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靜在百騎也算是‘一霸’,可百騎依舊有些人事她不清楚。
比如說刑訊這一塊。
為了加強刑訊的能力,賈平安在元從禁軍中征募了一次,那次來了三人,最后留下一人。
是誰?
“哎呀!是誰叫我?”
哎呀這一聲叫的細聲細氣的,呀字竟然是第三聲,而且還拖長了腔調。
明靜只覺得脊背發寒。
一個百騎從右側過來。
黝黑的臉,粗手粗腳的,但卻能看到些嫵媚之色。
我是瘋了嗎?竟然能看到嫵媚?
明靜打個寒顫。
她發現包東的脖頸上全是雞皮疙瘩。
賈平安呢?
那個lsp什么樣?
“去,那個人交給你了,我只要口供。”
賈平安看著很是平靜。
“士為知己者死。”彭威威鄙夷的看了明靜一眼,然后拱手,“我這便去伺候他。”
“辛苦了。”
賈平安在微笑。
彭威威進了房間,見有人來,就皺眉,“哎呀!我行刑不能有外人在,出去!”
等人出來,嘭的一聲,房門被關上了。
明靜雙手抱臂靠近了賈平安,“那個…你覺著他會如何拷打?”
我怎么知道?但我能幻想…賈平安幻想了一下滿清十大酷刑,不,是比那個更讓人絕望的刑罰,“定然是讓人興奮的手段。”
“啊!”
里面傳來了一聲慘叫,聲音聽著不對勁,不像是劇痛,而是像…
明靜的手臂上全是雞皮疙瘩,“以前道觀里有人說遇到鬼了,就是這么慘叫的。武陽伯,這人邪性。”
彭威威動過兩次手,一律不許人旁觀。事后有人稟告,說那慘叫聲就像是見鬼了一般。
賈平安也覺得脊背發寒,但好歹此人是自己的下屬。
明靜見他不回話,就不悅的道:“你為何不回復我的話?”
在乎你的人都是秒回,不在乎你的人都是月回…賈平安說道:“是有些邪性,不過人才就是這般的特立獨行。”
“啊!”
慘叫聲滲人。
“要不,你去看看?”
女人的好奇心有時候能害死貓,平日里見到一只老鼠或是蟑螂都會被嚇得半死的她們,在某些時候,面對某些詭異的事兒時卻敢于渾身顫抖著去探險。
賈平安淡淡的道:“你去看吧我特許了。”
“你說的?”明靜真的好奇彭威威是用了什么手段,于是猶豫了一下后緩緩往房門去。
“你別過來!”
魯石突然尖叫了起來就像是即將遭遇野蠻的那個啥。
“哎呀!你可愿說了嗎?”
明靜只覺得毛骨悚然。
“哎呀…”
“啊…啊…啊…”
慘叫聲太過驚悚,嚇得明靜轉身就跑了回來躲在賈平安的身后瑟瑟發抖。
“救命!我說了,救命!武陽伯求求你讓他走我說了…”
“總是有人想試探底線,何苦來哉!”賈平安微微嘆息。
房門打開,彭威威走了出來,黝黑的臉上全是欲求不滿的唏噓“武陽伯可有那等真正的硬漢嗎?”
賈平安隨即進了房間,魯石上半身赤果,下半身就穿著一條犢鼻褲,傷痕累累,但卻不知道彭威威用了什么手段。
“說話。”
魯石喘息著一種叫做驚魂未定的情緒讓明靜不禁回身看了彭威威一眼。
彭威威正在出去,背影看著格外的蕭索和寂寞。
怎么像是當年那位在道觀里論道獨孤求敗之后離去的背影呢?明靜有些悵然。
“常岱是我弄暈的他們說不能弄死,否則仵作不好做。”
“誰指使誰參與?”
“常岱想先發制人!”魯石面色慘白,“左屯衛之事發作后常岱惶然不安隨后召集我和吳歡議事說陛下定然是要殺雞儆猴,如此要對口供,可他當日渾身殺氣騰騰的,吳歡就跑了,隨后我覺得不妙,就尋了幾個心腹一起下手…”
“誰指使的?”
