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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長安的胸懷,替天行道

  當百濟使者看到長安城時,不禁贊道:“這般雄偉的城池,果然是中央之國。”

  雄偉的長安城讓人目眩神迷,但隨從有些擔憂,“此事還得看唐人的態度,若是依舊冷淡,那此行就算是白來了。”

  使者頷首,目光堅定的道:“白來就白來吧,總得試試。上次那位大唐使者說了,長安將會敞開胸懷迎接來自百濟的朋友,今日便試試。”

  到了城門處,隨行的大唐官員交涉了幾句,守門的軍士卻說道:“此事還請在城外的涼棚里等等。”

  這是什么意思?

  城外有涼棚,那些遠行的人和送別的人都會在此聚居,喝點小酒,作幾首詩,隨后依依惜別。

  可這是使團啊!

  為何要在外等候?

  使者暗怒,隨從們已經開始呵斥了。

  “這等羞辱人,咱們還來作甚?回去吧。”

  使者搖頭,“這都到了長安,好歹把文書遞交了,隨后便回去。”

  作為使者,自然是不能沖動的,要充分考慮各方的情況。

  消息已經被報到了鴻臚寺。

  “少卿,百濟使者來了,按照上次的交代,已經讓他們在城外等候。”

  鴻臚寺少卿朱韜起身,“你不必說,老夫知道。”

  他隨后就緊急進宮求見。

  “陛下,百濟使者來了。”

  李治一怔,“百濟使者…新羅首鼠兩端,百濟…”

  朱韜目光炯炯的道:“陛下,大唐要讓百濟知曉,新羅不是大唐的盟友。”

  什么盟友,在上次賈平安出使歸來后,朱韜就斷言,新羅人不地道。

  如此拉攏一下百濟,也能形成牽制。

  “陛下,大唐不能被新羅人當做是傻子!”

  這話顯然捅了李治的肺管子,他神色淡淡,“鴻臚寺出迎吧。”

  鴻臚寺少卿出迎這便是迎接朋友的待遇。

  晚些朱韜帶著一群官吏,儀仗打起浩浩蕩蕩的出了皇城。

  長安城外百濟使者已經喝了三杯茶水,被羊油膩的想吃干餅子。

  “大唐這是何意?”

  他忍不住問了隨行的大唐官員。

  “這…應當是要稟告吧。”

  這些地方官員哪里知道大唐的外交政策變化都覺得是故意怠慢。

  故意怠慢也是一種外交語言,讓你知曉大唐的態度要么低頭要么就哪來哪去。

  使者想到了國中對他此行的殷切期盼,不禁含淚道:“我帶著真誠而來,可…上次大唐使者,那個武陽伯說長安將會敞開雙臂迎接來自于百濟的朋友。雙臂沒看到耳巴子倒是挨了一下。”

  隨從們都陰著臉,連茶水都不喝。

  “有人來了。”

  城門里一陣嘈雜,接著儀仗出來了。

  “這是哪位出行?”

  官吏們齊聲站好。

  朱韜隨后出來,他板著臉道:“百濟使者何在?”

  隨行的大唐官員趕緊過去,“朱少卿這位便是百濟使者。”

  百濟使者此刻已經懵了。

  他本以為大唐方面是要晾著自己一行,可沒想到鴻臚寺少卿竟然來了這…

  莫不是相迎?

  可他作為外交人員,知曉連新羅這個盟友的使者來到大唐都沒有過這等待遇。

  何況百濟?

  而且竟然是鴻臚寺少卿這等人除非是重要人物來訪,比如說某位可汗或是某位國主否則你就別想他出城相迎。

  他心中七上八下歡喜吧,但不敢確定。

  朱韜的目光轉動,看著使者,親切的道:“貴使一路辛苦了。”

  瞬間,所有的憋屈和郁悶都消散了,使者不禁落淚,“大唐…果真伸開雙臂歡迎了百濟。”

  “百濟使者來了。”

  鴻臚寺來了個小吏,帶來了朱韜的話,“朱少卿說使者頗為感動,一迭聲說武陽伯所言不虛,大唐這般熱情,讓他賓至如歸,回去后定然要讓百濟知曉大唐的善意。”

  此事成了一半!

