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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碾壓般的無視

  接下來的時間對于楊德利而言有些夢幻。

  崔建詢問了他的具體情況,隨后給出了通過的評價。

  出去時,楊德利看到先前被崔建趕出去的那位員外郎冷笑看著自己。

  曰你娘!

  楊德利在鄉下長大,對朋友就一個想法:你對得起我,我就對得起你!

  崔建呵斥此人,他自然要…

  在幾個官吏的目睹之下,楊德利走到員外郎的身前,“呸!”

  他吐了一口唾沫在此人的身前,然后昂首走出了吏部。

  而后,有人就去了百騎。

  “賈參軍,崔郎中說,妥當。”

  “好。”賈平安微笑點頭。

  接著就來了個官員。

  “英國公說,賈平安還擔心此事,這是把李家當做是外人了嗎?”

  官員一邊說,一邊在打量著賈平安。

  李勣溫潤,但最擅長的就是低調。

  所以李勣從不和人攀交情。

  但此刻他卻讓人帶話,斥責賈平安不把李家當做是自己人。

  官員作為李勣的心腹,當時聽到這話后,堪稱是難以置信。

  這是英國公?

  他仔細看著賈平安,心想這位掃把星為何能讓英國公破例。

  賈平安昨日問了崔建,沒想到今日李勣就得了消息,直接打開了英國公模式的冷嘲熱諷。

  李勣竟然也能這樣?

  賈平安覺得很贊。

  “某知曉了,轉告英國公,回頭我去李家喝酒。”

  賈平安有些痛苦。

  上次在李家時,李敬業一直想灌醉他,但他不肯。賈平安知曉,這是李勣想看看自己的本性。

  人是啥本性,喝醉之后最容易看出來。

  官員拱手告辭。

  賈平安靠在墻壁上,想著李勣現在那種小得意的心情,不禁笑了笑。

  這次破局堪稱是石破天驚,在小圈子輕視李勣和皇帝的時候,悍然一擊。

  “表兄此次該升官了。”

  誰都想不到,這次事件的幕后推手,目的竟然是這般的簡單,只是為了讓自家表兄能逆襲一把。

  “見過楊主事!”

  倉部,當消息傳來時,值房里的令史們起身拱手,神色恭謹的道賀。

  楊德利起身,有些茫然,然后拿起剛才抄寫的文書,“等等,某看完再說。”

  一直到看完,沒發現問題,他這才松了一口氣。

  出了值房,外面的官吏們紛紛拱手,“恭喜楊主事。”

  楊德利含笑拱手,喃喃的道:“姑母,你可看到了…”

  下衙,賈平安牽著馬出了皇城,前后左右有許多官吏在上馬。

  “咿律律!”

  阿寶急不可耐的催促著賈師傅上來,好和那些妖艷賤貨比拼一番。

  “小賈!”

  崔建也出來了。

  既然晚了半步!

  催胸出手,賈平安避無可避,被蹂躪了一番。

  “你表兄那事,吏部有人想使絆子。”

  催胸很豪邁,只是說了這事,卻沒說自己攔截了那些鳥人的功勞。

  “喝酒去?”催胸今日看來興致頗高。

  賈平安點頭。

  別人給你面子,你就得還別人面子。你若是牛筆哄哄的不給臉,一次兩次…次數多了,哪怕你是美女帥男,哪怕你是什么大佬,別人依舊不搭理你。

  所謂面子是別人給的,也是自己丟的,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崔建請客,賈平安沒有選擇地方的余地,所以在看到五香樓時,不禁想吐血。

  五香樓的老鴇是百騎的線人,而雅香靠著賈師傅的幾首詩成功的在長安城名妓的前幾位站穩了腳跟。

  但賈平安來這等地方喜歡的是放松,這等有了利益關系的,他覺得累。

  “賈郎!”

  才將到了門口,久別的老鴇瞬移了出來,一聲大喊驚天動地。

  這也罷了,崔建也就是皺皺眉。

  可接下來老鴇卻一把拽住了賈平安的手臂,含淚道:“賈郎,先前有人作詩,青樓傳唱,雅香不肯,還被人笑話。”

  賈平安笑笑,“那就是大才,某也想聽聽。”

  他覺得自己的運氣很不錯,若是再晚幾十年,那些大唐詩人能讓他抄都沒法抄。

  不管是邊塞詩還是婉約詩,那些天才都能讓他無地自容。還有豪邁的李太白、杜甫…

  崔建本來是在旁觀,覺得賈平安少年詩才了得,見到有對手出現,定然會不忿,隨后傲然說一些話。

  可賈平安卻含笑贊許了那人。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少年時,那時候但凡覺得作出了一首好詩,就恨不能讓整個世間都知道。

  小賈果然是謙謙君子。

  老鴇卻抱緊賈師傅的手臂,進門就喊道:“雅香!”