知道了兇手,剩下的事兒賈平安就不關心了。
魯石搖頭,“無人指使。”
“彭威威…”賈平安再度祭出了那位刑訊好手。
魯石渾身顫抖:“武陽伯,真是無人指使!”
“那仵作為何會配合你?”
“仵作是我的堂弟。”
賈平安回身出門。
明靜失望的道:“后續怎么辦?”
“接著尋吳歡!”賈平安仔細想了想,“兩次送信的那人是誰?”
隨即百騎開始在洛陽城中查探。
許敬宗也在給當地官員施壓。
他騷擾多了,竟然有官員來駐地告誡,“許尚書,我等已經盡力了,此事還得看天意。若是不妥,我等便上疏長安,請陛下做主。”
這是想告御狀。
許敬宗突然就笑了,“盡管去。”
李治對老許格外的信任,賈平安估摸著這等告御狀,多半最后就成了‘堂下何人,為何狀告本官?’
這是遇到流氓了。
官員拂袖而去。
“老夫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許敬宗的聲音不小。
回過身,他認真的道:“小賈,你如今也算是陛下的心腹了,老夫便傳授你些手段,如此方能立于不敗之地…”
老許的所謂手段多半不堪入目。
李治并未把我當做是心腹…好吧,這么說有些沒良心,好歹是李治護著我免受長孫無忌和老關隴那些人的鎮壓,否則此刻我多半是在某個塔底唱著千年等一回…
“武陽伯!”
賈平安剛想拒絕,包東來了。
“陳和尚來了。”
“帶了來。”
陳和尚被帶進來,“武陽伯,有兄弟查到了,吳歡最后出現在上林坊,隨后就失蹤了。”
賈平安猛地一驚,“那個兄弟也是在上林坊失蹤。”
百騎傾巢出動。
“讓坊正和坊卒帶著咱們的人一家家的查。”
賈平安站在那里,就像是個匪首般的喊道:“把馬車帶來!”
兩輛馬車被帶了過來。
“掀開!”
覆蓋的布被掀開,一串串銅錢,箱子里的綢緞讓人眼花。
“但凡提供消息抓獲了吳歡,賞兩萬錢。提供消息尋到百騎那位兄弟的,賞…三萬錢!”
周圍有圍觀的,馬上就驚呼了起來。
“錢都在這了,童叟無欺!”賈平安繼續說道:“還有,此事保密!是誰尋到的,只需和百騎的人說,該如何不引人注目收錢,此事就看你們自己的了。”
坊正隨即帶著人一家家的查問。
“若是坊正他們找出來的呢?”明靜覺得這錢給的太多了些。
“絕對不會。”賈平安知曉百姓的力量,只要能發動起來,這些真不是事。而官府往往就輕視、無視了這股力量,所以常常撲街。
“你就那么篤定?”明靜看著有些不舒服,不時的深呼吸。
這女人用布條把兇勒的太緊了,此刻定然難受…“你那個…偶爾該透透氣!”
“什么透透氣?”
明靜一怔,賈平安起身過去了。
她低頭看看一馬平川處,羞惱的道:“賤人!”
消息在上林坊中不斷蔓延,但賈平安卻覺得慢了。
“包東!”
包東第一次干這等事,有些沒經驗,滿頭大汗的跑來。
“叫嗓門大的兄弟一路喊,每個地方都喊到。”
包東楞了一下,“也好。”
也好?
那是你們沒見過發動起來的百姓有多可怕,能迸發出多大的力量。
晚些,上林坊里到處都回蕩著喊聲。
“但凡幫助百騎尋到吳歡的,賞兩萬錢!但凡幫助尋到失蹤百騎的,賞三萬錢!”
“錢財就在外面,驗證了就能拿錢。”
沸騰了!
整個上林坊的百姓,但凡能動彈的都出來了。
連老人都杵拐出來,顫顫巍巍的道:“老夫小時候在前面那條溝里玩耍過,那里有個大洞,大郎,帶著鋤頭來挖!”
