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想吃雞。”
“老道給他叫。”
“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
“背上還背著一個胖娃娃呀咿呀咿唲喲”
“道長…”
實在聽不下去了的杜如晦攔住了哼著歌的李老道。
“咱買點素的吧,這雞我不吃了還不行么?”
這一路莫名其妙的聽著道長把自己和雞合著一起…雖然不解其意,可總覺得這該死的牛鼻子沒安好心的杜如晦受不了了。
好家伙。
再唱下去就要去拐賣兒童了。
強行把要給他表演個下奶鯽魚湯的老道拉離了魚攤,胡亂的買了一堆春日萌芽的野韭野蔥,蘑菇木耳。為了防止這下作的道人再哼出點什么淫曲兒,杜如晦親自把一根麻繩涮兩頭的兩壇酒掛到了李臻脖子上。
大有道人再敢多bb一句,連人帶酒壇一起錘爆的意思。
掛著倆酒壇,
手里提著雞鴨的道人和書生慢悠悠的往回走。
回到了春友社,來到了柴房,倆老爺們開始處理食材。。
攤販處理的雞鴨不夠干凈,上面還留著毛刺。
李臻一根一根的在挑。
杜如晦廚藝不算精通,便給打著下手,燒火燒水什么的。
倆人一個在廚房里,一個在廚房外。
“道長。”
“嗯?”
“我打算…去河東。”
給雞摘毛的道人臉上沒有任何意外,
問道:
“什么時候去?”
“就這幾日。這些時日,我把河東近幾年的卷宗都看了一遍,也問了下工部,山川地理自問也算熟悉了。河東那邊毋端兒被亂箭殺死后,流寇雖然被抓了一部分,但還是有一部分潰散逃脫。
眼下朝堂那邊還沒有派新的郡守過去,我已經給家里去了書信,希望有族中兄長能夠當仁不讓。家父已經答應了此事,想來十有八九,這郡守會是我家之人。我打算先行一步,把河東各地的情況都弄清楚,
看看所需到底是多少錢財糧食,倒時候…好提前準備。”
一番條理分明的話語出口后,
李臻點點頭:
“嗯,
這么做是對的…你認識李侍郎么?”
杜如晦眉頭一皺:
“…百騎司之主?”
正納悶道長怎么會提起這個城府深沉之人時,就聽到了一句:
“從弘農回來前,我和她…”
正說著,李臻手里的動作一頓。
回憶著那張絕色容顏…他心神有些恍惚。
但嘴里的話沒斷:
“見了一面。她是去襄陽,你猜猜去找誰的?”
這下輪到杜如晦驚訝了:
“道長與他有舊?”
接著還不等李臻回答,
猛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驚訝的說道:
“是了,去年這位李侍郎據說去了西北一趟,且末城里有道士煉出了延年益壽的仙丹,但莫名其妙的被其師弟陸存凈所殺…陸存凈也是在去年被斬首…道長也是出身且末,難不成…”
“我說丘存風是我殺的,你信么?”
說這話時,李臻依舊在給雞拔毛。
而坐在灶臺前的馬扎上,聽到這話的杜如晦本能的看向了李臻的臉。
沉默一息,問道:
“該殺?”
“活人煉丹,還是幼童,你說呢?”
書生再次沉默。
片刻。
他嘆息了一聲:
“這個天下…到底怎么了。”
心照不宣的完成了一種話語下的交流后,杜如晦問道:
“難怪他會在夕歲宴席上如此維護道長…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因飛馬城之由,想不到…原來是在這里。道長為何說起他?”
“因為她已經和孫靜禪談妥了。”
“…飛馬宗少宗主?”
聽著李臻直呼其名,杜如晦愈發驚訝了。
道長…怎么越來越神秘了?
先是百騎司李侍郎,再是飛馬宗少宗主…雖然從他騎烏龍騅就能猜出來他和飛馬城關系匪淺…
可是…這也有點…太巧合了罷?
而據說玄均觀的素寧高功還讓他喊老師…
不知為何,他把目光落在了道士的臉上。
這臉…
怎么也看不出來能吃飯吧?
渾然沒注意平日里一本正經的自己,在和這道士重逢不到一下午的時間,就已經被同化了的杜如晦思想開始跑偏。
但李臻卻沒發現,自顧自的說著:
“飛馬城有錢。有錢…應該就有糧食。但侍郎大人擔憂不夠,所以,她去襄城,為的是找武士彟,就是你拖運馬匹那個武氏商行的掌柜的。接著她還要找其他人…并且對我說過,河東之難,難在秋冬。
想想也是,春夏百草萌發,人總不至于少些吃食。但秋冬之時應該才是一大難關。所以,你到那邊后,我覺得應該把注意力集中在秋冬兩季上,趕緊想個方法出來。
并且…我建議你不要指望朝廷撥款…侍郎大人對我說,馬上就要開始征瓦崗,張須陀那邊的糧草如果不是飛馬城這會送來了一批,可能他們那邊也要吃緊。所以…”
話還沒說完,忽然,李臻一收聲。
杜如晦也抬起了頭,看向了門口的方向。
因為…
門口有人來了。
而正在他思考難不成是聽故事的客人來時,忽然就聽得空氣里響起了敲門聲和一個熱絡的動靜:
“道長,某來了,可在家么?”
