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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混江湖

  “嚯,寶友,這東西可真刑啊…”

  瞧著盒子里這塊看一眼就覺得心神溫潤的玉石,李臻嘟囔了一句。

  把玉石拿到了手中摩挲了一下,感受著那溫潤的質感,不由得點點頭:

  “嗯,上好的和田籽料。”

  其實這會兒但凡有個懂玉石之人在旁邊,聽到這話后都得翻白眼。

  孫賊。

  外行就說外行話,手里握著個豫南產的南山玉你擱這胡咧咧啥呢?

  還和田籽料…你見過和田玉么?

  可惜,沒懂行之人。

  不懂裝懂的李老道也就心安理得的覺得,這就是一塊和田玉了。

  沒辦法…主要這劇情合理啊。。

  這玉是又白又潤,不給冠上個和田玉的名頭都對不起它。

  不過…

  這東西怎么用?

  把玉攥手里,李臻納悶的想了想。

  滴血認主?

  別吧,那得多臟啊…

  噼啪作響的火塘前,李老道的手里逐漸出現了一絲絲金光,緩慢且謹慎的朝著玉石蔓延。

  可就在金光與玉石要接觸的一瞬間,行進卻停止了。

  接著緩緩消散。

  玉石被放到了灶臺邊緣。

  李臻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與無欲老道那一面的全部場景皆出現在腦海之中。

  一如他當初拒絕對方時一樣。

  他,嗅到了一絲絲…雖然談不上陰謀,但卻有些不對勁的味道。

  憑心而論,他對無欲老道的印象并不差。

  人家一瞅就是高人。

  更何況,那“遇虎而出”的卦象指點,才造就了今日“顯靈”的自己。

  可以說不管是那群人口中的真武下凡也好,還是說這莫名其妙就很高的人氣也罷,都讓李臻自己收獲良多。

  但是話又說回來。

  這幾日在香山住著,他與玄素寧不可避免的就夕歲那日的事情聊了些。

  玄素寧的觀點是“既然已經發生了,又得到了一個好的結果,便是天意”。

  或許因為可以掌控時間,所以她這番話體現更多的是一種結果論。

  不看過程,只看結果就夠了。

  沒錯。

  但李臻心里總覺得…狐裘大人不應該失手才對。

  倒不是說盲目信任,而是出于一種…與其共事后的本能反應。

  算無遺策的狐裘大人為何會出錯?

  與飛馬城共榮共退的縱橫家,不應該是最講究審時度勢的那群人么?

  到底是什么樣的代價,或者說…威脅,才讓這群出了名的會站隊,會押寶,喊出那句“世間百事,皆縱橫也”的縱橫家冒著得罪狐裘大人的風險,也要去走到他的對立面?

  這一直是李老道心里的疑惑。

  而不可避免的,他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那晚的縱橫家沒有反叛,飛馬城的人沒有受傷,那么自己會站出來么?

  答案是否定的。

  咱老李別的優點沒有。

  聽人勸,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優秀。

  人家說不讓咱干啥,

  咱肯定不干。

  因為多事而吃虧的代價…他已經嘗夠了。

  而這次來洛陽前不也是打定主意不和任何人接觸么?

  雖然恰逢因緣際會,

  他重新搭上了狐裘大人這條線。但是,

  在飛馬城入局之前,他與洛陽的其他人交際少的可憐。

  日子過的單調而舒服。

  可是,當飛馬城入城之后,

  忽然一切就變了。

  前塵過往暫時不說,李臻自己也不后悔夕歲那晚他為了友人之義挺身而出。

  道士,

  在江湖。

  說書,

  同樣也是在混江湖。

  既然入江湖,

  便是薄命人。

  五湖四海出門在外,城墻高萬丈,

  全靠朋友幫。

  江湖人可憐江湖人。

  雖然道士在這個江湖里滿打滿算還沒折騰一年,可是,在前世那個江湖,

  他已經混了好多年。

  師父說過的義氣千秋之言,

  是刻到他這位春友社班主的骨子里的。

  別的不說,

  就單說西河門里的師兄弟來投,

  想糊口吃飯,春友社向來來者不拒。

  能耐夠,

  上臺說書。

  能耐不夠,不管是撿桌子撿場,還是說給個三頭二百的回家路費,

  李臻也沒含糊過。

  混江湖的人,連義氣都沒有,

  那你混個什么江湖?

  別看是現代社會,甚至“義氣”倆字在一些人眼里,

  已經成了提起誰誰誰腦子有病,傻乎乎的反面教學。

  可是,

  在真正的江湖們里,五湖四海,九流八仙…義氣這種東西,從來就沒丟過。

  朋友有難,有能耐,你得去幫。沒能耐,你就是站腳助威,

  還能充個人場呢。

  所以,就沖紅纓,就沖雷虎門,沖商年他們,

  李臻都不后悔。

  我來了,我上了。

  打的過,那是我的能耐。

  被人一槍秒了,我也沒什么好說的。

  不去,和不成,是兩個概念。

  但問題是…現在回想起來,有些太巧了。

  為什么偏偏是那句“遇虎而出”?