有孩子喊道:“阿耶,我知道有個狗洞!”
一個廢棄院子的廂房側面堆積著一些枯枝,有聲音隱隱從地下傳來。
“百騎竟然來了嗎?”
黝黑的地下洞穴里,吳歡說道:“你說,我若是出去,武陽伯會如何?”
“嗚嗚嗚!”
邊上,那個失蹤的百騎被綁著,吳歡拔掉堵嘴的布團,“你別逼我,否則我會殺人,隨后自盡。”
百騎喘息了幾下,“武陽伯在長安有個匪號,叫做以德報怨,你這樣的…你暗算了我卻不殺,這便是立功。還有,此事還得看你在左屯衛一事中的責任。”
“我只是分了些錢!”吳歡罵道:“常岱要滅口,我只能跑,隨后竟然聽到常岱自盡的消息,我就覺著不對勁。我要是出去,定然會被人滅口。”
“你可知曉…武陽伯連長孫相公都不怕。”
“果真?”吳歡心中歡喜。
“當然是真的。”
我說謊了,但只是為了大局!百騎說道:“武陽伯懸賞那么多,咱們能躲多久?那些孩子最喜歡折騰這等地方,上面的枯枝一旦被搬掉,那一層破席子哪里能瞞得住人!”
“是啊!”
吳歡心中微動,卻擔心是謊言,就拔刀抵在百騎的脖頸上,“你若是說謊,我一刀…”
“但凡幫助百騎抓到吳歡的,賞兩萬錢!但凡幫助尋到失蹤百騎的,賞三萬錢!”
百騎笑道:“武陽伯為了尋你只是出了兩萬貫,為了尋我卻出了三萬貫,你有本事便一刀剁了我,有這等上官,我死而無憾了。”
是啊!為了手下竟然懸賞那么高,比我還多出一萬錢,可見那位武陽伯義氣無雙,如此…吳歡問道:“你說,若是我主動出去,那些賞錢可都是我的了?”
這個腦回路太過清奇…百騎:“…”
吳歡越想越覺得有搞頭,就掀開了頭頂的破席子,奮力把枯枝挪開,然后把百騎提溜上來,扶著他走了出去。
包東正在喊話,“…但凡幫助尋到失蹤百騎的,賞三萬錢!”
明靜在后面嘟囔,“這么久都沒人尋到,弄不好就沒在這里,若是真有,我便透透氣。”,說著她低頭看看太平…
邊上的一個小院的門被打開,一個男子走出來,堆笑問道:“可真是有五萬錢嗎?”
包東點頭。
男子伸出雙手,“我便是吳歡,那兩次書信就是我隔墻送的。”
賈平安聞訊而來,見到那個失蹤的百騎后,吩咐道:“給他解綁。”
吳歡的雙手獲得了自由,贊道:“你懸賞我兩萬錢,為了麾下的兄弟卻愿意出三萬錢,常岱若是有你這等愛護麾下的心思,也不至于死于非命。”
外圍的百騎驅散了圍觀的百姓,賈平安讓人弄了馬來,和吳歡并肩而騎。
出了上林坊,吳歡好奇的問道:“你不怕我跑了?”
我當然怕…賈平安淡淡的道:“既然你主動出來了,這便是合作的態度。對于朋友,賈某總是多一些寬容。”
武陽伯可真能忽悠…明靜看看手扣弩機的兩個神箭手,覺得自己經常懟不過賈平安就是因為不夠無恥。
回到駐地,賈平安隨即詢問了吳歡。
“左屯衛之事發作后,我發現常岱看著魯石的背影眼神陰沉,像是要殺人,我出去時,老是覺著背后有人在看著我,我回頭一看,常岱就在值房門外站著…”
“于是你就逃了?”
