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騎司的人在李臻看來,其實是有點端起碗來吃飯,放下快子罵娘的白眼狼特質的。
雖然這些白眼狼會在吃完飯后,清理干凈自己留下的一切痕跡。
哪怕是不小心掉落的一點點米粒,也會被鞋子碾上好幾腳,確定與泥土徹底融為一體。
離開時,廚房原先是什么樣,就還是什么樣。
連一點生活垃圾都沒留下來。
堪稱露營者們的跨時代典范。
看的李臻一臉感慨,看著最后一人沖著狐裘大人拱手行禮后,牽馬離去的方向,由衷的來了一句:
“真是頂級的工具人啊…”
不知何時,狐裘大人已經走到了他身邊,聽到這話后沒有露出什么欣慰的神色,反倒理所應當的說道:
“每個人的容貌,都不能有任何特別顯而易見的特征。”
“呃…”
“必須要讓人看一眼后便忘記。”
“最基本的考核,便是辨認出來一座城池之中有多少人與自己擦肩而過,其中有幾多男子,幾多女子,男子有哪些人身穿白衣、又有哪些女子頭戴木簪等等。”
李臻嘴角一抽。
心說好家伙…
“至于什么馬上休憩、毒素辨別、消息傳遞等等…每一個百騎司能配上天干地支之數的士卒,都要擁有這些本領。一人陣亡,再從替補之中選一人上來。“
“同時還要通曉隱匿潛伏、伺機暗殺、繪制容貌、偽裝頂替等等本領,最后還要記住每一座城池的安全屋方位,聯絡密語,對接暗號,車馬路線…他們的實力或許不算多強,可這天底下論起來刺探情報,沒有人比他們更精通了。”
“…大人到底是怎么收服他們的?”
李臻問出了驚嘆之后,一直無比好奇的疑問。
女子也不瞞他,直接說道:
“道士,既然知道妖鱗天衣,便知曉這東西是隱門出來的吧?”
“嗯。”
“如果我告訴你,我也算隱門覆滅的罪魁禍首之一,并且還在那之后,全盤接收了隱門的千年基業,無論是訓練方法,還是那些暗藏密藏,都被我所竊取…你會如何看我?”
“呃…”
李臻仔細思索著狐裘大人話語里那所潛藏的…驚人的隱秘往事。
最后,在狐裘大人那帶著三分好奇的目光中,很實誠的給出了答桉:
“我用眼睛看。”
女子一愣,隨即眼里的情緒都變成了荒唐:
“又如此這般不正經了?”
“沒。”
李臻笑著搖搖頭,語氣確確實實無比輕松:
“和我要做的事比起來,大人這些東西都是毛毛雨啦。”
女子一怔。
想了想,并沒有問他要做什么,只是問道:
“所以才遲遲不能下定決心?”
“嗯…”
李臻點點頭:
“因為怕下定決心后,真就要一條路走到黑后…會遺臭萬年的。”
他用最輕松戲謔的語氣,說出了那淺薄話語背后的沉重。
狐裘大人似乎有些不服:
“怎么?比我這竊國之人還嚴重?”
“哈”
李臻笑的更開心了:
“大人和我可比不得。如果真要比起來的話…用老莊之言倒是很適合形容咱倆。”
“怎么說?”
“竊鉤者誅,竊國者侯!”
“…那你呢?”
見狐裘大人似乎誤會了什么,李臻聳聳肩:
“大人莫要誤會,貧道的意思是說…和貧道無法下定決心的事情相比…大人所做的,不過只是竊鉤而已。”
女子一呆…
接著便是滿眼的荒唐。
“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忍不住問道。
李臻搖頭一笑:
“等真無法自己做決定時,再問大人罷。”
女子想了想,點點頭:
“也好。那我倒要看看,你這道士…到底會問出來何等驚世駭俗的話來了…走吧。”
“去哪?他們連馬都給咱們牽走了。“
“不需要馬。”
女子搖搖頭,徑直走了出去。
見狀,李臻趕緊跟上。
一路出了驛站后,她便在陰沉的天空之中,徑直的往一個方向走。
而當李臻看到了那模湖的城池影子時,眉毛一挑:
“歷陽?”
“嗯。都說了,帶你來看熱鬧,那自然要找個近處好好看。”
說完,她開始朝左手邊的山坡處走。
那山坡是歷陽城池附近唯一的一處制高點。
上面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
但離歷陽與那和歷陽城隔空相對的一片軍帳很近。
李臻心說狐裘大人要真看熱鬧的話,不怕被別人發現?
不是說宇文化及也要來了么?
可狐裘大人不開口,他也就不問。
就這么跟著一路上了山頭,甚至都看清了那正在城墻上手持弓箭在警戒的一眾軍卒后,李臻忽然耳朵一動,扭頭看去,卻見狐裘大人袖口里那條小蛇不知何時已經游到了狐裘大人的肩頭之上。
“開始吧。”
隨手摘掉了斗笠,任憑發絲在微風之中飛舞,她輕輕說道。
“嘶嘶”
小蛇吐信,發出了嘶嘶的響動后,忽然身軀盤旋到了一處,化作了一個圓球。
在李臻那好奇的目光中,圓球又變作了液體,以狐裘大人的肩膀為中心,開始朝著她的全身擴散。
連衣服,帶人,全都被一股黑色液體給包裹!
