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人急匆匆的趕來。
火把照亮了夜空。
也照亮了那些人的臉。
“是吐蕃人!”
吐蕃人一直沒動,直至此刻才傾巢出動。
他們是細作,而百騎也有類似的職責。
但五人對五十人。
“他們的身后怕是有埋伏!”
吐蕃人不相信五人敢來攔截。
遲疑了一下后,十人沖了上來。
這是試探,若是伏兵盡出,那么就相機應對。
楊大樹低聲道:“敵軍不知咱們的底細,穩住!”
敵軍不斷接近…
“沖上去!”
楊大樹突然下令。
唯有如此才能打斷敵軍的節奏。
五人沖殺了上去。
楊磊的個子高,一刀就砍翻一人,接著再殺一人。
而后的四人結成小陣,和對手絞殺在一起。
一個吐蕃人拼命沖了過去。
狹長的街道對面就是主戰場,中間空蕩蕩的。
楊大樹回身劈砍。
吐蕃人背部中刀的同時喊道:“沒人!”
“殺!”
吐蕃人被擺弄了一次空城計,惱羞成怒的沖殺而來。
王允中了一刀,楊大樹問道:“王允可還能廝殺?”
王允摸了一把腰部,濕漉漉的,他咬牙道:“能!”
“結陣!”
不管多少人,結陣才是發揮最大實力的方法。
四十余人的吐蕃細作殺了過來。
“殺!”
楊大樹率先砍殺,左邊的楊磊斜刺里劈砍,把一個準備從側面偷襲的吐蕃人斬殺。
“退后一步!”
這里是狹窄的街口,守住這里,敵人沒法利用人多的優勢來圍殺他們。
敵軍后面傳來厲喝,接著他們奮不顧身的開始砍殺,甚至以命換命的招數都屢見不鮮。
王允剛砍殺一人,肩頭就中了一刀。
他的左臂無力垂落,隨即瞠目喝道:“殺!”
失去了左臂的揮舞帶動后,他劈砍的速度和角度都受到了影響。
楊大樹發現了不對,喊道:“王允退后!”
可這里就五個人,王允退后,四人堵口子越發的難了。
王允咬牙喊道:“某無事!”
他奮力劈砍,沒多久,大腿中刀,只能拖著腿在拼殺。
楊大樹等人人人帶傷,連續退后了幾步。
一個吐蕃人連人帶刀飛撲了過來,楊大樹一刀劈砍,這人跌落,撲倒了王允。
王允重重的倒在地上,身上的傷口齊齊震動,劇痛讓他失神了一瞬。
這個吐蕃人奮力的卡住了他的脖頸。
王允的胸膛微小的起伏著,他臉色漲紅,眼珠子幾乎都要瞪出來,奮力抬頭撞去。
吐蕃人被這一下撞到了鼻子。
鼻梁骨斷裂,鮮血噴了出來。吐蕃人下意識的松開手,王允一肘把他打翻下去。
他艱難的起身,那個吐蕃人在尋刀,被他一刀剁了。
前方,四名百騎在拼命的堵截著。
楊磊的個子最高,被幾次三番被圍攻。
他挨了一刀,一下退了出來。
漏洞出現了。
楊大樹喊道:“擋住!”
可三人怎么當?
楊青剛想去補位,就聽一聲怒吼。
王允用橫刀做拐,一瘸一拐的就這么沖了上去。
他直接撲到了敵軍中間,全是不要命的招數。
瞬間王允就被淹沒了。
“王允!”
楊磊單膝跪在地上,左腿的小腿已經沒了。
敵人蜂擁而至。
三人在奮力廝殺。
楊青中刀,但死戰不退。
沒多久,姚大中刀,胸腹處血肉模糊。
身后的主戰場上傳來了歡呼聲。
“我百騎…”
楊大樹奮力喊道:“威武!”
“威武!”
伴隨著喊聲,敵軍更加瘋狂的在沖殺。
楊青倒下。
楊大樹喊道:“姚大!”
姚大喊道:“在!”
“殺!”
二人瘋狂砍殺,此刻沒有什么格擋,全是拼殺。
前方全是尸骸。
吐蕃首領狂喜道:“殺了他們,從側面給唐軍一下!”
只要從側翼給百騎一下,這一戰就穩妥了。
狡猾的吐蕃人早就謀劃好了這一切。
二人奮力砍殺,鮮血模糊了眼睛,甚至來不及伸手磨一下。
“殺了他們!”