  賈平安心中歡喜,急匆匆的去尋了朱韜。

  “朱少卿,百濟使者可有要求?”

  出使出使,一般都是匯報一下自家最近的情況,以及和周邊國家的紛爭什么的。然后大唐需要表個態,比如說支持新羅,那么就會告誡百濟好自為之。

  這就是外交的意義。

  還有一種就是有求而來。

  朱韜笑道:“百濟使者甚至有些語無倫次了,說是新羅頻頻在邊境襲擾,那金庾信時常領兵呼嘯而過,若是不小心,便會被他帶兵侵入。”

  新羅!

  “新羅依舊是想著擊敗百濟。”賈平安篤定的道:“我上次見過金春秋,此人深沉,野心勃勃,并非平庸之輩。”

  “老夫知道,你不必說。”朱韜沉吟了一會兒,“金春秋繼位,既然是野心勃勃之輩…他首要當是懾服國中的各路勢力,在此之前,他不敢對外開戰,否則根基不牢,一旦戰敗,新羅國中便會反對聲四起。”

  賈平安:“…”

  這個老是喜歡打斷別人的話,開口就是‘你不必說,我知道’的朱少卿,眼光竟然如此犀利?

  新羅和百濟再次開戰是在數年后了,在此期間,金春秋就是在鞏固自己的權位。

  小瞧了天下英雄啊!

  前有王玄策,后有朱韜,大唐有無數這等官員,這才是大唐盛世的締造者。

  賈平安心中歡喜,他知道,這樣的大唐只要避開那些大坑,再改造一下,便能把盛世延續下去。

  而眼前這位朱韜就是一位難得的外交人才。

  “朱少卿…”

  “你不必說,老夫知道。”

  賈平安:“…”

  “我說下衙一起飲酒。”

  朱韜一怔,“好說。”

  中午,褚遂良吃了些東西,然后散步,剛進值房,就來了客人。

  “登善如今忙碌,老夫也不敢來打擾,可聽聞輔機與皇帝有爭執,老夫便想來問問,你等如今可是要一心輔佐皇帝?”

  老人鷹鉤鼻,目光平靜。

  褚遂良淡淡的道:“大局為重。”

  “何為大局?”老人嗤笑道:“以前的大局是八柱國,后來八柱國散了。有人身死族滅,有人落魄無依,如今你等便是新的八柱國,難道八柱國改了胃口,開始吃素了嗎?”

  褚遂良默然。

  老人起身,“老夫來此只是想告訴你等,帝王是虎狼,你可聽聞虎狼不吃人?今日之隱忍,必然換來明日之屠刀,你等好自為之。”

  褚遂良雙拳緊握,卻不是憤怒。

  “老夫…”

  老人的眼中多了異彩,一閃而逝。

  但褚遂良隨即深吸一口氣,“此事老夫自然會與輔機商議。”

  老人冷笑道:“好自為之!”

  早上,尉遲寶琳帶著幾個兒子來后面給老太爺尉遲恭請安問好。

  尉遲寶琳有公事在身,說幾句話就走了。

  阿耶這樣的日子也不錯啊!

  尉遲循毓有些艷羨。

  尉遲恭起身,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大郎可想為官?”

  尉遲循毓當然想,但卻知道祖父被猜忌,不能為自己出面求官,只能等著門蔭…就說道:“阿翁,我不想。”

  一個少年人在尉遲恭這等人的面前說謊弄鬼,那真是班門弄斧。

  晚些,兒孫們盡數離去。

  尉遲恭叫了管事來問話。

  “郎君在外很是謹慎,并無錯漏可尋。”

  “大郎如何?”

  您怎地不關心郎君,就關問小郎君呢?

  管事覺得阿郎太偏心了,“小郎君不是上課讀書,就是跟著幾個朋友出去喝酒玩耍,還時常打馬毬。”

  尉遲恭的眼中多了些溫柔,“寶琳管著一家子,五十多歲的人了,當年老夫壓制的太過了些,以至于他謹慎有余,開拓卻不足。如今陛下那邊并無猜忌之意,但老夫當年畢竟被先帝申飭,不好再出去做事,寶琳又是如此,尉遲家只能看大郎了。”

  管事笑道:“小郎君如今也算是認識了不少人。”

  “滕王?”尉遲恭冷哼一聲,“此人浪蕩子,自污以求活命,此等人能有何為?”

