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馬宗,踏云閣。
踏云閣是飛馬宗歷代宗主居住之所,分前后山。前山為處理宗門之事而用,后山則是居住之所。
此刻,天色以暗。
后山閣樓內,有一年級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文士正站在閣樓最高的一間靜室中。
而他,便是飛馬宗宗主孫叢。
這一整間靜室無甚奢華,簡簡單單的磚木結構。而要說真正讓人在意的,除了墻上唯一一幅“靜”字手書外,便是靜室屋頂的天窗了。
天窗透明。
乃一整個的水晶打磨而成。
只需仰頭,便能看到周天星斗與彎鉤銀月。
此刻,孫叢站在靜室之中,抬頭仰望。
看著那忽明忽暗的星星,神色無悲無喜。
似是情緒完全沉浸在頭頂那片星河之中。
他面前的窗戶亦是開著的,只需放眼望去,便可把山下那繁華的城池盡數收入眼中。
整間靜室一點動靜都沒有,靜謐異常。
仿佛陪同孫叢一起,在感受著這天地的浩大。
直到…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這里的寧靜。
孫叢的眼里逐漸出現了焦距,不悅的看了一眼門口。
袍服一揮,靜室之門自動開啟。
看著站在門外的內閣仆役,皺眉問道:
“何事?”
“宗主,剛收到飛鴿傳書。瓦崗翟讓送來拜帖。看日期是五日以前,大概還有五到七日應該能到。”
“哦?”
孫叢眉毛一挑,問道:
“拜帖名單上都是何人?”
“為首之人乃魏公庶子李雍。”
“…李密的庶子?”
孫叢愣了愣…
接著忽然笑出了聲。
這笑并非喜悅,而是一種因不滿而笑的情緒。
“好好好,好啊…好個瓦崗寨,好個翟讓。竟然只派了一介黃口小兒前來?這李雍是個什么來頭?”
“回宗主,秋蟬院中并無此人資料,掌院師叔差人去打探了一番。此人為魏公李密第三子,與妾室所生。蠻橫無理,不學無術。在洛口城中經常惹禍。但模樣俊俏,頗討一些女子喜歡。在城中花名無數,令李密十分頭疼。“
“這么說…還是個紈绔子弟?…也罷,算準日子,到時讓老二去迎接吧。告訴老二,只談風月,不言其他。無論對方提什么要求,一律不可答應。“
“是。”
仆役點頭離開。
靜室重新恢復了安靜。
孫叢不再看天空,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山下的飛馬城之中。
夜風,吹動了他的衣衫。
帶走了一句喃喃自語:
“翟讓,派這么一個玩意來,你是想…做什么呢?”
又是一夜過去。
大清早,福隆樓的伙計打著哈氣卸掉了門板,剛打算開門,又是一愣…
“怎么又是你?”
伙計看著清早站在寒風中的黃鸝,徹底無語了。
小丫頭看起來站的時候不短了,小臉兒此刻凍的通紅,聽到了伙計的話,她也不敢失禮,趕緊說道:
“我家姐姐又做了些菜肴,要我送來給道長。道長…可起來了?”
“起來了。”
伙計點點頭:
“剛瞧見往溫泉那邊去了。”
黃鸝點點頭:
“那我送上去?”
“…去吧。”
小伙計也不阻攔,畢竟守初道長和她還挺親的。
不敢攔。
聽到這話,黃鸝提著盒子直接進了福隆樓,蹬蹬蹬的上了三樓,輕車熟路的來到了李臻的房間門口。
也不進去,就這么提著盒子等在了門口。
昨日是馬市休市,今日卻是開市,一大清早的,住在這里的客商們便開始忙碌起來。
時不時的有人在黃鸝身邊經過,而每次有人時,黃鸝都會小心翼翼的護好放在地上的食盒。
這是姐姐起了個大早做出來的心意。
可不能被別人弄灑了。
而等了一會兒,便瞧見了披頭散發的李臻。小丫頭頓時滿眼驚喜:
“道長”
李臻愣了愣神兒。
“小黃鸝?…你怎么過來了?”
就見這小丫頭提著個食盒:
“道長,姐姐給道長熬的粥食”
屋子內。
李臻看著面前的砂鍋。
砂鍋里是一鍋熬到糊爛的粳米粥。
粥里面還有著一些腌菜絲和肉糜。
香氣撲鼻。
“這…”
他忍不住問道:
“這粥看火候,至少熬了一個時辰吧?”
黃鸝搖頭:
“是一個半時辰呀姐姐雞鳴四更天(凌晨3點)就起來了。從剁肉,到熬粥,都是自己弄的呢我睡過啦,醒來時,已經日出了”
小丫頭滿眼不好意思。
可更不好意思的是李臻…
四更天,凌晨3點鐘起來熬粥…而現在按照后世的時間來算,也就是8點左右。
拋開別的不談。
一個女人凌晨3點給你熬了一碗粥,讓你在早上剛起來時便能喝到。
這世界上能做這種事的人無非就是幾種。
一種是你媽,一種是你老婆,一種是早餐店的老板娘…
李臻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而見他沒動作,黃鸝催促了一句:
“道長快快吃粥吧,快嘗嘗合不合你的口味,姐姐一共熬了四鍋呢,有肉多的有肉少的,最后選出來了這一鍋,我走之前還很擔心道長不喜歡呢”
聽到這話,李臻更不知道說什么了。
點點頭,拿起了勺子。
一碗粥吃完,身子都暖和了。
而這次,小黃鸝沒有拿出來紙箋。
只是轉告了一句夏荷的話語:
“道長,姐姐說…想給你縫件衣裳。又怕不合身,下次我能不能帶尺來呀?”
小黃鸝蹦蹦跳跳的走了。
李臻則懷揣著心思,在房間里等到了日上三竿后,再次來到了一樓。
入眼處,先看到了孫靜禪和紅纓…
倆人依舊一張桌子。
看起來不怎么擁擠。
只是其他人那桌…就有點不對勁了。
昨天一張桌子最多也就十個人。
可今天這是怎么了?
除了孫靜禪和紅纓這桌外,其他桌子里…商年在、商怒在、飛馬宗的各位在…甚至還多了許多生面孔。
一群人坐的是滿滿當當。
甚至有一些人干脆就沒坐桌子邊上,而是單獨加了幾條凳子坐在過道里。
這人數,光是看一眼,就覺得比昨天多了一倍!
而當自己下樓時,一群人是眼巴巴的看著他。
仿佛在催促:
“快點啊,我等的花兒都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