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丁挺失落的。
看的出來。
但李臻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結,等背擦完了,身上抹了個澡豆,拿水沖了一下后,算是洗完了澡。
而手腳麻利的柳丁已經拿著抹布開始擦桌子了。
見狀,李臻捧著個粥罐,坐在了一張剛擦完的桌子邊對他說道:
“簡單擦擦就行,這幾日不開業。”
“…啊?”
柳丁一愣。
感受著嘴里與后世那會開花的白米粥有些類似,又有些不同的皮蛋瘦肉粥的口感,他說道:
“先生我的老師要帶我出去云游一段時日。。具體什么時候走,什么時候回不好說。但應該是不超過陛下下江南的時間…”
“…陛下要下江南?”
顯然,對于底層人來講,陛下的動向他們根本不清楚。
李臻也不多解釋,只是點點頭:
“嗯,待河水開化,咱們應該是那時候開業。而這些時日,你隔三差五的來這邊打掃下衛生就行。我一會會在門口寫個牌子說明原因,等我回來咱們照常開業。而你這段時間例錢也不會少,和平時一樣。還能去幫襯著你娘的生意,好吧?”
“還有銀錢!?”
看著他那模樣,李臻哈哈一笑:
“哈哈,小財迷…嗯,粥的味道確實不錯。不過…我不是教過你么?這粥要提前浸泡,煮的時候長一些,米要開花才行。還有,怎么不見碎油渣?”
“油太貴了…娘舍不得放…”
“那可不成。這樣吃著也就吃個新鮮,時間長了,沒什么油水便會顯得寡淡…柳丁啊。做生意,便是如此。待客以誠,足斤足兩,買賣才能常遠。不能光看眼前一時,知道么?”
“嗯嗯,那我回去就和娘說,把油渣加上。”
“嗯…”
把勺放到瓦罐里面,套上草繩,李臻抹了一把嘴:
“我去收拾衣裳。”
“嗯…啊,對對對,先生,
先生!”
“怎么?”
看著有些驚慌,
又有些像是剛想起來什么一樣的半大孩子,
李臻納悶的問道:
“怎么了?”
“紅纓大人!”
指著珍獸欄的方向,柳丁快速說道:
“我初二那日以為先生會回來,便想來給先生拜年,
可先生沒回來,剛好就在門口碰到了紅纓大人。那日不是下雪了么…她…好像等大人等了好久,
身上的雪都很很厚了。就站門口在等先生。見到了我,
大人問我可見到先生了,
我說沒有…她沒多說什么,點點頭就離開了…”
“哦,
好,我知道了。”
見李臻似乎沒放在心上,柳丁又問道:
“那先生一會要去找紅纓大人嗎?”
“唔…”
李臻想了想,
搖頭:
“不找了。”
“那若以后我再碰到…”
“你就說你家先生沒回來過就行。不知道去哪了”
“…啊?”
看得出來,
柳丁挺懵的。
但李臻還是搖搖頭:
“就這么說…尤其是你若看到她和另外一個人一同出現時。”
“另外一人?”
“嗯,
是女子,
長的…很英俊!不比我差!而若這女子在前,紅纓在她身側的話…她們若沒看到你,
你就趕緊離開。若看到你了…就說沒見過我,知道么?”
一時間有些繁雜的信息讓柳丁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
反應了一會后才點點頭:
“知道了。”
“嗯。給。”
把門鎖的鑰匙給了柳丁一把后,李臻直接回了屋開始收拾東西。
看著壓箱底那件沒做好的道袍…道士的眼波里有些異樣的情緒。可最終消散的無影無蹤。
仔細的用布,
把那件沒做完的道袍包了起來,他回憶著靜真宮里那樟木衣柜,
猶豫了片刻后,還是連帶錢匣子一起裝進了包袱里面。
這地方沒人了。
他是真的怕時間長了,
被人惦記上。
翻箱倒柜的不要緊。
要是弄臟了這件衣服…他真的會吃人的。
收拾好了一切,換上了那件打且末傳出來,
已經有些漿洗到發白的道袍,看著還在收拾桌子的柳丁,李臻說道:
“那我走了。”
“嗯嗯,好的。先生放心,春友社這邊一切有我!”
“嗯。”
應了一聲后,李臻直接往前門走。
出了院門口,他就想回南門去拿馬,
順帶給秦瓊帶句話。
建節尉在軍中官職雖然不大,但對于普通兵卒來講也是上官,不能說認識吧…但若有人帶話,肯定是能帶到的。
可是…
剛剛出院門口,
他腳步一頓…
石階下正打算上來的紅衣人影也停住了腳步。
從一開始的發自內心的欣喜,到看到道人背著包袱一副打算跑路模樣時的眉頭緊皺…
紅纓問道:
“你…要去哪!”