  大堂里有許多人,本是各自摟著女妓歡笑,此刻卻紛紛回身看著門口。

  二樓,雅香探頭往下看,當看到被老鴇挽著進來的賈平安時,不禁歡呼一聲,然后提著裙子快步下來。

  “賈郎!”

  雅香看著格外的興奮,挽著賈平安的另一邊手臂,“賈郎,先前上官儀才將走,留下了一首詩,都在叫好呢!”

  上官儀?

  賈平安的腦海里馬上就出現了一個男子的模樣。

  微笑,和氣的微笑。

  哪怕知道歷史上的上官儀是什么性子,賈平安依舊不可抑制的覺得此人就該是這個可親的模樣。

  雅香吟誦著那首詩。

  很出色的一首詩,而且風格獨特。

  在此刻堪稱是獨樹一幟的存在。

  歷史上上官儀的詩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并引發了無數人的效仿,被稱之為‘上官體’。

  目前擔任秘書少監的上官儀有才,在被眾星捧月一陣子后,據聞有些洋洋自得。

  賈平安知曉此人的跟腳,就不想啰嗦。

  尋了個地方坐下,崔建尋了兩個女妓,左擁右抱,一口酒來一口菜,灑脫無比。

  賈平安被雅香在耳邊嘀咕著這陣子對自己的想念,覺得有些好笑。

  這妹紙是一心想傍上他,為此在五香樓來了個賣藝不賣身。

  可賈師傅真心很忙,若非這里是百騎的招待所,外加是百騎的消息來源之一,他壓根就不會來。

  崔建和他推杯換盞,沒多久,賈平安就有些暈乎了。

  為啥要喝酒呢?

  崔建摟著兩個女妓,見他暈暈乎乎的,不禁笑道:“小賈,男兒就是要能喝酒,就是要能玩女人。什么都不能,活著作甚?”

  你妹!

  賈平安覺得前方的視線有些搖晃,“某喝多了。”

  前方,幾個男子正在大聲說話。

  “上官少監一首春日,讓某不禁陶然欲醉,可惜上官少監卻不肯久留,否則某定然要與他探討一番。”

  說話的這人叫做蔡穎,乃是長安城的名儒。為何叫做名儒?因為大儒他夠不上,但出門總得有個吹噓的東西吧,于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就稱呼他為名儒。

  幾個同嫖的男子都大聲贊許。

  但有人喝多了,問道;“蔡先生,那賈平安也作了好幾首詩呢!”

  來到五香樓的嫖客和女妓,避不開的就是賈師傅。

  看看,連灑掃的婦人都對賈師傅報以崇敬的目光。

  蔡穎看了被雅香纏住的賈平安一眼,覺得今夜自己才思敏捷,太舒坦了。

  人在某種時候會覺得自己無限牛筆。

  現在的人大多在青樓,喝的飄飄然后,摟著身邊的女妓,只覺得人生至此,再無所求,誰都是渣渣。

  而后世人大多是在夜場或是某些不可描述之處,喝的醺醺然,摟著妹紙,聽著妹紙嘴里的奉承話,只覺得自己能瞬間爆了宇宙。

  所以才有那句話:男人通過征服世界來征服女人。

  賈平安看著木然,壓根沒有什么詩才了得的模樣。

  蔡穎喝的多了些,只覺得意氣風發之下,世間一切都是渣渣,就一拍案幾,說道:“什么詩才了得,在某的眼中,不過是掃把星罷了。若是有膽…”

  他猶豫了一下,畢竟賈師傅是百騎參軍,而且剛執行了皇帝的抄家任務。

  身邊的同伴喝的臉紅,喊道;“怕他個鳥,作詩碾壓了他!”

  是啊!

  人生活著這般無趣,該灑脫就灑脫。

  蔡穎起身,舉杯道:“誰敢與某一論長短?”

  賈平安…

  真的要比嗎?

  雅香嘀咕道:“賈郎,有人想為某贖身呢!”

