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飄飄。
當宮中和朝中撥下來的錢到了各軍后,萬歲的歡呼聲不絕于耳。
“陛下,諸軍都在高呼陛下萬歲,奴婢看著那些將士都是面紅耳赤的,激動萬分吶!”
邵鵬去做了一回密諜,查看諸軍對此的反應。
李治的眼中多了欣慰之色,“先帝文武雙全,能震懾諸軍,而朕卻從未領軍廝殺過,要想諸軍服氣,施恩是必然的。嗯…此次賈平安算是進言有功。”
那小子又立功了?
邵鵬不禁詫異。
他的神色落在了李治的眼中分外的好笑,李治笑道:“只是小功勞。”
但這也不得了啊!
邵鵬覺得自己和唐旭分別的日子估摸著不太遠了,念及此,他竟然覺得心痛。
咱這是怎么了?
他馬上聯想了一下五香樓的姑娘們,可旋即就忘記了。
沒有了蛋,想女人只會難受。
一個內侍進來,稟告道:“陛下,太子妃那邊召見了高陽公主和巴陵公主。”
李治瞇眼,沙鵬趕緊告退。
等他走后,李治淡淡的道:“說了些什么?”
內侍搖頭,“只是隱約聽聞什么姐妹之間要和睦相處…”
李治默然。
內侍等了許久沒指示,就抬頭看了一眼。
李治嘴角微微翹起,冷酷中帶著奚落不屑之色。
晚些,消息來了。
“陛下,二位公主出宮了。”
李治在等待。
“巴陵公主說是請高陽公主聚會,高陽公主猶豫了一番,最后沒去。”
李治抬頭,譏誚的道:“這般熱鬧,日子倒是還不錯。去,呵斥高陽。”
王忠良愕然,“陛下,以何為由?”
你要呵斥人,總得有個由頭吧,難道開口就噴?
李治看了他一眼,“無用之極!”
無用之人自然不能在帝王的身邊立足。
王忠良嚇得脊背發寒,跪在地上請罪,屁股撅的老高。
李治神色平靜,看不出心思來,“去吧。”
王忠良趕緊告退,親自去尋高陽。
一路上他就在琢磨此事。
巴陵和高陽一起進的宮,皇帝為何要呵斥高陽?
難道是高陽跋扈了?
可高陽跋扈是有傳統的,當年先帝寵愛她,導致高陽言行跋扈。
那是為了啥?
等見到了高陽時,王忠良已經想好了。
既然不知道,那就…忽悠,讓高陽自己去腦補。
“公主最近言行不妥,要謹言慎行才是!”
高陽聞言有些懵,“我言行何處不妥?”
她最近很老實的好不好?
這不合劇本啊!
在王忠良的劇本里,就該是高陽默然,自己去腦補琢磨,而不是詢問。
被皇帝呵斥的人,誰敢詢問?
高陽就敢。
但,作為一個有素質的內侍,王忠良早就有了對策。
他板著臉道:“公主當自省。”
自省就是自我反省。
你就自己琢磨腦補去吧。
“告辭。”王忠良見高陽發蒙,心中一松,趕緊溜之大吉。
高陽真心懵了。
她叫來了肖玲,“我最近可有言行不妥?”
肖玲愕然,大眼睛撲閃著,“沒有啊!”
最近高陽老實的和鵪鶉似的。
高陽揉著眉心,紅唇微微噘起,“那皇帝為何說我言行不妥?”
肖玲…
“不該啊!”
肖玲在腦補。
難道皇帝喝多了?
可這是大白天啊!
若是沒喝多,為何要這般說?
高陽盯著她,半晌不見她出聲,就罵道:“無用之極!滾!”
公主找你出主意,你半晌放不出個屁來,這是失職。肖玲心中難受,暗搓搓的出去。
“等等。”
肖玲心中一喜,覺得公主終究是看重自己的。
高陽昂首,“去,請了賈平安來。”
硬漢賈來的時候,公主府里靜悄悄的。
“這是怎么了?”