這人誰啊?
杜如晦還沒弄懂,卻見李臻神色一喜:
“在!叔寶兄!哈哈哈哈哈哈…”
一路狂笑著,道人朝前面跑去。
叔寶?
杜如晦本能的也跟了出去,就看到道士開門后,一個身上連甲還未卸的漢子走了進來。
當他走進來那一刻,杜如晦本能的后脊梁骨就有些發寒。
此人…
好強!
那種獨屬于軍人的殺氣與血氣,讓他這位法家弟子都有些本能的懼意。
李臻也挺意外的。
看著手里提著兩壇酒的秦瓊:
“叔寶兄,你怎么來了?不是已經回去軍中當值去了么?”
把秦瓊讓進來。
月余不見,秦瓊似乎比上次遇見更黑了一些。
皮膚紫紅紫紅的。
一看就是天天曝曬而成的膚色。
進門后,先是看了一眼后面跟過來的杜如晦,秦瓊這才笑呵呵的說道:
“今日是最后一次回家修整了。打從年前被抽調后,某便一直留在軍中,這不…過幾日便要出征,今日到明日有一日的假期回家修整。某安頓了家中后,就聽得有人似乎瞧見了道長在集市上買東西。便打算來瞧瞧…結果看到門鎖落第后,便來了。這位是…”
解釋完了由來,秦瓊便看向了杜如晦。
李臻趕緊介紹:
“叔寶兄,這位和你我的關系一樣,莫逆之交。杜陵杜家杜如晦,叔寶兄喊他克明便好。”
一聽“莫逆之交”,原本還琢磨自己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的秦瓊笑的更自然了些:
“原來是克明兄。某家秦瓊秦叔寶,幸會,幸會。”
“不敢,久仰叔寶兄大明,如雷貫耳。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杜如晦也趕緊打招呼。
李臻那番話不僅告訴了秦瓊他和老杜的關系,同樣也告訴了杜如晦他和秦瓊的關系。
“莫逆之交”可不是亂用的。
那可真正意義上的是品性相交志趣相投的人,才能稱得上的。
于是倆人便多了一番親近。
而秦瓊既然來了,李臻自然就不會讓他走。
況且人家連酒都帶來了。
柳丁這孩子…
要是這時候他在的話,買菜的活就能交給他了。
不然這一只雞一只鴨的,也不夠秦瓊造的啊。
可這會讓他就算想去買菜也不行。秦瓊和杜如晦倆人第一次見面,自己這個“中間人”跑了,算怎么個事兒?
于是,在剎那之間,李老道有了主意:
“叔寶兄,你來的正好。今日啊…你算是有口福了。”
“哦?”
秦瓊眉毛一挑:
“道長又準備什么稀罕吃食了?”
“哈哈,瞧好吧…來來來,咱們進去說。”
原本打算搞個白斬雞,酒糟鴨,涼拌個野蔥的李臻直接翻新了菜單。
招呼著秦瓊進屋,還沒走到后院,他就一指廳堂里的一張桌子:
“叔寶兄,交給你個活,把這桌子中間,給我摳出來鍋沿兒尺寸的一個洞。”
“呃…”
在杜如晦的疑惑之下,愣了一下的秦瓊也沒多想,點點頭后,從靴子里抽出了綁好的匕首。
一捅,一劃。
“這樣可行?”
“行!”
看著大小差不多的孔洞,李臻點點頭:
“克明,我去摳鍋,你去弄一桶炭火來。”
“…摳鍋?”
杜如晦有點懵。
秦瓊一點頭:
“克明兄,我與你一同吧。”
“呃…好。”
李臻要做的很簡單,也不搞什么幺蛾子了。
直接鐵鍋燉大呢(鵝)搞起來。
雞鴨搭配買來的蘑菇一起燉,在和個面,往鍋邊一拍。
雖然不是玉米面,但糙面餅子也錯不了。
下酒的就是涼拌野蔥炒豆子果干。
四壇酒,仨人分。
差不多了。
先做飯。
到時候不管是杜如晦也好,秦瓊也罷,有什么事守著酒碗熱鍋桌子面上聊。
至于那張破損了的桌子…
當傳家寶!
讓自己的十八代玄孫請人吃飯時,一指這桌子:
“幾位,瞧見了么?這桌子是我祖宗傳下來的。您看到這桌子的洞了吧?圓不?秦瓊親自摳出來的!…您在看看底下這一層碳灰,瞅瞅,熏的多果斷?杜如晦燒的鍋。…誒對,還有這口大黑鍋,我祖宗背來的!”
絕了!
千古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