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虎門商撼山,參見大監。昔年一別,大監風采更盛,茂如青松,讓某家佩服。”
“哈商門主這話還是這般中聽。”
黃喜子眉眼含笑,夸了一句后,又謙虛說道:
“咱家不過是仰仗陛下榮光罷了,這把老骨頭土都埋到了脖子,只是希望老天開眼,能讓咱家再多伺候陛下幾年,為主分憂,便好啦。”
按照道理來講,武人有武人的氣節,普天之下,又只有三人在他之上。
身為天下第四,他本可以不必如此卑微說話的。
可偏偏,他還是這么說了,并且這一番話說出口后,讓人感覺到其中只有那滿腔熱血的赤誠,再無其他。
聽的商撼山后面一眾飛馬三宗之人心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就好像…
這位天下第四,并不是什么高手,而像是隋帝豢養的一只…
忠犬。
這種感覺別扭至極。
一方面要敬著對方身為天下第四的身份。
另一方面…隋帝昏庸成這樣,這位天下第四…難不成沒有半點異議么?
一種強烈的反差荒謬縈繞在他們心頭。
不過說到底,三宗之人不是什么草包,能跟著這次一起出來的,各個也都是喜怒不形于色、老謀深算之人。所以一個個低眉頷首,等待著門主與這位掌香大監交涉。
至于其他那些涼州軍,他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只等待那護送而來的,裝著龍火猊的車子入城,他們在這邊修整三日便趕緊回家。
肯定是趕不上了。
但也正是因為這次任務,他們雖然回家時已是年后,但能比別人多修一段時間,餉銀也要拿的多些。
更何況…來京城逛逛,還能給家里人帶點京城特產。
大家也都高興。
“大監,得知陛下喜愛這頭龍火猊,飛馬三宗不辱使命,把其安心運到了京城。這頭龍火猊已經被我灌下了秘藥,明日方能蘇醒。請大監查驗”
聽到商撼山的話,黃喜子依舊笑瞇瞇的點頭:
“商門主辦事,咱家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圣命在身,那咱家這便檢查一番。另外,珍獸欄那邊已經準備好了住處,此妖物豢養,便有勞三宗高手了。”
“理當如此,大監,請。”
“嗯”
隊伍散開,商撼山親自陪著黃喜子去檢查那頭龍火猊。
而等一行人離開后,在人群里站著的紅纓目光忍不住看向了京城的方向。
看了一會兒,最后不知為何幽幽一嘆。
雙目低垂,再無言語。
春友社。
門口。
下方石階處。
一黑一白兩頂斗笠碰上了。
“你來了。”
“我本不該來。”
“我知道。可你還是來了。”
要李臻在這,指不定就開始吐槽你倆在這cos哪門子西門吹雪呢?
而旁邊陸陸續續往這邊走的人,來到了這后,也瞧見了這一黑一白兩頂斗笠。
但也只是敢看一眼。
然后就趕緊往石階上走。
那黑斗笠的應該就是那位敢使喚從六品建節尉的大人,而那白斗笠雖然認不出來,可看身段…好似個女子?
那就正常了。
估摸著是那位大人約了個誰家的千金小姐來這聽書消遣罷。
未出閣的女子拋頭露臉雖然不算什么,可若一門心思往那人堆里扎,好說不好看。所以配個斗笠遮掩,好說一些。
嘖嘖。
這女子好福氣啊。
能攀上了敢使喚從六品建節尉的高枝兒。
一邊感慨,他們一邊趕緊往石階上走。
晚了怕沒地方了。
而這黑白斗笠聊了幾句后,白斗笠之下的玄素寧看著那不停有人往里進的門戶,目光落在了那匾額與對聯之上。
“好字。”
看了幾息的時間,她斗笠之下傳出了幾分帶著驚嘆的話語。
“筆筆如刀,好風骨。”
聽到這話,狐裘大人輕笑了一聲:
“哈,可有什么想要謄抄的經卷?我讓他幫你抄一份。”
“…你倆認識?有如此風骨之人,會被你隨意驅使?”
玄素寧明顯有些不信。
可狐裘大人的話語里卻帶上了幾分莫名的驕傲。
“我讓他寫,他便會寫。”
玄素寧這下是真有些詫異了。
可目光重新落到那字跡上…她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
“若…可以,我有三卷《黃庭經》…”
“好,那便拿給我罷。”
“…當真?你當真使得動他?難不成此人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上?“
她的聲音里有些意外。
可狐裘大人卻難得的,用一種有些俏皮的語氣反問道:
“你猜?”
玄素寧又一愣…
“你心情很好?”
這下輪到狐裘大人不言了。
片刻,她斗笠輕點:
“你便當是如此吧。什么時候拿來?”
“…等我片刻。”
說完,那白斗笠便化作了一團微光。
閃爍幾下后,消失的無影無蹤。
“哦?”
狐裘大人眉毛挑了起來。
“薛如龍。”
“大人。”
在旁邊幾步遠位置安頓車馬的薛如龍上前拱手。
“你懂字么?”
薛如龍下意識的看了自己那跟蘿卜粗細模樣的手指頭…
這手…拿刀捅幾個懂字的人還好。
要讓我自己寫…大人怕是有點為難人了。
見狀,狐裘大人搖了搖頭:
“罷了,問你也是白問。只是…這道人的字,看起來倒當真是不錯。先在飛馬城得了那孫靜禪鐘意,如今又被咱們這位玄天師所贊…連和光同塵都用出來了。哈還真是心急。”
聽到這話,薛如龍扭頭又看了兩眼那字跡,點點頭:
“寫的確實挺好看的。”
“可惜啊…咱們都不是什么對書法研究深刻之人…去,跟那道士說一聲去,告訴他我來了。莫要一會連位置都沒了。”
“是。”
薛如龍點頭,直接往春友社里跑。
而狐裘大人則依舊站在原地,目光不知怎的,就落到了不遠處那珍獸欄的門口。
此刻,珍獸欄門口的防守明顯要比平日嚴密一些。
更別提…這些守衛的兵卒鎧甲都是嶄新的,看起來干干凈凈。
像是在等候迎接著什么。
狐裘大人的目光又看向了北邊的方向。
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