  “阿郎,滕王如今不同了,他管著陛下的錢財呢!”

  尉遲恭一怔,“他竟然這般了嗎?”

  既然如此,大郎之事便不可再等。

  尉遲恭的眼睛瞇著,驟然睜開,竟然有利芒閃過,“老夫這便進宮。”

  晚些,尉遲恭進了甘露殿。

  “陛下,老臣老矣,不能為陛下效力。犬子寶琳才干平庸,老臣只求他平安過了這一世,只是孫兒尉遲循毓…陛下,循毓單純,對陛下忠心耿耿…”

  這是來求官的。

  在科舉不彰的情況下,大唐為官的路徑比較分散,而門蔭就是最重要的一個途徑。

  尉遲循毓…李治聽聞此人頗為憨直,憨直之人可用,但不可大用。

  尉遲恭是老臣,他親自出面相求…上次尉遲恭躍馬皇城外,一聲斷喝,令長孫無忌一伙為之震驚。

  有功不賞,下次誰愿意幫你?

  李治含笑道:“軍中倒是個好去處…”

  但尉遲恭卻苦笑道:“老臣當初想著孫兒這一輩便不從軍了,循毓的武藝卻是不大好。”

  在被先帝暗中警告后,尉遲恭駭然,于是回家避禍。隨即連孫兒也不培養武藝兵法了,以此暗示尉遲家的無害。

  但…這樣的尉遲循毓該如何安排?

  “陛下!”

  尉遲恭跪下了。

  誰都沒想到他會跪。

  這不是個見到帝王就跪的時代,尉遲恭轟然跪下…

  王忠良眼睛發熱,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親人。

  尉遲恭為了自己的孫兒下跪,自己的父母…

  李治動容,親自過來扶起尉遲恭,“鄂國公何必如此?”

  尉遲恭坦然道:“到了老臣這等歲數,什么功名利祿皆是浮云,念念不忘的不過是兒孫的未來罷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

  李治猛地想到了一件事兒,就笑道:“正好朕這里有些事要人辦,如今是滕王在打理,朕還得要個可信之人…”

  這便是為皇帝打理私事的職位,不管高低,不管是否有品級,只要做了,以后就是大好前程。

  尉遲恭毫不猶豫的道:“尉遲家對陛下忠心耿耿,循毓若是有二心,老臣…老臣告退。”

  這人風風火火的干什么?

  李治滿頭黑線。

  晚些外面尉遲恭再次求見。

  “陛下,鄂國公帶著尉遲循毓來了,那尉遲循毓看著好似剛被毒打了一頓,在宮外喊對陛下忠心耿耿。”

  李治的臉頰顫抖著,“讓他們來。”

  晚些,尉遲恭就像是拎小雞般的把孫兒尉遲循毓拎了進來,“說話!”

  尉遲循毓鼻青臉腫的跪下,“陛下,臣此生對陛下忠心耿耿,若違此誓,天人共滅,死無葬身之地。”

  尉遲恭尋到了孫兒,然后一頓毒打,讓他發誓效忠朕…這等手法看似粗俗,可李治卻微笑道:“何必如此?此后你便和滕王一起處置那些事吧。”

  讓滕王一人執掌走私之事也不妥,一旦他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那些走私的路線,以及走私商人的力量將會成為野心的發源地。

  而把尉遲循毓這個憨直的加入進去,便能形成有效的監督和制衡。

  李治頷首。

  出了宮中,尉遲恭揚長而去。

  “先生。”

  尉遲循毓去百騎尋了賈平安。

  “臥槽!”

  賈平安被鼻青臉腫的尉遲循毓嚇到了,“誰干的?”

