。

  這位的脾氣竟然還是那般啊!

  尉遲恭卻對李敬業頗有興趣,上前用力拍了他一巴掌。

  李敬業抬頭,“鄂國公看著頗為精神。”

  “好一個熊羆!”

  尉遲恭不禁贊道:“以后定然又是一員猛將。”

  他愛不釋手的拍拍李敬業,“你說老夫精神,如何精神?”

  李勣心中一個咯噔,“鄂國公,這孩子…”

  尉遲恭看了他一眼,“你自家謹慎也就罷了,連帶孩子也要壓制,可是男兒?”

  老夫不是男兒,難道是女子?

  李勣苦笑。

  李敬業說道:“鄂國公,我剛才見你盯著那個侍女看…”

  前方,一個貴婦人緩緩而行,身邊兩個美貌侍女。

  李勣的臉有些抽搐。

  “男人但凡還有精神,就會對女人感興趣…”

  “哈哈哈哈!”尉遲恭大笑道:“說得好!耶耶如今依舊對女人有興趣。”

  李勣心中一喜,暗道孫兒今日竟然這般會說話,難道是祖宗顯靈了?

  李敬業嘆息一聲。

  “說話!”

  尉遲恭對這個小子越發的喜歡了。

  剛才店里點菜的賈平安出來,見狀就想阻止…

  “是。”李敬業覺得尉遲大爺真的爽快,合自己的胃口,“不過真正厲害的男人,都不會盯著得不到的女人看。盯著這等女人看,他定然是欲求不滿。”

  李勣的臉都綠了,準備回頭就拍死這個孫子,換一個繼承人。

  尉遲大爺欲求不滿?

  尉遲循毓的臉也綠了。

  阿翁要殺人了!

  賈平安剛準備打圓場,尉遲恭就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一巴掌拍死李敬業吧。

  尉遲恭一巴掌拍去,贊道:“耶耶無女不歡,自然欲求不滿,好小子,說的耶耶心中舒坦,回頭耶耶送你兩個歌姬…”

  這樣也行?

  李敬業咧嘴笑的很歡喜。

  尉遲恭回身,賈平安行禮,請諸位大佬進去。

  紀成南站在邊上諂笑,然后看到李勣一巴掌拍在李敬業的肩上,好像很用力,但毛用沒有,李勣面色發青的甩著右手。

  眾人一路上樓,最大的包間已經騰出來了,幾個權貴在邊上罵罵咧咧的。

  “誰這般金貴?竟然讓耶耶讓地方,回頭弄死他!”

  腳步聲傳來,一起傳來的還有紀成南的聲音。

  “慢些慢些…”

  紀成南打頭上來,隨后是賈平安。

  幾個權貴盯著樓梯口,面帶冷笑。

  然后…

  上來的是尉遲恭。

  一個權貴面色大變,趕緊拱手,“見過鄂國公。”

  另一人也變色,“他竟然出來了?”

  “幸好剛才沒鬧騰…我的神,后面…幸好啊!”

  李勣,程知節,梁建方…

  “群魔亂舞啊!”

  “這些人就算是一把火燒了長安食堂,陛下都不會眨一下眼。”

  眾人進了房間,隨后酒菜魚貫而來。

  酒過三巡,尉遲恭神色淡然,“老夫聽聞你不怎么請客?”

  這好像是真的。

  “只是巧合。”

  賈平安不吝嗇,但卻因為以前掛著一個掃把星的名頭,所以請客就是招人恨。

  “說吧。”

  尉遲恭笑道:“年輕人沉不住氣,幾杯酒下肚就看著欲言又止。有事說話,能辦就辦,不能辦讓循毓陪著你鬧騰,被打死了活該。”

  尉遲循毓在邊上,聞言不禁苦笑。

  賈平安斟酌了一下,“諸位老帥從前隋廝殺到了如今,乃是大唐的定海神針…”

  “馬屁就罷了。”尉遲恭淡淡的道:“當年老夫跋扈,就是被吹噓多了。”

  可你竟然這般會得罪人,你自己知道不?

  賈平安發現尉遲恭和李敬業竟然有些異曲同工。

  都是得罪人的大師。

  “可老帥們之后…”賈平安指指李敬業,“敬業與我情同兄弟,可看著敬業如今只是在千牛衛廝混,這還算是好的。”

  尉遲恭瞇眼,“老夫的兒孫…不爭氣。”

  老夫把你的潛臺詞說了,你還想說什么?

  果然是得罪人的祖宗。

  但賈平安卻絲毫不亂,“如今天下太平,自然該享受富貴,可富貴難過三代。”

  “你想說老夫英雄,兒孫只能裝孫子?”