  又是哪里吹來的風,不吹東,不吹西,偏偏吹開了那顆虎頭的篷布?

  現在想想…實在是太巧了。

  無欲老道就像先是和自己“偶遇”,然后帶自己“開房”,最后見自己沒上“仙人跳”的當,干脆反手給了自己一個“真實”的聯系方式后,報了警,直接給自己來了個釣魚執法…

  這一系列的事情,實在是有些…太巧了。

  而現在,自己才剛剛撕破那盒子的靈符,忽然就有一個道人憑空而現,跟戒指里的老爺爺一樣,“考校”了自己的三個問題后,不說正確答案,也不說為什么問自己。

  只是似是而非的點點頭后,在李老道莫名其妙的恍惚中悄然消失。

  一切的一切都讓李臻有了一層顧慮。

  隱隱約約的,他有種預感。

  就像是且末那一晚的天君觀。

  他,即將要一腳踏進另外一個迷局當中。

  而這個局…

  一環套一環。

  一層套一層。

  就像是一張千層餅。

  只不過千層餅沒有一千層,而這個局是終極究極太極極極復極極,有很多層。

  他的目光緩緩落在了眼前這顆看起來一無雕工二無造型,只是簡簡單單如石子一般的玉石上面。

  沒來由的想起了玄素寧的話語:

  “守初,修道之人持戒,非是隔欲于身外。而是身入這多欲紅塵,依舊不沾、不迷、不惘、不究、不介、不縱欲,不沉淪。紅塵萬千,心若磐石。大道萬千,只求一法。”

  憑心而論,他還是不喜歡對方的論調。

  玄素寧是堅定的“唯道論”的擁躉。

  在她的認知里,修道,便是求道。

  除了道,世間一切皆會在時間中腐朽。

  而既然都會腐朽,又何必在這些存在身上浪費自己的時光?

  可以說是結果論的究極迷妹。

  李臻不太認同對方,但卻并不代表能讓他喊出“老師”的女道人所言便全是錯的。

  恰恰相反,在拋開充滿了個人傾向的言論不談,關于“道”的理解,這些時日李臻也獲益良多。

  《黃庭經》說:寂寞郭然口不言,修和獨立真人官,恬淡無欲游德園,清凈香潔玉女前。

  修道這種事,守的住寂寞,守的住誘惑。

  寂寞難耐,誘惑難除。

  所以才有了十魔九難之說,也才有了清靜冬天之福。

  別人的道是什么,李臻不知道。

  但他覺得在自己這里…真正的道,是專注于一件事,不為外力所誘,守的住本心。

  守初,守初。

  若連初心都守不住,那還修什么?

  只有木柴燃燒的柴房內,恍惚之間,響起了道士的自言自語:

  “明明一輩子您老人家都沒修出來個所以然,到老了,連自己的膀胱都守不住。可還是要給我上一課,對吧?”

  說著,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顆玉石之上。

  對自己同樣問出了三問:

  一、我缺奇遇么?

  二、我懂下棋么?

  三、我看起來…很傻么?

  問完,沒人回答。

  這也是廢話。

  要真有人回答…李臻指不定有點什么大病。

  也別問自己了,趕緊找郎中去看看吧。

  于是…

  “師父,你可得保佑弟子平平安安回到處始觀啊”

  雙手合十對天拜了拜。

  道人拿起來了玉石,重新放回了盒子里。

  “啪。”

  盒子重新閉合。

  只是那封在封口上的靈符破鏡再難重圓。

  捏著巴掌大小的盒子他想了想…不知怎么的,目光就落在了那火苗逐漸旺起來了的灶坑之上。

  沒啥可惜,沒啥糾結的。

  道人直接把這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質打造而成的盒子,隨手一甩,丟到了里面。

  接著為了斷了自己念想,防止自己后悔,他那拿了跟枯枝,把那靈符逐漸開始變黃變黑的盒子往灶坑里捅了捅。

  可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動作忽然一頓。

  下一秒就跟后悔了似的,趕緊又把那還沒點燃的盒子給扒拉了出來。

  道人再次拿起了盒子朝著屋外走去。

  一路來到了后院洛水河邊,隨手把那木盒捏了個稀巴爛后,憑空一道七寸金光“嗖”的一聲從道人身后飛出,扎進了洛水的冰層之上。

  抓著那塊玉石隨手一甩,玉石準確無誤的落入到了洛水河中,再也不見了蹤影。

  岸邊,李老道滿意的點點頭。

  清理灶坑灰燼的事情一直是柳丁負責的,天知道這孩子會不會一鍬下去忽然發現了這塊玉石,拿回家莫名其妙的就成了身負異火的退婚少年。

  可別介了。

  孩子性子踏實。

  那就踏踏實實的過完一生吧。

  修煉者的事情…

  太臟。

  離的遠一些。

  絲毫沒覺得自己損失了什么的道人看著洛水河的冰面,暗暗的想道。

夢想島中文    大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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