“是。”吳歡很老實的承認了。
這人的運氣真好…賈平安再度問了些情況,吳歡報出了十余個名字。
“全數拿了。”
包東領命起身,出去前看了吳歡一眼,覺得這廝的運氣真好。
吳歡算是解脫了,賈平安甚至都沒給他上綁,“你兩次投信提醒,拿了百騎的兄弟也未下毒手,加之在此事中涉及不深,我最后上疏時,會提及這幾點,相信不會涉及家人。不過你本人流放難以避免。”
這是實話。
吳歡的身體一下就松了,“武陽伯,敢問那些賞錢…”
“兩萬貫會給你的家人,三萬貫因為是你動手的緣故,只能給一半。”
“我沒想那三萬貫。”吳歡覺得能拿到一萬錢就算是幸運了,沒想到竟然能拿到三萬五千錢,不禁喜上眉梢:“家中妻兒有了這筆錢,就算是我不在了,也能活得好。”
賈平安頷首起身,準備出去。
吳歡問道:“武陽伯,若是我留在折沖府內會如何?”
“魯石會弄死你。”
賈平安突然回身,“對了,洛州誰和你等有勾結?”
明靜站在門邊,被他這么突然回身嚇了一跳。
吳歡下意識的道:“別駕李營持。”
賈平安點頭出去,身后的吳歡面色煞白。
“你竟然差點忘記了問這個?”明靜有些抓狂,“這是何等重要之事,我先前就一直想提醒你,可你卻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太平…賈平安淡淡的道:“吳歡雖然一直在回答問題,可身體緊繃著,顯然在戒備。在這等時候,我若是問了文官之事,他定然會忌憚以后家人被洛州的官員報復。”
我雖然還有些不懂,但卻不能再問了。再問下去顯得我蠢。可不問清楚,我心癢難耐啊!明靜糾結了。
哥就看你問不問!
賈平安就是故意留著口子不說,讓明靜這個八卦王煎熬。
熬呀熬的,最后就熬成了老婆婆。
“武陽伯!”
明靜突然發嗲,嚇得賈平安一身雞皮疙瘩。
“我說!我說!”
哼!果然宮中的老宮女說的是對的,這些男人最喜歡女人裝可憐!原來你賈平安也不能免俗啊!
賈平安揉揉手臂,“人在達成了心愿時最為放松,我說了吳歡的家人不會被牽連,他心就放松了大半,等我答應給他的家人三萬五千錢時,他的心就徹底的放松了,此刻一問,猝不及防之下,他九成九會說出真實的答案。”
明靜想起了吳歡當時難看的表情,不禁暗贊。
他果然是算到了骨子里。
可這是為何?
賈平安看著神色放松,要不要試一下他的這個法子?
“武陽伯,這是什么道理?”
賈平安側臉看著她,見她失望,就笑道:“這一招對我卻是無用。”
“為何?”
因為從穿越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在擔心自己無意間說出些驚世駭俗的東西來,所以任何話我都會過濾一下再回答。
“因為我修煉過,神魂強大。”
這個賤人竟然修煉過?
明靜想到了自己的女冠身份,不禁有些心虛。
“召集兄弟們!”
賈平安殺氣騰騰的道:“叫了許公來。”
“許尚書在和洛州官員吵架。”
洛州官員不配合,老許就擺出了禮部尚書的架子,每日折騰不休。于是洛州官員為了不被長安詬病,每日都派人來和老許糾纏。
“去看看。”
賈平安帶著幾個兄弟去了許敬宗那邊。
“…許尚書,這里是洛陽,不是長安,我等已經盡心盡力了,你這般糾纏有何用?下官勸你好自為之…”
洛陽沒幾個官員尊重奸臣許,只是維系著等級尊嚴罷了,可此刻不耐煩了,他們同樣敢說好自為之。
老許得聲音依舊中氣十足,“洛州有官員和折沖府的逆賊勾結!”
“那只是許尚書你的臆測,洛州官員皆清廉如水,兢兢業業。”
賈平安推開房門進去。
屋里,一個官員站著,還保持著譏笑的模樣。
“許公,嫌犯交代,洛州別駕李營持與他們相互勾結!”
官員目瞪口呆。
求票。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