  “那就去吧。”

  賈平安就像是個渣男般的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雅香掙的錢早就夠給自己贖身了,可她卻一直留在五香樓,為啥賈平安不想琢磨,但這等話對于他而言已經免疫了。

  雅香覺得這少年就是個殘忍的屠夫,面對自己的各種引誘絲毫不動心,一動就是屠刀。

  “聽聞掃把星也在此,可敢與某一戰?”

  那邊的蔡穎酒意發作,在女妓的陪伴下已經不可抑制了。

  所以喝多了,最好早點回家睡覺,而不是和別人嗶嗶。

  雅香拉拉賈平安的胳膊,仰頭,用那種崇拜的目光看著他,“賈郎,那人在挑釁你!”

  一般情況下,遇到這等情況時,親媳婦不會慫恿你去出頭,而慫恿你去嗶嗶的…自己考慮。

  妹紙,你路走窄了。

  賈平安伸手,深情的看著雅香的粗壯。

  賈郎終于對我癡迷了嗎?

  雅香心中激動,就昂首挺胸。

  賈平安伸手,雅香激動的不行了。

  那只手在她的胸前停頓,然后掠過,在她的肩頭停住。

  “這才是三月,怎地就有蚊子了?”

  賈平安收回手,目光淡然。

  崔建聽到了蔡穎的叫囂,皺眉道:“那人是誰?怎地這般聒噪?”

  催胸是吏部郎中,管官帽子的,可在這里卻無人問津。

  但他身邊的女妓卻很有職業道德,“郎君,那人叫做蔡穎,學問了得呢!先前上官少監在時,蔡穎和他說了許久的話,還得了夸贊!”

  崔建一聽就知曉了蔡穎對賈平安發難的起因。

  上官儀來了五香樓,蔡穎一見‘傾心’,于是全力吹捧。剛在詩壇和官場鵲起的上官儀就難免覺得此人知趣,于是給了些好臉色。

  誰知道蔡穎覺得上官儀是個可以吹捧的靠山,于是等他走后,依舊在吹噓,直至五香樓第一大才賈師傅來臨,這才覺得找到了個靶子。

  崔建覺得蠢蠢欲動,想出去碾壓了蔡穎,可有上官儀的那首詩珠玉在前,他仔細想了許久,覺著并無把握超過。

  不,應當是并無把握能并肩。

  所以就不獻丑了。

  小賈呢?

  他看了賈平安一眼,見他眸色木然,就知曉是喝多了。

  喝多了作個屁的詩。

  崔建說道:“喝酒!”

  這是表態:今夜咱們不在狀態,只是喝酒。

  這有些類似于高掛免戰牌的味道。

  但已經足夠了。

  天已經黑了,五香樓里處處都是燭火,有人想隱秘,就弄了屏風來擋著,隨后里面一陣嬌笑。

  賈平安有些呆滯的看著前方,腦袋有些暈乎,但覺得這樣也行。

  可蔡穎卻興奮了。

  “某先前說過什么?上官少監的詩委婉動人,無人能敵,如何?”

  蔡穎得意洋洋的道。

  上官儀的詩才是不錯,否則也不會弄出了一個上官體。

  可蔡穎的話卻過了。

  “上官少監詩才了得,誰能匹敵?”

  那幾個文人估摸著是有事想求上官儀,所以跟著吹捧。

  “小賈!”崔建擔心賈平安發飆,就準備勸勸。

  可賈平安卻很是平靜。

  果然是小賈!

  崔建頷首,然后有些惋惜距離遠了些,沒法握住小賈賢弟的手。

  賈平安在想著表兄做了倉部主事的后果。

  倉部不安寧是肯定的,關鍵是戶部如何。

  若是楊德利盯上了戶部,賈平安也只能祈禱戶部別出錯,否則按照楊德利的性子,但凡看到不合規矩的耗費,就能讓戶部頭痛。

  “賈郎!”雅香突然低聲道:“他說話好難聽。”

  曹穎此刻酒意上涌,得意洋洋的道:“上官少監的才華連先帝都贊不絕口,那些在青樓里得了薄幸名的少年算的了什么?欺世盜名罷了。”

  這話賈平安只是含笑聽了。

  可曹穎見他不生氣,那股子氣勢上來,就喝道:“賈平安,可敢與某一論長短嗎?”

  呵呵!

  賈平安瞇眼。

  “不敢…雅香,來,這等欺世盜名之輩,如何能得意?且來,某疼你。”

  曰尼瑪!