賈平安覺得這不符合高陽的人設。
肖玲問了一個人,然后苦笑道:“先前有人在茅廁幽會,被公主下令責打,趕出了府里。”
這是有味道的幽會,但也算不得什么吧。
賈平安目光炯炯的看著肖玲。
妹紙,給俺說說吧。
肖玲面頰緋紅,“是偷人。”
“活該!”
等見到高陽時,她正在生氣。
“你來了。”
下面幾個仆役在瑟瑟發抖。
高陽擺手,“滾吧。”
幾個仆役看了賈師傅一眼,不禁暗贊他來得好。
好人吶!
高陽把小皮鞭丟在案幾上,然后半躺下去。
“你那個…”賈平安皺眉道:“拉上去些。”
高陽低頭看看自己的下限,不禁笑的渾身顫抖,“我這個不算低。”
她抬頭,眸光多了異彩,“你…可是喜歡?”
“不喜歡!”賈師傅坐下,直接岔開話題,“你尋某何事?”
高陽噘嘴,“先前皇帝令王忠良來呵斥我,說什么…言行不妥。”
“為何?”賈平安皺眉。
高陽搖頭,“我也不知。問了王忠良卻不肯說。”
“這幾日你做了什么?”
賈平安知道李治不會無的放矢。
高陽搖頭,“這幾日我就在家里清點錢財,哪都沒去。”
“那是為何?”皇帝要遷怒人也不會是高陽,這是為啥 “沒出過門?”
高陽不出門,那簡直就是奇葩。
高陽哦了一聲,“對了,我先前去了宮中。”
賈平安心中一凜,“說清楚些。”
高陽看著他,眸色多了溫柔。
原先她的事兒賈平安都是能推就推,能敷衍就敷衍,可現在他竟然主動詢問,甚至也忘記了避諱,直接問宮中之事…
“就是王氏請我和巴陵進宮,勸我們和睦相處…出宮時巴陵請我去聚會,我推卻了。”
就那么簡單。
但,信息量很大。
賈平安看著她,微微皺眉,仿佛事情很嚴重。
高陽的悲劇在于嫁給了李治的對頭,也就是李泰系的心腹房遺愛。
若只是如此,高陽也不至于會被干掉。
但她自己癲狂,為了一個狗屁爵位和大伯子房遺直鬧騰,各種讓人目瞪口呆的操作…最后把自己作死了。
這個女人…
看看她眼睛水汪汪的,這是想一口吞了老夫?
做夢!
賈平安心中一哂,“此事等某細細思之。”
高陽側躺在榻上,右手撐著腦袋,就這么看著賈師傅。
他思考問題的時候微微皺眉,嘴唇緊抿,竟然有些肅殺之意。
那臉上看著有些微黑,和以前的白嫩不同,但高陽卻覺得這才是男兒模樣。
他在為了我而苦苦思索…
高陽想到這里,不禁想靠過去。
賈平安抬頭,見高陽面色緋紅,眼神迷離,不禁嘆息一聲。
“此事某覺著是你的錯。”
“為何?”高陽的聲音慵懶的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這是怎么了?
她的臉騰地一下,徹底紅了。
這女人…
賈平安說道:“王氏是你嫂子,她出頭為你和巴陵說合,你和巴陵可有矛盾?”
高陽搖頭,“我最近幾日沒理她,還打了她的心腹王悅榮。”
這就是了。
賈平安想到的是明年的冊封。
王氏會成為皇后,但她對小姑子們并沒有什么感情,高陽和巴陵也遠遠沒有鬧到需要她來說合的程度,所以弄這么一出是啥意思?
這是做給皇帝看的。
皇帝,你看我這個嫂嫂如何?可稱職?
皇后母儀天下,掌管后宮之余,也得不時出手,管理那些貴女。
王氏這是想討好老公,順帶對外界展示一下自己的威權。
巴陵是個作死的,李治大概是冷眼看著她和柴令武折騰,不管了。
本來高陽也是不管的那類人,可架不住賈師傅伸個手,把她從脫軌的狀態中拉了回來,于是皇帝覺得這個姐姐還有救,就對她和善了些。
高陽和巴陵之間的關系不冷不熱,這符合李治的利益,所以他很是愜意。
皇家的日子就是這樣,不給朕搗亂的都是好姐妹。
但就在這個時候,王氏出手了,帶著滾滾濃煙把高陽和巴陵弄進了宮中,一臉長嫂如母的姿態,苦口婆心的勸說兩個小姑子要和睦相處。
李治此刻定然是想罵一句MMP!
