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被關在后院書房已經三天了。
按照秦瓊的命令,在書房里關兩天就行了的。
奈何實在餓的是不行,就托前來看他的程處亮,給他偷偷的弄了個燒雞。
當然是用李鈺的制作方法,烹飪出來的。
平日里七個盤子八個碗的,也沒覺得這燒雞有什么吃頭!
但是餓了一天半的李鈺,吃起平時滿不在乎的東西,
那叫一個美味,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下去。
本來李鈺也沒犯什么十惡不赦的滔天大罪,
再加上程處亮十分會來事兒,給兩個看守的護衛,各塞了一百文大錢。就糊弄了過去。
隔著門縫將燒雞塞給李鈺!
也合該他倒霉,秦瓊終究念及他是個還未束發的孩童,也怕他餓壞了身子,
就在夫人的勸說下,前來書房查看。
卻將正在吃燒雞的李鈺給抓個正著。
“嗯嗯,…處亮,你說平時也沒覺得這燒雞多好吃,怎么這會兒,
就感覺說不出來的香甜呢…”
李鈺狼吞虎咽的吃完一整個雞,還舔了舔幾個手指頭!
靠著書房門,坐在里頭的李鈺,沒聽見程處亮回話,
也不大在意;“我說處亮,這燒雞似乎有點太咸了些,鹽巴放多了呀,
你家的廚娘可比我府里的,差的太遠了!”
說完就拿起地上的皮袋子,又灌下去一大口水酒,狠狠的長出了一口長氣。
“吁…”
一直不聽程處亮說話,李鈺開始覺得怪異無比,
這家伙平時就像話癆一個,怎地這會兒就卡住了呢?
拿過一邊的布巾,擦了手里的油漬,
李鈺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轉過身,從門縫里往外看去,這一看不打緊,
直看的小心肝兒,那是亂撲騰撲騰的直跳!
只見書房門外,秦瓊背著雙手看了過來。
程處亮低著頭,站在旁邊不敢吭聲。
兩個看守的護衛,自知有錯,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便是兩日都經受不住,汝可知曉,將士們在外拼殺的處境,是何等艱難了?”
“回叔父的話,侄兒知錯了,想來將士們餓著肚子,還要拼殺,肯定是及難受的!”
“恩,不錯,總算還知道將士們的難受,看來這兩日之功,也并非真的無用,”
“處亮”
“伯父,侄兒在。”
“汝不知某家要將他餓上兩日之事?”
“回伯父,侄兒知道的!”
“恩,既然知道,就是犯錯,來人吶!”
“在!”
隨著兩聲慷鏘有力的答應,秦瓊身后,立馬站出來兩個戴著甲胄的兵士,
今日下值,金吾衛大營從新調動了大將軍的防務,
按期更換了這十六名護衛,
這些人個個彪悍,一身殺氣騰騰,
可不會給你講什么情面的!
“將程處亮拉下去,就地抽上十鞭子!”
“是”“是”
兩個軍漢,咧著嘴,一臉奸笑,就像終于找到了布娃娃一樣,
上去就把可憐的程處亮,兩只胳膊按住,不由分說就拉去了旁邊,
另一個軍漢,也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一個木扎,
程處亮知道今天是在劫難逃,就乖乖的爬了上去。
兩個軍漢一個打,一個數,分工倒也明確!
刷的一鞭子落下去,鞭子抽在身子上的悶聲,立刻就傳進了書房門里的李鈺耳朵,
只聽得李鈺渾身一顫抖,好家伙,來真的??
前世的李鈺,見過不知多少家長對自家的孩子,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掉了,那叫一個稀罕!
何曾見過這種場面!
還真的抽啊,這程處亮也夠硬氣,一聲都沒坑!
“四,五,六…”
一次次的報數,夾雜著皮鞭落在肉上的聲音,
清楚的傳進十米開外,李鈺的耳朵里,
每一聲下去,李鈺都不由自主的抖一下,再抖一下…
秦瓊臉無表情,就那樣直盯盯的看著門里頭的李鈺。
“八,九,十。”
“報大將軍,程處亮,行刑十鞭,已畢。”
“哼!你們四個留下,每兩人輪值一隊,
今日起,三日內不準任何人靠近書房,只能給他清水,不可給予吃食,
不得有誤,否則軍法從事!”
“是!”
聽著門外傳來整齊的答應聲,李鈺的心涼透了,
家里的護衛還好糊弄,這行伍里的漢子,可一點情面都不會跟你講的!
程處亮今日也是倒霉,給兄弟偷拿一只雞,
就被抓了現形,平白的跑來挨了十鞭子,這叫什么事兒?
兩腿岔開一步一步挪了過來,“伯父,若是沒事兒,侄兒就回去了!”
“恩,回去告訴你家那些兄弟,三日內不準來探視!”