  梁建方直言不諱。

  “這是現狀。”

  帝王的猜忌才是那些權二代沒落的真正原因。

  比如說尉遲寶琳,比如說程處默等人,看似風光,實則都是馬屎外面光,壓根得不到重用。

  老帥們在軍中、在大唐的威望太高了,子孫若是再得重用…皇帝怕是晚上睡覺都會睜只眼。

  “這也無可奈何。”程知節指指外面,賈平安說道:“盧公放心,外面有人把手,隔壁兩邊都沒人。”

  “小子穩妥。”程知節壓低了聲音,“其實,老夫如今只求兒孫安樂。”

  尉遲恭搖頭,“若是太過安樂,不出五十年,子孫就會淪為廢人,到了那個時候,頂著一個爵位…實則就是廝混。老夫的子孫便是如此。”

  賈平安認真的道:“長安是個享樂之地…”

  這些老帥們心知肚明自家兒孫沒落的緣故,但卻想不到辦法。

  帝王會猜忌,這是慣例。至少李治并沒有學前漢的帝王大殺功臣。

  賈平安知曉還有另一個緣由。

  ——這些老帥的子孫都被人放在顯微鏡下盯著,但凡言行不妥就會被彈劾。

  這也是程知節和李勣謹小慎微,尉遲恭躲在家中不出門的緣故。

  “諸位,長安是個漩渦,也是個安樂窩,一旦享受慣了,誰會想著去冒險廝殺?”

  賈平安毫不客氣的揭開了另一層傷疤,“朝中如今正準備經營安西,那里將會大唐的貿易之都…那錢掙的無比輕松。”

  他輕輕說了一個名字,“諸葛家族。”

  好了,你們自行領會。

  這是何意?

  梁建方和蘇定方不解。

  可李勣和程知節卻若有所思。

  尉遲恭猛地一拍案幾,“狡兔三窟!”

  蘇定方猛地想起了一事,低聲和梁建方說道:“漢末時,諸葛家族分為三處,魏蜀吳各有人,如此,三國不管如何,諸葛家族依舊能延續。”

  現在不是漢末,但這些家族的情況有些像是漢末。

  “咱們的子孫在長安漸漸泯然眾人矣。”程知節嘆息,“安西乃是大唐面對西域、吐蕃、突厥的前沿。

  長安多人才,老夫的子孫在長安看不到機會,若是能去安西…就算是從頭做起,從一個府兵做起,有老夫征戰多年的兵法傳授,他若是不能成材,那便是天意。

  若是從軍不成,去做生意也能賺的盆滿缽滿,至少是個富家翁。”

  尉遲恭看了賈平安一眼,“襲爵的留在長安,從下面再挑選人去安西,從此便是分枝,和本家不相干。”

  只要不是犯下被牽累的大罪,那么不管哪邊倒霉,另一邊都會存在。

  這便是狡兔三窟的手段!

  尉遲恭突然拍了尉遲循毓一巴掌,“你跟著武陽侯學了許久,可學會了這等本事?”

  尉遲學渣羞愧的低頭。

  尉遲恭看著賈平安,良久嘆道:“此子一番話讓老夫恍然大悟。若是子孫能有你的才干,老夫此刻閉眼都安心了。”

  李勣的嘴角微微翹起。

  眾人看著李敬業,都知曉了他得意的來由。

  李敬業憨直,李勣為此憂心忡忡。可自從和賈平安交好后,李敬業的人生軌跡就發生了變化,從平緩往下變成了不斷向上。

  蘇定方贊道:“生子當如此子!”

  第二日,雍州州廨。

  “愿意移民的昨日來了幾個?”

  負責移民事宜的州司馬常濤問道。

  幾個小吏面面相覷,其中一人說道:“常司馬,昨日移民的就來了十余人。”

  常濤黑著臉,“李侍郎那邊怎么說?”

  “李侍郎…”小吏一臉膈應,“那邊的人沒來了,說是換了武陽侯來處置此事。”

  “荒唐!”

  常濤冷著臉,“此事李義府做的差了,便順手扔給了武陽侯。武陽侯不知天高地厚,也敢招攬此事…”

  小吏放低聲音,“說是李貓早就挖了坑,就等著武陽侯往下跳。這武陽侯按理也不傻,卻不知回避。”

  “這是自作孽!”事情停滯不前,常濤只覺得憋氣,“武陽侯來了再叫老夫。”

  “哎!”

  外面有人喊,“有人沒有?”

  常濤心情不好,不耐煩的道:“做什么的?”

  “移民的!”

  常濤抬頭看著進來的眾人,傻眼了。

  “盧國公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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