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
“前輩。”
聽到李臻的話,袁天罡起身便要施禮,可李臻卻擺擺手后說道:
“這孩子,自今日起,便跟著我了。雖然有時候,我這日子過的亦是朝不保夕,但我能給的保證便是,在我死之前,無人能傷他一根毫毛,如何?”
袁天罡還是站了起來,手掐禮印,稽首而言:
“福生無量天尊,有前輩此言,貧道便放心了。”
“嗯。”
李臻應了一聲,扭頭又看向了自己的弟子:
“還記得剛才為師問你是不是舍不得你師叔么?”
“嗯!”
“為師答應你,你只要想你師叔了,隨時可以去看他,如何?”
成玄英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二話不說,躬身彎腰:
“多謝老師成全!”
“哈”
心情大好的李臻忍不住捏了捏孩子那柔軟滑嫩的臉頰,同時又對袁天罡說道:
“至于玄奘那邊,這籃青果我自會給他…我大概能想到你為了這個孩子的打算了,所以…我親自去說。”
“多謝前輩。”
袁天罡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放松的神色。
而就在這時,忽然包括成玄英,三人的頭同時扭到了門口的方向。
“吱嘎”一聲,臉上帶著疑惑的孫思邈與李淳風一起走了進來。
而當孫思邈看到了袁天罡那一刻,忽然,老孫頭愣住了。
李淳風則滿眼意外。
顯然不認識這倆人。
接著,就見袁天罡上前了兩步,對著孫思邈稽首:
“師兄,好久不見。”
說完,不等孫思邈回答,他又看向了李淳風:
“師弟,初次見面。”
李淳風眼底滿是疑惑。
可卻聽孫思邈一聲嘆息:
“唉…”
與微笑的袁天罡不同,孫思邈的臉上盡是一些回憶過往的神色,可同時盯著袁天罡的眼神不知為何,又有些欣慰。
接著,他點點頭:
“雖然已經離開了老君觀…可你既然喊我一聲師兄,那我便應了就是。師弟,好久不見。”
“師…師兄…”
一旁的李淳風滿眼不解,本能的想要找孫思邈做解釋。
而老孫頭也不瞞他,直接說道:
“這是我的師弟,同樣是你的師兄。我倆入門時間伯仲,我比他早幾個月。道號天罡,乃國師門下第六位弟子。”
“是第七位。”
袁天罡平聲說道:
“師兄是第六位才是。”
老孫頭擺擺手,而李淳風則趕緊見禮:
“淳風見過天罡師兄。”
“嗯。”
袁天罡似乎早就認識李淳風,對于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只是溫和說道:
“師父此次已經回到龍門山內,小師弟若是想要離開于栝的話,直接去洛陽便是。為兄臨走前,已經吩咐弟子收拾出來了一處房間。不如…早日歸去?”
“啊…?這…”
李淳風顯然沒料到對方會忽然說這種話,下意識的看向了孫思邈。
而果不其然,老孫頭的眉頭皺了起來。
看著袁天罡,他搖了搖頭:
“這么多年了,你這喜歡云山霧罩的毛病還是沒改。算術之說又不是十成十的準確,何必此時出口,擾人心思?”
“師兄訓戒的是。”
袁天罡并沒有什么不滿,反倒坦然接受了老孫頭的訓戒后,忽然反問了一句:
“可是,師兄,這么多年,師弟的相術可曾失手過?”
孫思邈無言以對。
因為,對方確實沒說謊。
易數相學,這么多年,自己這位不修道法,不修性命卻專攻易學的師弟所處卦言從未失準過。
這么說…
就在他琢磨的時候,卻忽然聽李淳風搖頭:
“天罡師兄,我并不打算現在離開。”
他語氣里有著一分莫名的堅定。
袁天罡一愣,下意識的眼底那兩條金龍浮現。
可也就在這一剎那,孫思邈擋在了李淳風面前:
“師弟,同門之間妄用相術,不合吧?”
金龍消散,袁天罡欠身一禮:
“師兄說的是。那便順其自然罷,我亦想看看,這一卦,到底準不準。”
李淳風不明所以,而孫思邈卻忽然扭頭對他說道:
“你先回去吧,今日便不要過來了,明日早些時候來,我帶你去采藥。”
“呃…”
李淳風看了看他,目光又環視了一圈,很明智的點點頭:
“是,那…二位師兄,我先行告退。”
“師弟慢走。”
袁天罡笑意不減,目送他離開。
而孫思邈則看著他,一直等李淳風走遠了,才皺眉問道:
“你來,做什么?…難不成這次負責與崔家相談之人是你?”