朕就希望高陽遠離巴陵,可你倒好,竟然主動撮合…
朕真想…頂你個肺啊!
李治的憤怒可想而知。
賈平安抬頭,目光從容,“去打探巴陵那邊,可有宮中人去了。”
高陽喝道:“還不快去?”
肖玲提著裙擺,飛也似的跑了。
高陽眼中多了水意,“小賈…”
你特娘的就不能安分一會兒?
賈平安干咳道:“正事要緊。”
他在漸漸硬化。
高陽坐了起來,伸個懶腰,頓時曲線畢露。
賈平安無語望天。
高陽見了不禁竊喜。
他這是不敢看我,一定是這樣。
“小賈…”高陽知道硬漢賈不能用強,所以溫柔的道:“我如今家里存了好些錢財,太多了些,就想買地…”
“你去何處買?”
在均田制之下,除非皇帝賞賜你土地,否則你就只能巧取豪奪。
這娘們難道又想騷操作?
賈平安有些頭痛,“田地再多有何用?”
高陽噘嘴,“可以傳給孩子。”
“你孩子在哪?”賈師傅毫不客氣的打擊了她。
高陽:“…”
若非是賈師傅,換另一個人說了這話,現在估摸著就要被小皮鞭抽的抱頭鼠竄。
高陽卻覺得這是賈師傅對自己的關心。
她嗯了一聲,“以后總是會有的。”
“以后…”賈平安嘆道:“你自家看看史書,那些給后世子孫留下無盡田地的人,最后子孫如何了?”
高陽一怔,“可關隴那些人就傳承了許久呢!”
“可他們能存在多久?”賈平安直接揭開了里面的東西。
“應當…”高陽想了想,“應當很久吧。山東門閥都存在了許久。”
這個豬腦殼!
賈平安真想打人。
他這么一想,眼神自然就多了凌厲。
他發怒了。
高陽竟然生出了些無措,心想若是他動手揍我咋辦?
我大概…會忍?
不,會歡喜吧。
“山東世家門閥會為能存在多年?”賈平安忍住了火氣,“那是因為他們不去摻和具體的更替,在許多時候家族都在為國效力。”
而小圈子卻不同,他們一旦覺得這個皇帝對自己不友善,損害了自己的利益,那就會出手改朝換代。
楊廣損害了小圈子的利益,于是大家推舉同是小圈子一員的李淵為首領,起兵造反。
最后成功了。
但老李家在成為皇室后,會不會反思?
當然會。
你們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推翻前隋,以后會不會為了利益推翻大唐?
這是一根刺。
只要有這根刺在,老李家就會前赴后繼的,不斷去削弱小圈子。
除非小圈子主動退避,主動削弱自己,否則這就是個死局。
賈平安覺得高陽該懂了。
高陽迷迷瞪瞪的點頭,“哦,我知道了。”
得,這位一看就是沒懂。
我怎么就接了這么一個大麻煩呢?
賈平安捂額。
高陽羞愧,“要不…你經常來坐坐,給我說說這些道理。”
“不來。”
硬漢賈直接拒絕。
他要是經常來,遲早會被這個娘們放倒。
“公主。”
晚些,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
“如何?”
“并沒有宮中人去巴陵公主那里。”
高陽不解,“為何就呵斥我?雉奴這般厚此薄彼,明日我進宮去和他理論。”
她一邊說一邊看著賈平安,等看到賈平安嘴角微微翹起,心情很好的模樣,就詫異的問道:“這是好事?”
當然是好事。
“皇帝呵斥你,那是把你當自己人。”
賈平安丟下這句話就準備回去了。
高陽還有許多謎團未接,“要不,留下吃飯吧,我令人弄了烤羊肉,很好吃。”
烤羊肉啊!