  賈平安盯住了此人。

  蔡穎得意大笑,“上官少監才將走,可要某把他請回來嗎?”

  這貨看這樣子是上官儀的崇拜者,但…

  上官儀以文采著稱,后來算是皇帝一派的干將。

  蔡穎這是覺著抱住大腿了。

  賈平安哂然一笑。

  “某有些累了。”

  他一開口就引來了嘲笑。

  蔡穎覺得他這是怯了,就笑道:“技不如人,賈參軍可退避三舍。”

  賈平安嘆息一聲。

  “某作過各等詩,就是沒作過婉約的,今日既然有狗狂吠,那某就試作一首…”

  蔡穎被比喻成了狗,他大怒,“某拭目以待。”

  若是賈平安的詩不好,他能把這個事兒傳遍整個長安。

  “小賈。”崔建擔心賈平安喝多了,仔細一看,真的喝多了,眼睛都有些發直。

  “罷了罷了,你喝多了,明日再說。”

  有人起哄,有人覺得這話沒錯。

  蔡穎只是冷笑,不管賈平安作詩與否,他都覺得自己勝了。

  賈平安笑道:“是喝多了,不過即便是喝多了,某依舊能讓你等知曉,作詩…你等不行!”

  他斜睨著蔡穎等人,微微一想,“某有了。”

  你真當自己的才華是瀑布?

  蔡穎冷笑,“某也有了。”

  這是針鋒相對。

  賈平安看了他一眼,那種不屑之色,整個大堂里的人都感受到了。

  他打個酒嗝,引得蔡穎那邊有人發笑。

  這喝多了還作詩,不是尋死是什么?

  賈平安壓住酒意,淡淡的道:“云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

  眾人看看左右,屏風后有女妓訝然,“是誰作詩?”

  “閉嘴!”老鴇雙手緊握在胸前,兩眼放光,就等著賈郎吟誦出一首名篇,隨即五香樓又能火一陣子。

  蔡穎扶著身邊人,強笑道:“也就是普通罷了。”

  可大伙兒都非常清楚,這兩句勾勒環境的詩句堪稱出色。

  雅香看著賈平安的背影,以往覺得瘦削,可今日一看,才發現少年的肩背已然漸漸寬厚。

  少年小她好幾歲,以色侍人,色衰而愛馳,這個道理青樓的女人都懂。

  她必須要趁著如今容顏如花的歲月掙錢,以及出名。

  而這個少年就是她的貴人。

  先前她用別人準備給自己贖身來試探他,可賈平安卻表現的很平淡。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賈平安覺得不行了,頭暈暈乎乎的。

  “崔兄,某先回去了。”

  此刻已經夜禁,崔建是回不去了,賈平安憑著百騎的身份卻無礙。

  崔建呆呆坐在那里,等賈平安走了才反應過來。

  “前兩句詩出色,卻不出彩,可后兩句一出,前兩句頓時光芒四射,原來是為了映襯那孤寂的氣息,妙啊!”

  一個男子眉飛色舞的給身邊的女妓解釋著這首詩的妙處。

  “那下面呢?”

  “下面?”男子嘆道:“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這說的是嫦娥飛天的傳說,嫦娥偷吃了靈藥,飛升月宮。可你飛升了有何用?廣寒宮寂寥一人,就算是長生不老又有何用?”

  女妓不禁癡了,“可他這是作給誰的?”

  男子搖搖頭。

  那邊,蔡穎呆若木雞。

  “他說做詩,說是婉約,可這不是婉約!”

  一個男子興奮的道:“這是幽怨,不是婉約,他還是輸了。”

  眾人默默的看著他。

  “你等看某作甚?”

  有人嘆道:“什么婉約幽怨,此詩一出,先前上官少監的那首詩頓時黯然無光。”

  那人本是沒多少才華的,聞言就說道:“蔡穎先前不是有了嗎?那為何不吟誦出來了。對了,那賈平安為何不等蔡穎作詩就走了?難道他覺著不敵?”

  這等蠢貨,連崔建都不屑于和他辯駁。

  雅香看著此人,覺得天下的傻子何其多,就淡淡的道:“因為賈郎不屑。”

  此人看著蔡穎,“老蔡,不會吧?”

  蔡穎的臉頰顫動了幾下。

  男子愕然,“他竟然覺著不論你作出什么詩,都無法和這一首相提并論?”

  眾人默然。

  這是蔑視,也是羞辱。

  碾壓般的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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