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洛陽、玄水營。
“叔寶,在想什么呢?”
就在秦瓊瞅著洛陽城的方向發呆時,一個聲音響起。
來者是一個面色黝黑,身披大紅氅,穿著和秦瓊制式相同盔甲的漢子。
不過,他的手有些古怪,是藏在大紅氅里的,
像是提了什么不想讓人看到的東西。
秦瓊扭頭,看到了來者后,笑著點了一下頭:
“士信。”(注1)
羅成、羅士信。
秦瓊軍中的至交好友。
倆人是過命的交情,加入張須陀麾下的時間幾乎是前后腳,加之一直以勇武著稱,二人還曾經彼此看不順眼過。
不過前年在打賊帥盧明月時,兩軍對峙十日,糧草絕盡,
好多將領心生退意,可唯獨秦瓊與他二人主動請戰,使出詐退奇襲,二人合力,襲擊盧明月,一連燒毀了二三十座營寨,使得盧明月那邊軍心潰散,張須陀一鼓作氣,擊潰了盧明月。
可以說二人居功至偉。
而交情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起來的。
畢竟過了命,
英雄惜英雄,
從原本的互相不爽,到把酒言歡,只是一場戰役的時間。
而看到好友今日那藏著掖著的動作,秦瓊壓根就不用猜,
直接來了一句:
“下午還有軍陣演武,若是被將軍知曉了,你怕是要糟。”
“哈哈。”
羅成暢快一笑,
擠眉弄眼:
“放心放心,
此事你不言我不語,
將軍上哪知道去?后日就出征了,到時天知道多長時間不能飲,趁著這會兒無事,總要喝一杯的對吧?”
“…好吧。”
人家都這么說了,秦瓊也就不在推脫。
在說…
就一壇酒而已。
對于秦瓊來講,連水都算不上。
也不返回帳中,而是帶著因為提著酒壇導致動作非常不自然的羅成,倆人一路繞過了幾個營帳,登上了一個小山坡,便抵達了一片湖泊。
沒錯,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玄平湖了。
四年前,玄冰人仙與百里燎原一戰,原本只是凹陷的地勢直接在那水火相搏之下,大地凹陷,凝冰遇火,一夜之間化作了一片深湖。
沒人知道這一戰的場面。
至少對這些軍卒來講是不知曉的。
只是,在玄平湖出現后,原本就駐扎在洛陽城黑水玄位上的軍營,便直接搬到了這邊。
洛陽有八座軍營,乃是國師按照五行八卦相合而設,拱衛京師。
八座軍營并非一成不動,但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按照慣例,一軍出征之前,都會來到這玄字位上面待上一段時間。
不為別的,就為了從這湖水之中,感受那股…人仙敗盡強敵的氣魄,養胸中三分虎威。
也確確實實有用。
玄平湖成后,陛下便命人開鑿出了兩段河道,引入洛水,一進一出。讓整座湖不再是死水一潭。
可奇怪的地方也就在此。
冬日,湖水片冰不見。
夏日,湖水冰涼刺骨。
其中還沒有一絲活物。
哪怕它直通洛水,湖面澄凈,是個很好的蓄魚之地。但偏偏…里面干干凈凈的,甚至天上連鳥都看不到一只。
身為修煉者,所有人都能在這感受到那種冰與火的極端。
飛禽走獸顯然也不例外。
只不過,人類感受到這股極端的氣魄,可以激發各種壯志,而動物只想遠遠繞開而已。
不過這地方人待久了也不舒服。
空氣中的炁無時無刻不在化作寒冰與烈火,于無形之中繼續延續著主人的意志在抗衡。或許待一時能感受到天下第一與天下第三爭斗時的那股深奧至理。
可時間久了,身子也受不了。
容易瘋。
所以人跡罕至。
此時此刻成為了倆好哥們偷懶的去處。
一壇酒,一把天知道羅成在哪弄來的炒豆子。
沒碗。
沒關系,哥們直接抱著壇子喝。
一大口酒下肚,往嘴里丟了幾個豆子嚼的咯吱作響,羅成說道:
“聽說了沒?”
“什么?”
“后日,會有罪人前來祭旗。”
剛打算喝酒的秦瓊愣住了,眼里全是疑惑與奇怪:
“祭旗?”
“嗯。”
“…何人?犯了什么錯?”
“不知道。”
把手里那一把炒豆分了半把給秦瓊,羅成微微搖頭:
“不過想來…應該是什么罪大惡極之人吧。不然也不至于專門拉過來斬首。”
一口酒下肚,撿著豆子丟了幾顆,秦瓊皺眉想了想,說道:
“從咱倆跟了將軍到現在…這是第一次吧?”