吐蕃首領怒了,“就兩個人!殺了他們!”
可這二人卻牢牢的守住了巷子,身上不知道中了多少刀,兀自不倒。
吐蕃首領大怒,“我來!”
他沖殺了上來,和姚大廝殺在一起。
他連續砍中了姚大兩刀,覺得姚大必然倒下。
可姚大卻沖著他笑了一下。
那張血色模糊的笑臉上全是歡喜。
橫刀揮動!
首領看到了身后的景象。
殘余的十余吐蕃細作驚恐的看著自己。
人頭落地。
楊大樹喊道:“二人可能守住?”
姚大站著不說話。
“能!”
楊磊終于站了起來,單腳跳到了楊大樹的身邊。
三人站著!
對面是十余吐蕃人!
楊大樹向前一步。
對方退后一步!
他們被殺怕了。
五個百騎在這條巷子里攔截五十余人,他們倒下了兩人,但卻殺的對方膽寒。
楊大樹再進一步。
他沒敢回頭。
楊磊在堅持跟著,但喘息聲如雷。
姚大…
姚大就靠著墻壁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也就是說,如今只剩下了他一人。
若是這十余人一擁而上的話,他只有被亂刀砍死的份!
“萬勝!”
身后傳來了歡呼聲。
楊大樹只覺得一股子力量涌進了身體里,他竟然往前沖了過去。
那十余人先是一愣,覺得楊大樹這是瘋了。
可右側傳來了腳步聲。
那腳步聲凌亂,甚至是倉皇。
敗了!
這十余人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
這是吐谷渾,不是吐蕃!
楊大樹瘋狂追殺!
兩股潰兵在前方匯聚,隨即被百騎沖殺的七零八落。
街道上全是慘叫聲,那些門后的眼睛都暫時閉上了。
百騎在肆無忌憚的砍殺著那些人。
包東喊道:“全部殺光!”
他忠實的貫徹了賈平安的指令。
楊大樹止步,緩緩回身。
他回到了小巷前。
“姚大!”
楊磊杵著橫刀跳著過去。
姚大就靠在墻邊,好似在遠眺前方。
楊大樹喘息聲,緩緩轉身,奮力喊道:“郎中!耶耶要郎中!”
“失敗了!”
“我們的人被擊敗了!”
正在商議事后如何串聯的為末等人呆住了。
“二百人對數十人,輸了?”
來人渾身是血,“唐人的百騎全是精銳,結陣沖殺無人能擋,打頭的那人更是…咱們堅持了許久…”
他所謂的許久在為末的心中只是一瞬。
為末的面色漲紅。
使者淡淡的道:“我的人從側面會給他們一下!”
來人看著他,“你的人在何處?”
“五十三人!”使者矜持的道:“我集結了麾下所有人,從側面伺機給百騎一擊,所以你此刻回去應當能看到百騎潰敗。”
來人盯著他,突然罵道:“騙子!都是騙子!我們敗了,撤退時看到側面有十余人在逃竄,那就是你所說的五十三人?人在哪?百騎的人都在和咱們廝殺,你那五十三人難道是見鬼了?”
使者一怔,“不可能!”
為末也覺得不可能,“你可看真切了?”
來人點頭,“那十余人被百騎砍殺,叫喊的都是吐蕃話。”
為末走過去,使者說道:“定然是賈平安派了伏兵!”
為末一巴掌抽去,冷冷的道:“我的人盯住了百騎,若是他們派出援手我會知曉,你的麾下何在?”
使者無言以對。
有人說道:“咱們得趕緊想想辦法…等天明后,那賈平安挾勢逼迫,諾曷缽定然會順勢和咱們翻臉!”
“翻臉他不敢!”為末深吸一口氣,把焦躁壓了下去,“為今之計…賈平安的身邊只有數人,咱們這里還有三十余人,殺了他!”
使者唯恐天下不亂,“好主意!”
為末盯著他,“你這里還有三人,都跟著。”
使者面色一僵。
為末面露殺機,“怎地,你不愿意?”
晚些,這三十余人到了百騎的駐地外面。
“殺進去!”