賈平安心中一動。
“快去弄來。”高陽別的蠢笨,此刻卻聰明的不行。
晚些,一頓外焦里嫩的烤羊肉吃了,賈平安心滿意足的準備回去。
“我送送你。”高陽起身,優雅的頷首。
這女人一會兒優雅,一會性急,甚至還喜歡動手,有些多面女郎的模樣。
“此事你做的很好,并無后患。”
李治的不滿更多的是針對王氏,而令人來呵斥高陽,只是一個告誡。
“以后少和王氏親近。”
那個女人沒有兒子,而且還是別人的棋子,遲早會被武媚取而代之。
老子說了那么多,怎地沒回應?
賈平安側身一看…
高陽已經靠了過來,面頰微紅,小嘴微張,眼神中全是迷離…
“淡定!”
合著我說的她都當做是耳旁風了?
賈平安那個氣啊!
“好生想想。”
他拂袖而去。
高陽站在那里發呆。
“想什么?”
她突然覺得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我不管,有事就尋你!”
她笑了起來,回身吩咐道:“把剩下的半只烤羊送進宮去。”
肖玲一直跟在后面,此刻近前,擔憂的道:“那是吃剩下的。”
“雉奴就喜歡這個。”高陽微笑道:“當年在宮中時,他還小,每次我吃好吃的,他都喜歡站在邊上裝模作樣,叫他來吃磨磨蹭蹭的,好似難為情,可一張嘴吃的比誰都多…”
那不是飯桶嗎?肖玲應了,然后欲言又止,“公主,那賈參軍…咱們還是要自己謀劃才好。”
大佬,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高陽瞪了她一眼,“你以為他是刻意和我親近?你以為他是在趨炎附勢?”
肖玲低頭,心想不排除這種可能啊!
“蠢貨!”
高陽大步回去,肖玲趕緊跟上。
走了一截,高陽止步,回身道:“他的才華就像是那年我見到的泉水,無時不刻不在噴涌。這樣的人…他若是想趨炎附勢,為何尋我這個無用的公主?而不是去尋長孫無忌他們。”
肖玲訝然,“長孫相公他們怕是看不上他。”
“那是以前。”高陽淡淡的道:“若是此刻他去投靠,長孫無忌那個老東西保證會倒履相迎。可他為何不去?”
肖玲,“奴不知。”
高陽的眼中又多了迷醉之色,“因為他是硬漢呀!想要功勛就自己去取。你看看他從一介少年走到了今日,可曾借勢?”
肖玲搖頭,心中也有些訝然。
“他就是靠著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升官封爵。他…”高陽斬釘截鐵的道:“他壓根就不用借勢。反而是我靠著他…”
想到靠著他,高陽就想到了先前自己靠過去時,賈平安的反應。
他皺眉了。
顯然,他并不喜歡這樣。
否則他只需伸手攬住自己,隨后…
“他是個君子。”
宮中,李治正準備用飯。
“陛下,高陽公主那邊令人送來了半只烤羊。”王忠良覺得高陽這是膨脹了。
李治抬頭,想了想,然后點頭,“送了來。”
半只烤羊被裝在大盒子里送來了,打開竟然是熱的。拿出烤羊后,王忠良才看到下面的炭火。
李治吃著烤羊,突然就笑了起來,眼中全是悵然,“當年朕在宮中無依無靠,幾個兄長爭奪太子之位,爭的都紅了眼,無人在意我。那些姐姐都在想著要嫁給誰,想著和那些得勢的兄長交好,以后好有個靠山,就我…無人搭理。”
皇帝小時候活的和小透明似的,王忠良不禁嘆息一聲。
“那時候朕還小,得以去了一些地方,正好遇到高陽在吃東西。”
“她見到我就皺眉,說什么…畏畏縮縮的,隨后就硬塞了一根羊腿給我,不要就兇神惡煞的罵我。”
那個姐姐兇,但心不壞,唯一的缺點就是沒腦子。
李治看著烤羊,吩咐道:“讓宮中做幾個好菜,送到高陽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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