  “阿翁。”尉遲循毓苦笑道:“阿翁毒打了我一頓,隨后帶我進宮表忠心,陛下讓我和滕王一起管事。”

  這是制衡,順帶還解決了尉遲循毓的事兒,贏得了尉遲恭的感激之情,果然是皇帝。

  賈平安拍拍他的肩膀,“鄂國公為你算是盡心盡力了。”

  有個這等祖父真是不錯,不過賈平安更欣慰自己就是官一代和富一代。

  “天氣熱了,打架動刀子的人也越來越多了,雍州那邊說金吾衛經常睜只眼閉只眼,弄的隔三差五就有人捅刀子,上面讓百騎經常查探一番。”

  明靜從宮中帶來了最新指示,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這天氣出門…無需多久就曬脫皮了。”

  想到賈平安變成個黑不溜秋的家伙,明靜就覺得心情舒坦。

  賈平安真心不想出門,但這是來自于皇帝的指示。

  他走出值房,喊道:“包東帶一隊兄弟跟著我和明中官出巡。”

  明靜炸了,“為何有我?”

  “有難同當。”程達說完就捂著肚子,“肚子疼。”

  明靜氣呼呼的出來,賈平安贊道:“明中官要與我等同甘共苦,兄弟們,贊一個。”

  “彩!”

  明靜咬牙切齒的跟上,“我若是曬黑了,進宮去會被人笑話,陛下見到我也會詫異。”

  “這是你勤勉的證據,陛下只會夸贊你。”

  “可我曬黑了如何見人?”明靜想殺人。

  賈平安納悶的道:“你是女冠,為何在乎相貌?”

  是啊!我是女冠,相貌于我不就是臭皮囊嗎?

  明靜安慰了自己。

  賈平安自言自語的道:“東市楊家的脂粉好像能遮蓋,一抹全白…”

  竟然有這般好的脂粉?

  作為女冠,明靜以前沒用過這些化妝品,此刻一聽,竟然就心動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當一個人不再在乎自己的容顏和外在的一切事務時,這人不是絕望,就是看透了人世間的浮華。

  “好像要一貫錢才買的到,而且還得排隊預約…”

  明靜尖聲道:“賈平安,你不要臉!”

  賈平安大笑著,隨即一行人出了皇城。

  夏日的長安城中人流不少,眾人帶著斗篷,明靜心中略微好受了些。

  一路進了東市,此刻東市里人流如織,商家的吆喝聲讓人腦仁痛,不時能看到討價還價的場面,雙方爭執,甚至飽以老拳。

  “住手!”

  包東帶著人制止了一起斗毆,回來說道:“下官為何有些成就感呢?”

  “為百姓做事,心安理得。”

  賈平安一句話就解釋了他的心理活動。

  “咦!武陽伯,前面有人斗毆。”

  一家店鋪的外面,兩幫人正在群毆。

  “住手!”

  明靜上前喝止。

  “弄死他!”

  兩邊壓根沒看她。

  不給臉…

  明靜怒了,沖進去一陣打。

  砰砰砰砰砰砰!

  前面她打倒數人,可當兩邊來圍毆她時,明靜就顯得有些艱難了,最后臉上挨了一拳,踉踉蹌蹌的退了回來。

  她捂著眼睛怒道:“你為何不出手?”

  “你最近需要功勞。”賈平安指指她的眼睛,“這和曬黑的臉都是你的功勞。”

  這廝怎么知道的?明靜:“…”

  若非是需要功勞,明靜怎么可能會出手?

  臭男人們也值當老娘出手?

  這才是明靜的態度。

  兩邊頓了一下,賈平安上前一步,沉聲道:“誰打了她一拳,站出來。”

  這些人沒有退縮,一邊出來一個男子,左邊男子魁梧有力,冷冷的道:“這里是東市,我等游俠兒之事,官府都不管,此人出手毆打咱們的兄弟,該打。”

  長安得游俠兒是一個比較著名的群體,你別以為帶著個俠字就是好人,實際上這群人比惡少還兇悍,視官府和律法為無物。以鄙夷無視官府和律法為榮,以聽從官府的安排為恥。

  一群不知道榮辱的渣渣!

  賈平安瞇眼,“十息。”

  右邊的游俠兒罵道:“有本事便用刀,耶耶定然一刀剁了你!”

  “有趣!”

  賈平安頷首,“你等游俠兒目無法紀,今日賈某便替天行道,給他刀!”

  那游俠兒興奮的道:“呸!耶耶自己有!”

  有小弟遞上了橫刀。

  馬丹!

  這是非法持有管制刀具!

  賈平安單手按著刀柄,眼睛微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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