有人翻墻,剛落下去就慘叫一聲,隨即了賬。
賈平安和弘化坐在屋里,房門開著,能看到外面的廝殺。
兩個侍女盯著墻頭,有人落下來就砍。
她們刀法嫻熟,賈平安笑道:“公主的麾下卻是不俗。”
弘化問道:“你不擔心百騎嗎?四十余人出擊,對方兩三百人,若是敗了…”
“公主不知百騎。”賈平安說道:“百騎操練的比諸軍都狠,而且廝殺的本事說是第二,長安諸軍無人能說第一。某不擔心那些叛逆,他們不是敵手。但吐蕃細作會給百騎帶來些麻煩。”
“竟然這般自信?”弘化舉杯喝了一口酒,這時大門被撞擊了一下。她的眉微微挑動,“這是為末等人的手筆,他們的人大多出擊了,此刻便是最后的人手。”
賈平安點頭,“百騎廝殺的機會太少了,所以某此次也是想讓他們歷練一番。”
大門被撞開!
三十余人發一聲喊,見里面就數人,其中竟然有兩個女子,不禁喜出望外。
“殺了賈平安!”
他們沖殺了過來。
“你不慌?”弘化微笑問道。
賈平安拿著酒杯的手紋絲不動,“敬業!”
側面的房間打開,渾身披甲的李敬業大步出來。
他的身板寬厚的就像是門板,每走一步,身上的甲衣發出聲響,就像是魔神。
他站在前方,擋住了賈平安和弘化的視線。
橫刀揮舞…
賈平安沒看。
他在盤算今夜的情況。
吐谷渾那些叛逆同樣投鼠忌器,所以大規模出動人馬不可能。
而弘化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若是為末等人膽敢鋌而走險,弘化就會令人出動忠于可汗的人馬,寧可廢掉樹敦城,也要把那些叛逆斬殺殆盡。
這便是雙方都知道的手段,所以才出現了這等小規模的廝殺。
外面的慘叫聲不絕于耳。
那兩個侍女都看呆了。
李敬業每一揮刀,當面之敵必然倒下。
無人是他一合之敵。
他殺的興起,一拳就打暈一個,奮力一刀,竟然把當面之敵梟首。
鮮血沖天而起,李敬業獰笑道:“耶耶叫做李敬業!”
他仗著甲衣護身,竟然就這么沖進了人群中。
刀光閃過,不斷有人倒下。
“這便是大唐!”
弘化感慨的道:“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大唐悍將沖殺的場景,我心滿意足了。”
賈平安笑道:“公主放心,以后大唐會讓吐蕃人知曉什么是悔不當初!”
只要吐谷渾不滅,吐蕃就別想奪取前世的那種優勢。
隨后大唐滅了高麗,回過頭再來收拾西北的局勢。
外面有人在喊,喊聲絕望。
弘化笑道:“他在喊這是魔鬼!”
“敬業乃是薛駙馬一般的悍將。”
弘化恍然,“薛駙馬我記得很是勇猛,不管帶著多少人,不管遇到多少敵軍都敢沖陣。”
是啊!
這個時期的大唐出了各種各樣的名將。
外面的敵人已經開始潰逃了。
“敬業!”
賈平安的喊聲讓殺紅眼的李敬業只追殺到了門外,他喊道:“耶耶李敬業!可有人敢與耶耶一戰?”
這一聲喊仿佛點燃了什么 有臨街的房門被打開,一個大漢出來,旋即進去,反手關門。
“那是個魔鬼!”
渾身浴血的李敬業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尊魔神。
百騎回來了。
最先回來的十余人都抬著簡易擔架,上面全是重傷的百騎。
賈平安聞聲出去。
“如何?”
作為一個將領,他先問的是局勢。
包東說道:“吐谷渾叛逆先后出動三百余人以上,不是咱們的敵手,一路追殺,幾乎斬殺殆盡。”
弘化在側面,侍女低聲道:“公主,這百騎好生厲害,以前在長安時都不知道。”
弘化輕聲道:“這個年輕人號稱百騎之虎!”
“是他操練的?”
“楊大樹!”包東把楊大樹叫上來,“臨戰前,某令楊大樹領四人去側面巷子盯著外面的動靜,提防敵軍從側面給咱們來一下。”
這個舉動中規中矩!
“可一直沒動的吐蕃人傾巢出動,五十余人圍殺楊大樹他們…”
賈平安上前,“戰歿幾人?”
