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渭水之戰(七)

　　九月十二日，寅時，月明星稀，拂曉前最黑暗的時刻。

　　啟明星高高掛在遙遠的星空，整片天地都沉浸在寂靜中，但與曾經無數個寅時不一樣，九月十二日的寅時注定要載入史冊…

　　中書省，燈火通明，李承道神色嚴肅，遙遙望著北方，目光中明滅不定。

　　雨化田，徐厚釗，管金生，呂剛等人都筆直地站在他身后，眾人眼中或緊張，或堅定，或期待，或擔憂…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唯一相同的是，除了李承道以外，每一個人都心神不寧，充滿著隱隱的焦慮。

　　十幾個人靜靜地等待著什么，沒有一個人說話。

　　黑暗中，寬闊的渭水，五艘龐然大物駛過，狂風呼嘯，吹得船上巨大的風帆獵獵作響。無數穿著藍色制式衣衫，外套簡單皮甲的士兵神色肅穆地站在漆黑的甲板上。

　　前后左右，所有人都排得整整齊齊，仿佛豆腐塊一般。每個人的手上都握著一桿半人多長的奇怪兵器，頭上戴著鋼盔。

　　幾百人的甲板上，靜悄悄的，除了粗重的呼吸聲外，再無其他。

　　“那是什么？”

　　“好像是船，很大的船！”

　　“快去通報！”

　　渭水以東，馬蹄聲響起，兩匹快馬如箭一般沖向突厥中軍大帳。

　　“登陸！”

　　渭水以西，渭南城碼頭，燈光照亮了整片江域，排滿了整片江域的大大小小100多艘船上，下來無數士兵。

　　李靖一腳踏在地上，抬頭看向長安城的方向。

　　而此時，距離突厥主力部隊50里的山谷中，一支騎兵正在休整。漆黑一片中，所有的士兵靜靜坐在地上，默默咀嚼著帶有體溫的牛肉干，時不時喝一口水壺中的水。

　　這些士兵基本都很年輕，似乎是第一次上戰場，他們中很多人都有些緊張，有些人幾乎每隔一刻鐘就要去小解，還有些人不斷擦拭著手中的燧發槍，更有一些人額頭上和手心里，時不時滲出汗水，無論怎么擦都擦不盡。

　　盡管看上去有些愣頭青，比起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兵遠遠不如，但這些年輕人眼中，卻有一種東西，這種東西是這個時代其他士兵所不具備的。

　　那就是信念，或者是狂熱。

　　每一個人的眼中，似乎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起立！”

　　黑暗中，一個低沉的聲音打破了死寂。

　　所有人，無論在干什么事，都當場起立。

　　“上馬！”

　　等這些人騎上馬后，才發現，在場的馬匹數量竟然遠遠大于騎兵的數量，粗粗一算，人員和馬匹竟然達到了驚人的一比二！

　　“為了大唐！”

　　黑暗中，一個騎在馬上的雄壯身影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為了大唐！”

　　所有的緊張，恐懼，害怕都褪下…

　　“為了榮耀！”

　　一柄沖天而起的馬槊仿佛要刺破天際！

　　“為了榮耀！”

　　三千個聲音匯成兩個字榮耀！

　　“為了太子！”

　　“為了太子！”

　　隨著太子兩個字，整個峽谷徹底點燃。

　　第一縷陽光劃破黑暗，終于降臨到大唐的土地上！

　　“出發！”

　　山谷中，一員全身籠罩在漆黑紙甲，斜斜拖著馬槊的大將率先沖出，正是蘇定方！

　　其身后緊緊跟隨著一千手持燧發槍的年輕騎兵，年輕騎兵左右兩側各一千背胯硬弓，掛著陌刀，橫刀，小型神臂弩的百戰老兵。

　　馬蹄聲響起，九月十二日的大戰序幕正式拉開。

　　“進攻！”

　　不過率先發起進攻的不是太平洋艦隊，也不是龍騎兵，而是從寶雞出發，途徑武功城，與突厥左翼在咸陽相遇的李道宗！

　　其親自率領的三萬大同道行軍，是從無數次與突厥騎兵大戰后蛻變下來的靈州軍為主干編制的，按職能分為弓手、弩手、駐隊、戰鋒隊、馬軍、跳蕩、奇兵等多種，李道宗最擅長的是防守反擊，在長期面對突厥南下的騷擾中，這支靈州軍總結出了一套完整的步兵應對騎兵的方法。

　　每當戰斗展開時候，敵人在一百五十步時候，弩兵開始射擊；敵人在六十步一百步的時候，弓箭手開始射箭；敵人攻入二十步之時，弓弩手發箭后執陌刀，與戰鋒隊齊入奮擊，己方重裝步兵與敵方步騎兵短兵相接后，奇兵、馬軍、跳蕩軍皆不準輕舉妄動。

　　如果前方步兵的戰況不順利，跳蕩、奇兵、馬軍方可迎前敵出擊，重步兵則后退整頓后準備再援，如果跳蕩、奇兵、馬軍進攻不利，所有的步軍（唐朝軍制中的陸軍中除去裝備陌刀的重步兵之外還包括防御弓矢等遠程武器的盾牌手和手持短兵器的輕步兵）必須配合馬軍同時作戰。

　　敵軍退卻，馬軍不得輕易追擊，必須確認敵人真正潰敗后，才能相繼掩殺。李道宗麾下唐軍步馬結合，攻守有職，步兵為正面先鋒是最主要的正面攻擊力量，騎兵為側輔，通常用于迂回包抄敵軍或者迅速沖擊立足未穩的敵軍陣腳之用。

　　步兵配以弓、弩、陌刀，騎兵負責步兵戰后的突擊與追擊。陌刀作為長柄大刀如墻一般推進絞殺敵軍正面有生力量（敵軍往往在陌刀重步兵的絞殺下人馬俱碎），為先鋒步兵集團沖陣的主要力量，與馬軍、奇兵一起構成靈州軍作戰的主要特色。

　　此時突厥左翼大軍和李道宗相距十里之遙，顯然已經發現了后者，突厥左翼大將見來的基本是步兵，騎兵很少，哈哈大笑一聲，也不管大唐和突厥談判有沒有結束。抽出彎刀，騎上戰馬，就帶著無數騎兵沖殺過來。

　　“兒郎們，給我殺了這些大唐豬！”

　　呼嘯聲響起，漫山遍野的騎兵如潮水般涌來。

　　“哼！”

　　李道宗眼睛微微一瞇，咧嘴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還真當我是左武衛那群人嗎？

　　“列陣！”

　　舉著令旗的傳令兵急速沖進陣列中，所有兵種各司其職，緩緩展開。

　　這個時候的大同道行軍可和牛進達，程咬金，秦瓊的三支部隊不一樣。

　　牛進達的部隊主要任務是去支援武功城，是用來防守的，不是野戰部隊，左武衛帶的主要是弩箭和長矛為主，那時候他們遇到騎兵，反擊能力是非常有限的。同樣道理，程咬金和秦瓊的任務也是接應后撤部隊，而不是和突厥人正面交鋒，兩軍的兵種和武器都不適合，所以兩軍被突厥騎兵包圍，又無支援的情況，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了，很容易被團滅。

　　而此時李道宗足足有三萬大軍，各兵種齊全，而且都是與突厥騎兵打過無數次交道，熟悉突厥騎兵戰法的百戰之兵，面對一根筋沖過來的突厥人，李道宗完全沒有怯場的樣子，就地展開陣勢，決戰一觸即發。

　　“今天，你們要打的，不僅僅是我大同道行軍啊…”

　　李道宗輕輕地低語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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