“可不。”
“…會不會不吉利?”
“啊?”
這下輪到羅成驚了。
一臉驚訝的看著同袍兄弟:
“你還信這個?”
“呃…”
“打盧明月的時候,他手下那幾個妖言惑眾的妖僧和邪道,你砍的比誰都快…怎么現在開始信這個了?”
羅成是真的沒想到秦瓊竟然會弄出來個“不吉利”的說法。
陣前祭旗,那是激發勇武血氣的鼓舞人心之舉。
怎么可能不吉利?
秦瓊也有些尷尬。
心說和道長擱一起,還真容易腦子出問題…
于是笑著搖頭:
“說笑而已…那誰來監斬?不會是陛下親臨吧?”
“嗤…”
瞬間,羅成一聲嗤笑。
但馬上覺得不對,趕緊搖頭:
“咳咳。鼻子不舒服。”
秦瓊也沒吭聲。
有些事,職責歸職責,可心里怎么想的,那是個人的想法。
裝作沒看到就行。
不然,道長早就可以當反賊了。
回憶著那一晚靠在自己肩頭喊了半個晚上二哥的道人…他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
那晚的酒和朋友…
真不賴。
“…我覺得應該是越王會來。嘿,叔寶,倒不是我說錯話啊。你說…那越王見過血么?我剛才聽將軍說,這次的祭旗規模可不小,將軍都這么說了,那最少得一二十顆腦袋吧?越王可別在嚇尿褲子了。”
“噓。”
見他越說越沒邊,秦瓊趕緊把酒遞給了他。
閉嘴吧你。
接著又往嘴里丟了幾顆豆子后,想了想,問道:
“補給運完了沒”
“還沒,估計得忙到晚上了。”
“你這壇酒,就是弟妹托他們送來的吧?”
“嘿嘿”
看著憨笑的羅成,秦瓊眼里閃過了一絲思索。
又喝了幾口酒后,忽然問了一句:
“士信,你這幾日可聽到了河東那邊有什么消息?”
“河東?”
羅成一愣,看著秦瓊的眼神有些奇怪了。
“你什么時候開始關心這些了?”
“不是我。是我一族弟,他家內人便是河東人,河東亂象結束,他心憂親人,想要回去。可咱們軍令在身,我又不好護送,沖你打聽打聽,晚上把消息讓那些運送補給的民夫傳回去,好讓他們心里有個譜。你久居將軍身邊,消息比我靈通,可有什么說法?”
聽到了這解釋,羅成點點頭,略微皺眉思索后,說道:
“河東軍和咱們沒什么交道,那不是今年新任命的山西河東撫慰大使打的仗么?不過之前將軍恐擔憂他們拿不下毋端兒,已經做好了增援的準備。但他們勝了嘛,我看將軍那幾天心情都挺好的,也就不關注了…不過,要說起來,確確實實,我昨日看到了將軍那有一張河東的地圖,是絳州的。將軍一開始還有些憂慮,但今日卻瞧不見了。“
“瞧不見了?”
“嗯。將軍的習慣你也知曉,看圖,便是想對策。換圖,便代表著危局已解。雖然不知道絳州那地方發生什么了,但撤圖了,肯定說明沒事了吧…讓你弟弟再等等唄,河東匪患雖然沒了,可天知道有沒有一些逃兵落草為寇,等時局穩定在回去不好么?”
隨著羅成把信息給出來,秦瓊盯著眼前冰火交加的湖水皺起了眉頭。
等羅成自顧自的把那壇酒喝的僅剩下一小半的時候,他才點點頭:
“嗯,那一會讓人把消息捎回去。”
羅成也沒多想,把酒壇一遞,又從秦瓊手里抓了一搓豆子放到了嘴里。
軍中不讓飲酒,本來倆人已是知法犯法了。
他這會兒也喝了半壇,剩下的半壇就算再想喝,也不能喝了。
得給自家兄弟留著。
你我兄弟,一人一半。
唔…不過今日我提著酒來找你的,比你多吃幾個豆,總不過分吧?
“咯吱咯吱…”
感受著嘴里的咸香,知道這是最后一頓忙中偷閑的漢子美滋滋的想道。
(注1:《隋唐》里羅成的原型就是名將羅士信。但在我這本書里,因為查不到羅成的表字,再加上防止有些看過《隋唐》或者是對隋唐歷史了解卻對演義不了解的讀者混淆,我索性取了巧。羅成,字士信。倆人本是一人,想來也算合窯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