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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欺君之罪?

  李世民今兒很高興,經過三省六部多日的磋商,輔佐突利之子賀邏鶻的人選終于定了下來。此人名為阿史那思摩,與大唐的淵源很深。

  長孫無忌等人商議了這么久,最后定下阿史那思摩作為這個輔佐之人,絕對不是一個冒然的決斷。阿史那思摩這個人,雖然沒做過可汗,但他在東突厥卻是一個很得民心的人物。他是突厥汗國的建立者,阿史那土門可汗的曾孫。與始畢、頡利等人平輩,比頡利等人稍長幾歲,從小就顯示出了不凡,思維敏捷,處事冷靜有決斷,識大體,知進退。他所帶領的部族,一直過著相對平和的日子,很少會與人發生爭斗。在突厥內部,他算是一個和平主義者。

  啟民可汗時期,由于達頭可汗,也就是現在西突厥的創立者,叛亂。啟民可汗投奔隋朝,借兵于隋文帝復國。在這一段時期,漠北各部便推舉阿史那思摩為代可汗。在啟民復國之后,他便把可汗的名號還給了啟民。啟民為了感激他,封他為畢特勒,位置相當于大唐的‘大將軍’。

  大唐剛剛立國的時候,頡利經常犯邊。阿史那思摩作為突厥的使者,經常來到大唐談判。與李世民相識,二人惺惺相惜。渭水之盟時,頡利派突利和思摩二人來與李世民議和。李世民對其禮遇有加,李淵贊賞他的誠樸,封他為和順郡王,并賜姓李。

  李世民登基之后,削減了不少皇親的爵位。像李淵晚年生的十幾個兒子,他都給削成了公爵。但阿史那思摩的郡王爵位,他卻沒有動,依然保留,而且每年都會派人送去封賞,給阿史那思摩的部族。

  頡利因此事,數次懷疑阿史那思摩與李世民有勾結。多次招他去定襄,言語譏諷數落,但最后都沒有證據,也就不了了之。

  今年大唐攻伐東突厥,頡利可汗兵敗逃亡,各部族首領紛紛拋棄頡利可汗投降唐朝,或者投奔薛延陀,惟獨阿史那思摩一直跟隨頡利可汗。直到被唐軍俘虜,押解長安之后,李世民因賞識阿史那思摩的忠心,任命他為右武候大將軍,依杜如晦計策分封東突厥舊地的時候,封阿史那思摩為化州都督,并改封他為懷化郡王,任命他統領頡利可汗的舊部。

  可以說,如果突利可汗不死。他與阿史那思摩二人,便分治了東突厥歸順大唐的所有部族。如今突利暴斃,他的兩個兄弟,李世民不能信任,任命官員去輔佐突利之子賀邏鶻,突厥人不能信任。唯有讓阿史那思摩來輔佐,才能兩頭兼顧。但如此行事,阿史那思摩的權柄就大了許多,不得不說是一個隱患。

  依照杜如晦的遺策,是打算讓突利可汗和阿史那思摩互相轄制。但如今突利已死,他的兒子賀邏鶻年幼,注定是抗衡不了阿史那思摩,等于是他一個人,獨占了東突厥歸順大唐的所有部族,若他有異心,過幾年又是一個東突厥。

  但如今的情況,也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而且在李世民聽到長孫無忌等人商量出來的人選是阿史那思摩的時候,似乎并不擔心他的忠誠問題,直接拍板定了下來。中書省擬旨,已經八百里加急送去化州了。阿史那思摩接到圣旨后,即日火速兼程,奔赴賀邏鶻的牙帳,從此之后,突厥部族大小事宜,皆由他決斷了。

  終于解除了一塊心病,李世民的心情非常好。便把長孫無忌等人留下,賜了午膳。君臣說說笑笑,好不快活。就在這其樂融融的時候,高公公拿著一封奏折走了進來,臉上掛著一絲苦笑,來到李世民身邊,雙手遞了上去,道:“陛下,您看看這個。”

  李世民喝點小酒,正口嗨得高興,馬上就要用吐沫把高句麗滅國了,忽然被打斷,非常不高興。抬胳膊一擋,道:“朕不看,朕要跟諸位愛卿,商討征伐高句麗的大事,朕不看。”

  “陛下…”以往李世民這樣說了,高公公定會識趣地退下,但今日不同,這封奏折的主人如今就在外頭等著,更主要的是,他剛收了人家一條大金魚兒。事兒辦不成,錢就得退回去。從古至今,太監只有收錢,什么時候退過錢,高公公可不想當那個壞了祖師爺規矩的人。

  “嗯?”李世民見高公公不走,心里也很好奇,到底是多重要的奏折,能讓他如此為難。蹙眉想了想,用袍子下擺擦了把手,伸手把奏折接了過來。翻看看了一眼,認出來了,歐陽詢的字。如此規矩方正的楷書,大唐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奏請設東、西緝事廠?”