“是,侄兒知曉了。”
“來人,帶程二下去處理一下傷口。莫要見了風!”
后邊走上來兩個秦府的侍女,攙扶著程處亮,一步一挪的離開!
兩個放行燒雞的秦府護衛,也被連累,罰了二十鞭子!
至此,整個燒雞風波,徹底落下帷幕!
看著離開的眾人,秦瓊動都沒動,“汝這兩日,可有收獲?”
“額!回叔父,侄兒這兩日,額一直在檢討自身,嗯…也有思索這為將之道!”
“哦?說來聽聽!”
“是,侄兒覺得,這為將之道,必要先學會愛兵如子,
倘若將士用命,同心同德,奮勇殺敵,首先便勝了半籌,
若是克扣糧餉,惡待士兵,等需要之時,又軍心潰散,互相遲疑,
以致令不能行,行不能止,必不戰而潰,”
“不錯,愛兵如子乃是帶兵的第一要緊之事,
若不善待,兩軍陣前,兵士怨言沖天,
稍有差池,便是大敗。
昔日里,老夫也曾對陣兩軍陣前,
兩軍尚未接觸,賊子就先自亂了陣腳,
待老夫沖殺上前,將賊兵擊潰,卻不見對陣之主將,
詢問了一圈,方從潰兵口中得知,主將克扣軍餉,又不看重兵士性命,
那陣前之亂,卻原來是兵營嘩變,
那對陣的主將,尚未出兵,就先被自己的手下兒郎,斬殺在自己的營帳里!
如此,你還敢小看此事乎?”
李鈺聽到此處,也是頭皮發麻,
那死了的將軍,真是倒霉透頂,還沒有打起來,
自己就先被手下殺死在軍營里。
這該有多鬧心?多悲催?又何其倒霉!
不過,也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隨即又想到,可不是嘛,這里可是古代的大唐,
不是前世了,以前的思維方式必須通通改變,
否則,恐怕將來真的會害了自己!
想到這里,李鈺心平氣和的拱手行禮;“叔父,侄兒知曉了,叔父放心,
三日里,侄兒定要遵守叔父定下的規矩,不再偷吃!
如今在自家府里,還能偷吃,將來倘若遇到困境,又該當如何!
到時候,又去何處偷吃!”
“然也,你能如此想最好,
不過這兵法一道上,愛兵如子只是一點,
想要貫通其中精要,還需學會很多才行,
光是知道愛兵如子,卻不知天文地理,亦不查山川地脈,又不會審時度勢,終究是難成氣候。
武侯有云;為將者,而不通天文,不知奇門,不曉陰陽,不看陣圖,不明兵勢,是為庸才也!
孫武兵法也是提過的: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
其中復述太多,暫時不與汝說!
但將者,聽吾計,用之必勝,留之;
若不聽吾計,用之必敗,去之。
計利以聽,乃為之勢,以佐其外。
而勢者,因利而制其權也。
總歸言之;兵者,詭道也。”
這些咱們以后慢慢來,如今你且先將心性磨煉,
汝要明白,這將有多種,
一曰沖鋒,二曰陷陣,
三曰前鋒,四曰壓糧,
五曰攻城,六曰斷路,
七曰破敵,八曰打劫,
九月坐鎮中軍,統籌為帥!
你別看前日里,來府中的二十多員將軍,
其中真正可坐鎮中軍,統籌三軍為帥者,
以老夫觀之,還以衛國公李靖,與兵部左侍郎李績,首當其沖!
此二人,謹慎穩重,縱觀全局,審時度勢,查山川,辯地理,知人善用,又張弛有度,進退有據,
行軍之事,皆有章法可尋!
實乃不世出之人杰也。
汝日后當以此二人,為師,
嚴律己身,學習兵法,鍛煉體魄,
以成大器,方能了卻大兄未竟之功!汝可知曉?”
“侄兒知曉了,叔父放心,侄兒定當以兩位李叔父為樣,
刻苦修己,將來必定出仕行伍,完成阿爹的將軍之愿!
使阿爹在九泉之下,也好瞑目。”
“如此甚好,老夫拭目以待,
望你能信守諾言,以慰大兄在天之靈!
老夫別的本事沒有,
卻于這兵法戰陣,頗有些心得體會,
必定傾囊相授,大朗你若是用心刻苦,必不會差了那二李多少,”
秦瓊說到這兵法戰陣上的事,一股威嚴之氣悄然而生,
那種強大的自信,讓李鈺也是感染的心潮澎湃。
李鈺嘗試著問到;“叔父,侄兒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何事?你且說來!”
秦瓊一臉微笑的看著李鈺!
“額,侄兒想問,以叔父之能,是為何將?
不知是沖鋒陷陣,還是押糧,斷路,又或是攻城破陣?
叔父與那二李相比卻又如何?”