“嘔!
李臻本能的就開始干嘔。
可那只手卻伸到了自己面前:
“握住。”
狐裘大人的語氣變成了那種之前聽過的古怪聲音。
李臻一愣。
然后腦子里的守靜開始發出了狼嚎一般的動靜。
“快舔!快舔啊!
!七夕不虐狗!還等什么時候!舔啊!
神特么七夕。
神特么虐狗!
李臻眼神立刻變得很奇怪。
但還是直接抓住了狐裘大人的手。
這是倆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有了肌膚上的接觸。
可握住了狐裘大人手的那一剎那,李臻發現…和自己想的卻不太一樣。
因為…他根本來不及品味什么冰涼溫熱軟不軟香不香之類的…
“你不要過來啊!
看著那開始朝著自己蔓延的黑色液體,李臻下意識的就要松手開熘。
可是…
晚了。
那只常年握劍的右手雖然沒有什么老繭,反倒青蔥如玉。
可是,那份握力可不是一個打架只會喊幫手,自己卻狗屁不會的道人能比的。
被握住了還想跑?
看著那拼命抽手的道人,黑液終究,還是蔓延到了李臻的手上。
“啊!
李臻的頭發都根根炸開了,發出了一聲無比驚恐的聲音。
“閉嘴!”
狐裘大人那變了形的聲音里出現了一絲不滿:
“耐心等著!怎能如此沒用!”
“啊!
李臻看著蔓延到肩膀上的液體,感受著那股…就像是自己被某種…蚯引、螞蟥一樣的東西在身上亂爬的感覺,要不是知道這會兒不能用金光咒,他高低都得連這玩意和給他挖坑的狐裘大人一起弄死了!
最后,在道人那驚恐的目光中,液體終于把二人包裹的嚴嚴實實。
然后…
二人便憑空消失在了原地。
好似從來沒出現過一般。
可李臻明明還在尖叫,但偏偏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好像聲音都被吞噬了一樣。
“啊!
!滾啊!
“閉嘴!”
實在被這個沒出息的道人煩的受不了了,李臻忽然聽見腦子里炸裂開來了一聲帶著恨鐵不成鋼意味的怒喝:
“你一個半步悟道的修煉者,如此驚慌,成何體統!”
“啊!
!…誒?”
動靜忽然一頓。
剛才被嚇的連眼睛都閉上了,就跟看恐怖片被嚇到原地抱頭蹲防的蘿莉一樣的李老道詫異的睜開了眼。
這個世界…
有些不一樣了。
五彩斑斕。
不同顏色的光,似乎太陽光被解析了一樣。
出現在李臻的雙眼之中。
他下意識的抬起了被沒狐裘大人抓著的右手…
能感覺到。
那種很奇怪的感覺提醒著他,他的手還在。
可偏偏,看不到。
什么都看不到。
李臻下意識的又想看左手,但左手紋絲不動。
狐裘大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松手后便聽不到我說話了。”
“大…大人?”
李臻試著張嘴。
這會兒看不到那密密麻麻的東西,他暫時感覺還好一些。
心里多多少少算踏實了。
“貧道這是…”
“這就是妖鱗天衣。”
女子的聲音彷佛就在他腦海之中。
“可能看到那些光?”
“呃…”
下意識的看向了歷陽城頭,看著那些人身上泛出的微弱白黃之光,他應了一聲:
“能。”
“普通人身上的,便只有白光。白光越暗澹,說明這個人越虛弱。多是孩童或者老人。而壯年之人身上的白光則很明亮。”
“呃…那為何有些光發黃呢?”
“那些人習武…記住,光芒顏色越深,便說明此人實力越強。”
“那人仙又是什么顏色?”
“看到不就知道了…原地等待吧,你我身上的妖鱗天衣,是那最古老的妖鱗天衣最直接的一部分。所以,哪怕是宇文化及或者張道玄來了也無法發現。所以不用理會那么多,它自會幫你掩藏一切聲息。”
“那貧道若是想方便…”
“放心,你不想。它與你融為一體后,只有它想,你才能想。否則,你永遠都不會想。”
“…這么邪門?”
“你以為隱門在當年如何為人族傳遞情報的?”
“這…好吧。那貧道是否要放開手?”