楊大樹低頭,“兩人,還有一人斷腿,一人傷重垂死。”
“五人攔截五十余人…”賈平安吩咐道:“全力救治。”
“武陽伯!”包東咬牙切齒的道:“若非是那些叛逆后續派來了二百余人,那些吐蕃人便是籠中之鳥。”
賈平安看著夜空,“某知道了。”
“武陽伯,姚大死戰不退,重創之下,人已經昏迷了,依舊站著…”
楊大樹在哽咽。
“傾力救他!”
弘化說道:“我那里有上好的藥材,是長安給的。”
雙方使者往來,作為娘家人,每一次都會給弘化帶些好東西。
“多謝公主。”
賈平安說道:“此刻大勢已定,請公主告訴可汗,當封鎖城門,等待天明。”
弘化點頭,“如此我就回去了。”
他前腳一走,賈平安吩咐道:“沒受傷的兄弟去盯著那些人。”
“只要斬殺了賈平安,百騎無人統領必然會混亂,隨后咱們再鬧騰一番,諾曷缽優柔寡斷,定然左右為難,如此咱們就有了可乘之機…”
使者在分析著局面。
為末的臉在油燈照耀下顯得黝黑,“諾曷缽怯弱無能,憑什么他能做可汗?等天明就見機行事。”
外面有人進來,使者抬頭,見來人面色慘白,就問道:“何事?”
為末突然心跳加速,“可殺了賈平安?”
來人跪下嚎哭,“咱們沖了進去,可里面有個魔鬼,他一人一刀砍殺的咱們…就像是砍柴火,三十余人,硬是殺不過他…”
使者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我必須馬上回去。”
“也好。”為末起身,“我讓人帶你出城。”
使者笑道:“多謝。”
他必須要趕回去,把此間事告訴祿東贊。
他剛走出房門,為末揮手。
陪著使者的侍衛放緩腳步。
使者發現不對,剛回頭,就看到刀光閃過。
“處置了他的尸骸。”
為末笑道:“這下沒了證據,諾曷缽的性子定然會選擇隱忍。”
眾人不禁笑了起來。
天亮了。
這幾人出門,晨風吹來,為末吸吸鼻子,“有血腥味。”
幾人上馬去了王宮。
今日王宮的戒備森嚴。
為末等人進宮。
諾曷缽看著很疲憊。
“昨夜喊殺聲不斷,本汗一夜未睡,想問問…”,他抬頭盯住了為末,“你的人馬何在?”
為末從容的道,“昨夜有人帶著出去,那人素與我不和,我也不知。”
這便是部族的缺點,一個勢力里有幾個頭領,若是沒有強勢的頭領,就會令出多門。
諾曷缽盯著他,“是你的人。”
為末請罪,“是,我沒能管住他們。”
能不能動手?
諾曷缽看了一眼其他人,大多木然,只有幾人面露憤怒之色。
忠心是不存在的,只存在利益。
他擺擺手。
為末的嘴角帶著微笑,轉身離去。
眾人出了大門,就見外面站著一隊百騎,當前的便是賈平安。
為末走了過來,盯著賈平安,然后笑了笑。
身后那幾個權貴都在笑。
這次他們雖然輸了,但卻沒傷到根基。
賈平安問道:“與大唐為敵者當如何?”
身后的百騎喝道:“殺!”
賈平安按住刀柄,“動手!”
百騎沖了過去,那幾個權貴愕然。
“來人!來人!”
那些權貴變色,喝道:“住手!”
有侍衛從王宮中出來,高聲喊道:“可汗有令,為末等人可汗自會處置…”
“為末冒犯公主!”賈平安右手按著刀柄,森然道:“大唐威嚴不可侵犯!”
為末冷笑道:“你想要做什么?擒住我去長安?”
嗆啷!
“我想殺你!”
長刀揮動。
為末的人頭落地,臉上還帶著愕然之色。
“跪下!”
那幾個昨夜參加了行動的權貴被逼著跪在地上。
賈平安舉手。
那些官員權貴大多面帶怒色。
“大膽!還不住手!”
賈平安輕蔑的看著他們,揮手。
橫刀揮動。
幾顆人頭落地。
“想造反嗎?”
“想去投奔吐蕃人嗎?祿東贊會砍掉你們的人頭來向大唐示好!”
賈平安緩緩走過去。
這是吐谷渾的王城。
這里是吐谷渾的王宮!
那些權貴官員默默的看著他,有人咬牙切齒,有人悄然退后。
一條由人組成的小道出現了,賈平安從容穿過。
包東興奮的喊道:“我百騎…”
眾人舉刀:“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