“呃…”
前面才和柳丁交代完的李老道張了張嘴…
又抬頭看了看天色…
最后肩膀一晃,摘下來了包袱后,說道:
“進來說吧。”
“先生?…啊?”
當埋頭苦干的柳丁看到了跟著去而復返的先生一路走進來的紅衣女子時,人有些傻了。
不是…
您…您不是自己都說不讓我告訴紅纓大人您回來過么?
這怎么自己去找了?
“去燒壺茶,然后你就回家吧。”
“呃…好的!”
把抹布搭肩上,很有眼力價的孩子趕緊跑去了廚房。
剛才先生燒的那鍋水還有一些滾在鍋里。
舀出來后,直接提著放好了茶葉的茶壺和倆杯子來到了…不知為何是對面而坐的倆人旁邊,他擺上了茶杯和茶壺,剛要去拿些年前存著的炒豆果干,卻見自家先生直接揮了揮手…
“先生,紅纓大人,那小的就先走了。”
提著空空如也的瓦罐,柳丁一路小跑的出了院子,還把門給帶上了。
瞬間,小院恢復寂靜。
只留下了對坐在四方桌前的男女。
紅纓皺眉看著道人,目光從對方那氣血充盈彰顯健康之色的臉龐,到旁邊凳子上放著的包袱…
“我一直有讓珍獸欄的軍卒留意這邊,當他們看到了你回來后,就趕緊來通知了我。門主的傷還沒好,不能下地,我便沒有告訴他,自己過來了。”
“嗯。”
李臻點點頭:
“沒什么大礙吧?”
“…這次是皮外傷,縱橫家的人確實也留手了。不過…新傷和舊傷加在了一起,所以有些重。但陛下派了幾名御醫隨時照應著,估計修養三月左右,便能恢復七八。”
聽到紅纓的話,李臻不可避免的把目光落到了桌子上。
不是看桌子,而是下意識的想看下她的肚腹。
“你呢?”
“穿刺傷,傷口還沒愈合,但已經無礙了。”
紅纓繼續搖頭,接著問道:
“你…要去哪?這幾日…都在哪?為何回來了不第一時間通知我?“
“這幾日都在香山之上。”
三選一,他選了個能回答的問題。
可卻見女子放在桌子上的手不知為何攥緊了一下。
耳邊響起了滿是擔憂的聲音:
“你的傷…可好了?”
“不算受傷。”
笑著搖頭,幫她倒了杯茶后,李臻才說道:
“就是神念枯竭,脫力了而已。睡了一覺…從三十那天睡到了大年初二,就緩過來了。”
感覺揪起來的心松下來后,紅纓無聲無息的松了口氣。
看著道人那輕笑的陽光模樣,忽然咳嗽了兩聲:
“咳咳…”
但不是虛弱,而像是…在掩蓋什么。
接著,下一個問題問出時,她沒敢看道人的眼睛。
“你要去哪?”
“你知道玄素寧吧?”
“嗯。”
“夕歲那日發生的事情也知道吧?”
女子的手又攥緊了一些。
“對不起…”
“…嗯?”
原本是在說那玄素寧口中的猾褢污染龍脈之事的李老道一愣。
“對不起什么?”
“…我們不該…把你卷進來的…這次…李侍郎發了好大的火…我才知道那晚到底兇險到何種地步…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
“紅纓啊。”
看著眼前垂下頭的女子,李臻恍惚間想起來了與她相見的第一面。
那一身紅衣,一襲黑甲,以及那兩條不太講道理的大長腿。
這妹子當時一副英姿颯爽的冷艷風范,瞅著那叫一個颯!
和現在這般…就像是一個囁喏小女兒的模樣真的是天壤之別。
于是,他打斷了紅纓的道歉,笑著說道:
“咱們是朋友。不管飛馬城如何,你,商年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難,我來插你們兩刀,不是很正常的么?為何道歉?”
“…插我們兩刀?”
女子抬頭,有些沒反應過來。
就見道人點點頭:
“對啊,有朋自遠方來,鞭數十,插兩刀,驅之別院!”
見女子似乎不懂,李臻想了想…有來了一句:
“為朋友插肋兩刀!”
“…不應該是兩肋插刀嗎?”
冷笑話講了個寂寞的道人無語了。
看著對方那愈發疑惑的眼神,忽然,他笑出了聲:
“哈哈”
“你笑什么?”
“沒事…”
道人搖了搖頭,笑的愈發感慨:
“嗯,這才對嘛。這才是我心中的紅纓嘛颯颯的雙刀女俠這多好是吧?”
看著道人臉上那帶著感慨的笑容。
耳里是他似是而非卻又有些輕松的戲謔之言。
沒來由的…
紅纓覺得耳朵有些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