“回師兄,正是我。”
“…那這孩子是…”
孫思邈指著一直沒說話的成玄英問道,而還不等李臻回答,袁天罡卻率先說道:
“他名玄英,師兄,我這次來,一半是奉師命,一半,亦是為了他。剛才,前輩已經收了玄英為弟子。玄英這孩子天資還算鐘靈,若師兄喜歡,教他些醫術傍身亦無妨。”
老孫頭不可避免的臉上滿是疑惑與無語,看著李臻。
難不成玄均觀沒告訴過他和光同塵不能私自傳授他人?
剛要說話,可卻見袁天罡轉身看著李臻:
“前輩,時辰亦差不多了,晚輩要前往縣城府邸,與崔家之人一會。玄英便托付于前輩與師兄身邊了。而后今晚子時,晚輩會于龍火池邊等候前輩,有要事相告,請前輩務必不要錯過時辰。因為這件事…對那人,以及對前輩,都很重要!“
他說的認真,懇切。
而說完后,他的目光則落在了成玄英身上,臉上的溫和再次浮現:
“和你的老師好好修行,知道么?莫要玩鬧,莫要使小性子,既然前輩已經開口答應你,那…想來看我,便拿上這個于山外焚燒,我自會過來尋你,切忌,不要再入龍門山半步,明白么?”
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符箓,遞到了成玄英面前。
而也就是這一席話之間,小家伙的眼里又涌出了淚花:
“師叔…你…不回來啦?”
“哈”
把符箓塞給了他,袁天罡不再看他,而是看著李臻,再次用一種極為認真的語氣說道:
“今晚子時,前輩不可耽擱,一定要來。玄英不要帶,師兄也不能跟著!請一定要來!”
“…好。”
見他兩次說這件事時,語氣都極為鄭重,李臻點點頭:
“定會提前趕到。”
“…希望如此。”
袁天罡喃喃一聲后,稽首施禮,肩膀一晃,下一刻便消失在了院中。
而在下一秒,整個于栝便響起了他的聲音:
“道玄真人座下弟子天罡,特來拜會崔氏崔仁、崔禮二位族老及菩提禪院空寂大師。”
崔仁崔禮是誰,李臻不知道。
可此時此刻崔家縣城府邸,剛剛抵達不到一炷香時辰的兩個老人,卻在崔干、崔婉容的面前站了起來。
倆人似乎是孿生兄弟,蒼老的容貌極為相似。
聽到了這一聲后,同時又很默契的皺起了眉頭:
“來的是國師門下排名第六,號稱通曉陰陽的天罡道人?”
一名老者說完,另外一名便直接吩咐:
“小干,出門迎客。婉容,你回后面吧。”
“…是。”
崔婉容應了一聲,掉頭而走。
而崔干雖然想說些什么,卻最終沒有開口,只是恭敬點頭:
“這就去。”
同一時間,正在另外一處屋舍里靜坐的紅衣僧人睜開了眼。
天罡道人么?
他忽然發出了一聲無聲之嘆。
可惜了,若是師弟能醒來,此事,可能會更好辦吧。
還是說…這天罡道人已經算準了師弟不會醒,才親自而來的?
他有些想不透,但人,已經是走出了廂房。
對著兩名雙手合十的健壯和尚點點頭,三人一齊走了出去。
袁天罡那一聲之后,孫思邈的目光便落在了李臻身上。
“怎么回事?”
李臻暫時沒回答他,而是問道:
“崔仁和崔禮是誰?”
“…我哪知道。”
“你不是剛從崔家回來么?”
“對啊,我剛帶著淳風熬好了藥,就被下了逐客令。崔家說有些事要商談,我倆不太方便待著…左右藥也熬好了,我就帶著淳風離開了。”
“這…他們三家的談判要開始了?”
“應該是。…這孩子是怎么回事?”
沒和李臻繼續糾結在龍火的事情上面,顯然,孫思邈對成玄英更感興趣。
聽到這話,李臻想了想,說道:
“去屋子里拿筆墨紙硯過來,多拿一些,老師我先教你一些有趣兒的。”
“…老師和師伯的話弟子不方便聽嗎?”
成玄英的話讓倆大人同時沉默了。
“…哈。”
李臻輕笑了一聲:
“沒什么能聽不能聽的,你去拿吧,老師我要用。你想聽,一會就坐在這大大方方的聽。”
可這孩子卻搖搖頭:
“老師和師伯若有顧慮,那弟子便不聽了。弟子先去拿紙筆,老師稍待。”
說完快步就往廂房里面走。
而李臻卻滿眼笑意的看向了孫思邈,剛想問一句“老孫,咋樣,我這弟子聰慧吧?”的時候,忽然,他心底傳來了一股饑渴!
“曾”的一下,道人本能站了起來,看向了北邊的方向!
“…怎么了?”
孫思邈不解的剛問出口,忽然就瞧見了道士的喉結聳動的模樣。
他…似乎很饑渴。
饑渴的渴望著某種…出現在北方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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