  李世民看了第一句,心頭奇怪不已,暗道歐陽詢不是學士么,他不好好的著書練字,怎么忽然上了這么一道奏折,吃錯了藥了?

  長孫無忌等人見李世民皺眉,心中也都好奇,是誰寫的奏折,竟然能讓陛下的表情如此豐富。先是贊許,隨后皺眉,還透露出一絲不解,會是誰呢?

  該不會是李牧吧?

  長孫無忌不知怎么,腦海中劃過了李牧的影子。他這也算是做賊心虛了,昨日常何派人給他送信。他的門客馬周為他傳遞消息的事情,已經露餡了。馬周正是長孫無忌授意常何派去報名的,若是給李牧知道了,憑那小子睚眥必報的性格,就算現在不找麻煩,以后也肯定落不得好。還好馬周也不知道他與常何之間的關系,也就無從泄露,讓他稍稍放心。

  但念頭一動便止不住,今日一天,也不知想起李牧多少次了,什么事都能聯想到他。

  “?這落款怎么是李牧啊!”

  李世民驚呼一聲,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長孫無忌臉色都變了,暗道,果然還是躲不過,這災星又搞什么鬼!

  “這倒是奇了。”李世民湊近了奏折仔細端詳,他雖然算不得書法家,但一手飛白也是很有火候了,至少不會認錯字體。這一封奏折,分明就是歐陽詢的楷書無疑。開元通寶上面的字體,還能認錯啊?

  可是這印鑒和落款又分明是逐鹿侯李牧,難道說,李牧這小子為了怕朕罵他不努力練字,找了歐陽詢做代筆不成?

  倒是他能干出來的事情!

  李世民氣不打一處來,正好酒勁兒上頭,把奏折往桌案上一摔,臉色漲紅怒道:“去,把李牧給朕鎖拿過來,朕要問問他,是不是把朕當成三歲幼童了,寫個奏折竟還找歐陽詢代筆,他是沒長手么?”

  長孫無忌就坐在李世民左手邊,聞言忙道:“陛下息怒啊,又怎么了,讓您生了這么大的氣?”

  李世民把奏折往長孫無忌那兒一甩,道:“你看看,這是誰的字?說是李牧寫的,你信嗎?”說著,他又看向魏征、李靖、房玄齡等人,道:“諸位愛卿都看一看,這像李牧能寫出來的字嗎?誆騙朕到了如此地步,他還把朕當回事么?朕今日定要好好罰他,朕要打他的廷杖,讓他長點記性!高干,你還等什么,還不快去拿人?今天誰也不許替他求情,誰若是求情,一起打!”

  長孫無忌掃了眼奏折,他雖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卻有一目十行的能耐,陪李世民看奏折練出來的本事。簡單一眼,便把奏折的內容都看完了,隨手遞給旁邊的房玄齡,心中卻疑惑不解。李牧這廝是要干什么,難道他想觸碰軍權么?先搞了個五百人的錦衣衛,現在又以懷疑有人窺伺工廠為名,要求設立廠衛,他到底想干什么?

  至于字是不是李牧寫的,長孫無忌根本就沒廢腦細胞。這一手楷書,沒有幾十年的造詣,根本寫不出來。要是李牧寫的,他能把毛筆給吃了。

  以李牧嘩眾取寵的性格,他去找歐陽詢替他寫,長孫無忌一點也不意外,根本沒有必要費心思去猜。

  高公公無奈,小心地瞄著李世民的臉色,道:“陛下,用不著拿人,逐鹿侯就在外頭呢。”

  “呵,真是膽子大啊!”李世民咬牙切齒,道:“朕說不想看到他,他偏偏要在朕面前晃悠。朕想看到他的時候,他十天半個月不進宮一趟。這小子現在是翅膀硬了,專門跟朕對著干了。來呀,給朕帶進來,按在地上打,就在朕的面前打,脫了褲子打屁股!”

