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打量著孫思邈的表情,看了半天,無奈苦笑,道:“老頭,我真是聽不出你說的話,哪句真,哪句假了。”
孫思邈笑了,道:“年輕人,看在你幫我印書的份上,我就跟你說一句實話。我行走江湖數十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自己也分不清了。唯有醫術絕對真,其他的么…都跟你說了,姑且聽之,信則有,不信則無。”
“好吧。”李牧嘆了口氣,道:“那你就跟我說說,我當故事聽。”
孫思邈點點頭,道:“這紫微斗數嘛,我是在你這么大的時候跟一個異人學的。那時年紀小,好奇心重,就研究了一陣。其實我學得不甚精通,我的天賦,并不在這上面,勉強也就是一知半解吧。”
“但教我紫薇斗數的異人,跟我講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你問妖星的事情,我就給你說一個。”
李牧點點頭,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催道:“快說快說。”
“你可知道王莽?”
王莽?
聽到這個名字,李牧愣了一下,這個名字他太熟悉了。關于王莽的段子,滿互聯網都是,在奧運會那年,李牧就看過關于王莽的段子了。
都說他是歷史人物中,最像穿越者的一個。因為王莽在漢末做的很多事情,非常之超前。比如說他收土地為國有,然后再按戶平均分配,他還廢除了奴隸制度,嚴謹買賣私奴。他還管控物價,嚴禁官僚商人哄抬糧價。創建‘國有企業’,鹽、鐵、酒專營。強迫百姓勞動,不勞動就沒有飯吃,表彰勞動者。他還著書,《漢語典》《醫典》《婚喪典》《文學典》等重要基礎典籍,皆出自他手。
而一個最真實的例子就是,后世發掘出一個青銅卡尺。這個青銅卡尺的樣子,跟后世游標卡尺如出一轍,就連刻度都是一樣的。
據文章作者的進一步分析,王莽不但是一個穿越者,而且還是一個80后中二憤青穿越者。這點從他掌權后對待‘四夷’的政策可以窺見一二。
他脅迫羌人“獻”出青海湖一帶的土地設立西海郡,以便與國內已有的北海郡、南海郡、東海郡合起來湊全“四海”。為了使這塊荒地像一個郡,必須強制移民,于是增加了五十條法令,以便增加成千上萬的罪犯,滿足移民的需要。他還將原本臣服于漢朝的匈奴、高句麗、西域諸國和西南夷等屬國統治者由原本的“王”降格為“侯”。又收回并損毀“匈奴單于璽”,改授予“新匈奴單于璽”;甚至將匈奴單于改為“降奴服于”,數次征高句麗,并將其改名“下句麗”等等,諸如此類,不勝凡舉。
要知道,王莽篡漢,篡的是西漢,公元5年。他做的事情,在當時都是匪夷所思的,甚至沒有必要的,而且是與時代絕對不符的。即便他的想法很好,但是實際操作進行不了。
因此,他建立的‘新朝’,不到十五年就覆滅了,由東漢替代。
李牧回想關于王莽的種種,點了點頭。
孫思邈繼續說道:“王莽此人有大才,扶搖直上做了太傅,大權獨攬,被封為安漢公。漢書記載,當時朝中,事無巨細,皆由安漢公、四輔平決,后來他的野心膨脹,加上皇帝年幼,便強迫孺子嬰禪位做了皇帝,改國號為‘新’。他當了皇帝之后,進行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改革。最后全部失敗了,又逢蝗災,赤地千里,民不了生,百姓易子而食。最終激起民憤,漢宗室奮起反抗,‘赤眉’、‘綠林’揭竿而起,攻入都城,新朝覆滅,在位僅十五年。”
“那位異人對我說,王莽,便是一個妖星,也是一個災星。而你如今做的事,與他所做之事頗有相似之處。他改革,你也改革,他有大才,你也是一樣,以此類比,你自己不覺得很像么?”
“我不覺得!”李牧當然不能承認,雖然他確實覺得,王莽很有可能也是一個穿越者,但他的下場可不是很好,而且是一個篡位的亂臣賊子,他若承認與王莽像,豈不是在宣城,有朝一日他李牧也要篡李唐的江山嗎?