看著李鈺嬉皮笑臉的模樣,秦瓊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你這滑頭的崽子,老夫之能,那些皆可為之,
當真以為老夫只會斬將,奪旗?
便是那二李也不敢小瞧老夫。
如若不然,何以被封上柱國?
汝以為,這一品的國公,是白賺回來的?
陛下之英明神武,不論文治還是武功,皆是不世出的大英雄,
倘若老夫無能,陛下能縷縷將重任交與老夫?
李鈺嘿嘿的笑了兩聲,立馬送上馬屁;“以叔父之能,必是勇冠三軍,侄兒欽佩不已!”
“哈哈哈,勇冠三軍,老夫倒是不敢夸口,
不過老夫一生,大小戰陣兩百三十七場,
未有一敗,鐵槍之下,不知斬殺了多少當世名將,
你這滑頭,且安心打磨意志,心念,
他日,老夫就將這七十二路趙家槍,傳授于你,有又何妨?
“趙家槍?叔父不是使的熟銅锏?”
“老夫一生只用兩種兵器,一為短,便是那熟銅锏了,
一為長,便是你那三國故事里,趙子龍一脈傳承下來的七十二路奪魂槍!
當年,我秦氏先祖,便是那趙子龍的嫡親長子,
親身傳授的唯一弟子!”
如今這世上,還會這路槍法的傳人,恐怕也只有我秦氏一脈了”
李鈺向往的念叨著;“七十二路奪魂槍,好霸氣的名字!”
好家伙,李鈺吃驚無比,原來這秦瓊的槍法是趙子龍傳下來的,難怪他如此霸氣,
大半生的征戰,竟未有一敗,原來原因在這里,學會趙云的槍法,當然牛叉了!
估計就是兵法戰陣,恐怕也是如此得來的。
“叔父,您說程叔父之能…”
“你這小子,也罷,就與你說個詳細,你程叔父,
善于沖鋒陷陣,且于行軍之事,心細如發,可做先鋒大將,
也可守城,亦可攻伐,廝殺起來也是把好手,
實在是不可多得的軍中猛將,或鎮守一方,或攻城掠地,皆可為之!
短兵相接之時,又有天罡三十六斧傍身,生人勿近!”
只是…”
李鈺正聽得過癮,忽然見秦瓊頓住,
只急得抓耳撓腮,趕緊搶著說道;“只是什么?
叔父快些道來,真是急煞了侄兒。”
“慌什么,些許小事,何至于急成這樣,如此這般,將來如何帶兵?”
“額,是,侄子知曉了。”
李鈺在著急,也不行,人家不說你能如何?
且這秦瓊,生性穩重,行事穩健,自己這猴脾氣,確實不對他的路子。
秦瓊看李鈺如此乖巧,便不再含糊其辭。
直接言道;“你程叔父就是吃了你這種急猴兒脾氣的大虧!
當年學藝不精,著急闖蕩,那天罡三十六斧,本是厲害非凡,
奈何他匆忙下山,囫圇吞棗,待使用之時,卻只想起來三斧頭,
是以,沖鋒陷陣之時,難免會有些許瑕疵之處,
好在并無大礙,你程叔父,勇武過人,天生神力,亦能彌補三分。”
“哦…原來如此,嘻嘻。”
李鈺心想;原來程咬金那三斧頭,是因為在老師那里不用心學習,
下山之后又只顧游玩,給忘記個七七八八,
最后到用的時候,才知道重要,卻只能想起來三斧頭,
不過,以他那火急火燎的脾氣,能想起來三斧頭,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如此看來,這程咬金的三斧頭,歷史上也沒有瞎說,
確實是止會三斧。多一斧頭也木有!
“叔父,程叔父他…竟然還心細如發?
您老人家莫不是說錯了人?”
“說錯?我們結拜兄弟三人,相交二十多年,能不知底細?
這朝廷里,知根知底的,哪個不知你程叔父行軍之事,細之又細,天大的事兒,交給他,必定給你弄的妥妥當當,
否則,陛下怎敢將右吾衛,一衛兵權托付與他?
所謂的粗狂行事,不過是障眼法罷啦,
你程叔父的能耐,比你想的要厲害上許多!
乳臭未干,竟敢小看你程叔父,哼哼,
不論是兩軍對陣,還是單刀單槍,能勝過三弟的,
這大唐的朝廷里,也是屈指可數!”
“好啦,也不與你再啰嗦,叔父來提點一下,
正所謂響鼓不用錘,這書房乃是咱們府里的禁地,
你當真就不知其寶在何處?
多少人想進來觀看老夫的手札,你這滑頭的崽子,
竟不知珍惜,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秦瓊說完,懶得搭理李鈺,當場拂袖離去。
只留下李鈺呆立在書房門里頭。
“叔父,叔父,唉,什么寶貝你老人家到是說個清楚啊,我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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