  高公公為難道:“陛下,這…”

  “打打打打!朕要打,你還敢求情?”

  高公公只好去做,不一會兒,兩個金吾衛拎著李牧進來了,后頭還跟著一個拿著廷杖的禁衛,局促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開什么玩笑,打逐鹿侯?這誰敢啊,打他還不如給自己來一棍子,暈了就不用干這等玩命的事情了。

  李牧被拎到了李世民跟前,瞧著這么多人都在,李牧嘿嘿笑道:“大家伙都在吶,拜個早年。我也沒吃飯呢,陛下,添雙筷子唄?”

  半點沒有要挨打的覺悟,可把李世民氣瘋了。李世民抬手一指,道:“你小子還敢嬉皮笑臉!朕今天要打你!來呀,給朕打!”

  “打我?”李牧‘大驚失色’,趕忙伸手攔了一下,道:“陛下,為何要打臣啊?臣盡為臣之本分,嘔心瀝血到凌晨,寫就這一篇奏折呈給陛下御覽,陛下怎能因多喝了幾杯耍酒瘋,就要毆打忠良,這是何道理?昏君也不至于如此啊?”

  “你還敢說朕是昏君!朕、朕…”李世民喝得這點酒,瞬間都沖到了腦瓜頂,氣得臉通紅,干脆也不用禁衛打廷杖了,直接把鞋脫了下來向李牧擲去,罵道:“李牧,你現在本事了,架子大了,寫奏折都讓人代筆,當朕是三歲幼兒分不出來么?欺君之罪,打你算輕了!”

  “陛下,臣沒找人代筆啊,臣自己寫的!”

  李牧滿臉無辜,雖然沒有鏡子,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從所有人的反應看,李牧還是非常滿意的。尤其是長孫無忌和魏征,他倆就差把‘你也太不要臉’了這幾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李牧暗爽不已,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你們現在瞧不起我,等會我就嚇死你們。讓你們見識一下,什么叫做遙不可及的天才!

  “你寫的?”李世民站了起來,瞪著一雙因酒氣上涌通紅的眼睛,來到李牧跟前,抓著他的胳膊,把他拽到了他批閱奏折的案頭,拿起一支狼毫筆,塞到李牧手上,道:“來,你寫,你要是能寫出來。朕給你道歉,寫!”

  其他人也都圍攏了過來,一副幸災樂禍看戲的樣子。李牧看著手里的筆,臉色逐漸凝重,嘆了口氣,為難道:“陛下,臣還是不寫了吧,非得這樣么?”

  “這是圣旨,你給朕寫,寫出來,還則罷了,寫不出來,今天你就別走了,留在宮里,抄寫十遍《論語》,什么時候寫完,什么時候回家!”

  “那若臣寫出來了…又怎么說?”

  “寫出來?”李世民一臉哭笑不得的模樣,道:“你寫得出來么?行,你若寫出來了,你說什么,朕都應你。”

  等得就是這句!

  “好吧!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臣只好獻丑了。”李牧活動了一下手腕,瞥了眼旁邊等著看熱鬧的長孫無忌,挑了下眉,道:“還得請國舅爺幫個忙?幫我磨個墨。”

  突然被點到,長孫無忌有點莫名其妙,道:“你寫字就寫字,跟我有什么干系?我不管,你自己磨!”

  “怎么能說是沒關系呢,國舅爺。我還帶也是你的犬子的恩師啊,我這一手書法,早晚也是要傳授給他,求你點事,正應當。在場又沒有別人的兒子拜我為師,我不找你找誰啊?”

  長孫無忌像是吃了個蒼蠅似的難受不已,“犬子”這個稱呼,那是自謙時候用的,這么說話還是頭一次聽到。但也是實情,確實他的犬子是李牧的徒弟。

  李世民聽到這話,覺得有點不對味兒了。他的兒子李泰,好像也拜了李牧為師了。他瞅了李牧一眼,心想這小子該不是在說我吧?

  不能讓他借此拖延時間!

  想了想,李世民擼袖子,拿起墨,道:“別廢話,朕給你磨墨,今日朕定要看看,你寫不寫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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