傻子才承認。
“我李牧一心為民,對陛下更是忠心耿耿,豈可與王莽之流作比?老頭,你可不要害我,你得對得起我給你印書花的錢。”
孫思邈笑道:“都說了多少遍了,信則有,不信則無。紫微斗數我也不是很精通,算的不一定準。”
李牧心里暗道,這還不準啊,再準一點,老子的底細全漏了!還好,系統的事情,他沒有察覺,否則真得不顧一切把這老頭干掉了。
又閑聊了幾句,天色漸暗。李知恩過來通知廚子已經準備好了宴席。李牧本以為,像孫思邈這樣的神醫,一定是非常注重養生的。前世他可是見過養生的人,譬如他供職游戲公司的經理,四十歲,年入三千萬,有兩個孩子是龍鳳胎,老婆模特出身,小三兒也是模特出身,還認了一個網紅女主播做“干女兒”,人生可謂是多姿多彩。他就非常怕死,吃喝拉撒,都是經過專業人士指點的。十二個月,每個月進補都不一樣,朋友圈轉發的文章,跟工作一點邊都不沾,全都是養生大課堂,活得那叫一個精細。
李牧以為孫思邈也是這樣“養生”,但是孫思邈和他徒弟的吃相,完全粉碎了他對‘養生’的概念。
飯菜是李知恩安排的,她感念孫思邈為李牧治病,所以花了大價錢,買了冬日罕有的青菜來招待孫思邈。但是兩盤青菜,他們師徒一筷子都沒吃。反倒是‘湊數’的肉食,兩師徒像是搶一樣,運快如飛,吃得滿嘴流油。
李牧都看傻了,舉著筷子半天沒落下去,等他反應過來想要夾菜的時候,發現除了青菜無菜可夾了。再看對面的師徒二人,一人手里一根羊肋骨,正在那兒啃筋頭巴腦呢。
李牧把筷子放下了,道:“神醫啊,冒昧問一句,您多久沒吃肉了?”
孫思邈抹了一把山羊胡上的油漬,道:“讓逐鹿侯見笑了,我們師徒二人,云游四方行醫,風餐露宿,碰到什么吃什么,在城鎮時有病患招待還好些,若游走于村莊之間,百姓之家,哪有什么肉食啊。這一路從洛陽而來,差不多有二十天,沒聞過肉味了。”
李牧納悶道:“神醫,你醫治病患,應該有不少錢吧。到了長安,有錢什么買不到,別太摳門了。”
這時孫思邈的徒弟開口了,道:“侯爺有所不知,恩師從不開口要診金。恩師常說,醫者仁心,想到病患之苦,怎忍心再以錢財迫之。遇到富戶,主動敬獻,恩師才勉強收下。但也都花在了貧者身上,師父身上,余錢不過千文。”
千文,也就是一貫錢。真是沒有想到,堂堂神醫,身上只有一貫錢。這點錢,也就是幾天的口糧而已。
不管真假,看著師徒的打扮,確實不像是有錢的人。李牧忽然想起來,今日請人家來診治,說起來也該給診金才是。印書都搭進去那么多錢了,犯不上為這點事欠一個人情。
想到這,李牧對李知恩道:“取一個最大的元寶來,給神醫做診金。”
“嗯!”李知恩應了聲,起身去內室拿了一個元寶出來。李牧鑄造的銀元寶,十兩一個為最大。這一個元寶,就是一斤沉。
李牧把元寶接過來,放到了孫思邈面前,道:“神醫醫術無雙,喝了你的藥,我感覺好了很多,小小診金,不成敬意,還望笑納。”
孫思邈頓時眉開眼笑,道:“逐鹿侯太過于客氣了,小徒不過是闡述實情,并沒有要診金的意思!”
“那我就拿回來?”
“卻也不必。”孫思邈忙把元寶收入袖中,道:“逐鹿侯誠心相贈,我若是不收,倒是不給面子了。既然這樣,我就收下。他日贈與貧困百姓草藥之時,定告知他們,這是逐鹿侯的功德。”
李牧呵呵笑了起來,心里卻道,你個老騙子,信你的話才見鬼了!
眼瞅著日暮西垂,坊門就要關閉了。李牧喊獨孤九送他們師徒二人回住處,他也送到了大門口,轉身回到后院,忽然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
平日到了這個時候,白巧巧都會準備洗澡,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但是今日,她卻好像沒有這個興致了一般,獨自一個人先上了床,背對著外面,一聲不吭,像是睡著了。
李知恩坐在桌旁,手里拿著一只羊毫細筆,在記今天府內的開支用度。看到李牧回來了,不停地對他使眼色。
李牧不明所以,李知恩急得沒辦法,從賬本上撕下來一張紙,寫了幾個字給他看。李牧這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原來是下午說錯話了。他口不擇言,說白巧巧端來的是毒藥,還說她要謀害親夫。白巧巧往心里去了,一下午都悶悶不樂。
怪不得剛才吃飯的時候,都沒聽到她說話呢。
李牧回想下午說過的話,苦笑一聲,真不怪人家生氣,換位思考,擱在自己身上,自己也生氣。
李牧,你個大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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