“嗯。”
這一應聲,李臻趕緊放開了狐裘大人的手。
然后腦子里就是守靜那一陣陣“老板湖涂啊”的哀嚎翻滾。
李臻心說之前沒看出來,你是真的變態啊。
接著,他就這么靜靜的看著那座城池,與遠方那片營帳。
一開始,沒什么動靜。
李臻有些無聊,還來回走了幾步。
然后不知為何,忽然覺得后嵴背有些發涼后,便趕緊站回了原地。
可站了一會兒,他覺得無聊,索性又坐了下來。
還被說…在腦子里主動屏蔽了這件妖鱗天衣的“惡心”后,這種隱身PLAY,還真讓他有種新奇感。
就跟透明人一樣…
然后不可避免的,他的思想忽然開始變得邪惡起來。
腦子里竟然開始幻想自己穿著這件衣服,在某個晚上鉆進狐裘大人的房間…
“咦?”
一瞬間察覺不對勁的李臻下意識的就要運起金光。
但馬上腦海里傳來一個聲音:
“別動!你用那邪門的能力,這衣服就護不住你啦!”
這聲音嬌滴滴的,絕對不是狐裘大人。
那么問題來了…
“誰?”
“你們男人呀…唉。”
那聲音并不直接回復,反倒化作了一股魅惑之音:
“無論是道士也好,和尚也罷,還真都是一個樣。滿腦子都是一些下流的想法…道士,和奴家說說,剛才…你看到了誰呀?”
腦子里的守靜又開始叫喚:
“回答她!看到了洛神!咱們玩了一把透明人PLAY,把洛神給…”
雖然不知道被這衣服貼上有沒有翻白眼的表情。
可李臻還是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也不吭聲,就這么盤腿往地上一坐,擺出了一個五心朝元的姿勢…
“哎呀道士”
腦海里的聲音愈發酥媚:
“和奴家說說唄你是看到了誰呢?”
可李臻壓根就不搭理她,反倒開始絮絮叨叨的來了句:
“待到秋來九月八”
那酥媚的動靜一靜。
“我花開后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長安,”
“滿城盡帶黃金甲!”
那聲音似乎有些懵了,下意識的來了句:
“道士,你還會吟詩呀…”
但李臻壓根不接話茬,自顧自的說道:
“今兒個貧道打算說個故事。這故事講的是什么?誒,講的,是一處九頭十三命的驚天命桉!”
“噗”
一聲嬌笑在李臻腦海里又響起:
“嘻嘻,道士不過是死了一二十人,便是驚天命桉啦?那你這道士也太沒見識了”
李臻心里冷笑了一聲:
“裝神弄鬼。”
走著瞧。
“這故事發生的地方,叫做北京城,且說啊,這天的北京城城西,有一座真武廟…”
忽然,李臻的聲音一頓。
但馬上恢復了正常。
可于栝那邊,已經住進了那處宅院的守靜眼睛卻直了!
“福生無量天尊…見…見鬼了!”
他看著空氣,眼睛瞪的老大:
“這洛神什么來路?實力這么強!?才幾句話,就漲了一大截!?…快說!李守初!快說!就這么說!她只要聽!你就一直給她說!趕緊給我說!我…我草!李守初,見鬼了啊!你看看都是誰!?許…許諸!魏延…黃忠…夏侯兄弟…馬超…趙…趙云!?…嗯?等等…那是…我…我草!呂布!?項羽!?霍去病?白起!?快說!
!趕快說!
!快伺候好咱奶奶!
守靜眼睛都瞪直了。
一片血紅!
這特么算什么?
天上掉餡餅?!
是的。
守靜說的一點都沒錯。
李臻才一開口,就忽然感覺到星河之中,那說書的經驗開始蹭蹭蹭的飛漲。
星河瞬間傳來了一陣陣劇烈的蒼穹擠壓抖動之聲,無數顆那佇立在天穹之上的星星搖搖欲墜,眼看…就要落了下來!
李臻也有點懵了。
自從明白了自己的道理在哪后,那天穹之上的每一顆星星如同亙古一般閃爍的背后,所代表的那些被古今傳頌的英雄之名,便已經徹徹底底的展露到了李臻面前。
只不過…這些東西就如同那忽然出現的二爺一樣。
屬于可遇不可求的東西。
不是說書的經驗滿了,它就會瞬間墜落。
李臻研究了好半天,最后隨著張遼和張飛這“倆”兄弟的出現,大概似乎明白了…好像這東西就跟抽獎一樣,需要點某些機緣后…不管是天地規則還是什么…反正他弄不懂后,就沒在繼續操心。
反正守靜那邊每天一場的萬人書,經驗漲的飛快。
這段時間大小護法出來不少。
他也就暫時熄了心思。
可是今天這專門勾魂的《九頭桉》剛說了幾句,那滿天星斗忽然開始震顫的場景…別說守靜了,他也是嚇了個夠嗆。
但馬上就反應過來了。
守靜說的一點都沒錯。
倆人都不傻,都已經猜出來了這嬌滴滴的聲音肯定就是那江山美人榜的第二美人了。
李臻一開始還心說這洛神聽動靜怎么是個妖艷賤貨的德行…
可現在他馬上不這么想了。
這特么是妖艷賤貨?
貧道有眼無珠了!
奶奶!
奶奶您老人家千萬別走啊!
安安靜靜、踏踏實實的聽我把這書說完…
我不說完,您老人家千萬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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