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楊汕三人,楊夫人冷著臉道:“信,妾身收下!智清禪師的保證,妾身也認了!從今往后,你們兩個就好好記得自己楊家人的身份!既然是楊家人,那就好好做人,莫要污了我楊家清譽。杏兒,剩下的事情交給你去辦。找楊九,帶個馬車,送他倆去東城別院,好生給我待著!”
話音落下,楊夫人轉身就要離開。
這時候楊振文卻不甘心的叫起來:“母親,就這么饒了這三個混賬?就因為他們,兒子和鄆王殿下還有劉大人的機緣可就這么沒了!我剛才不是說了么,劉大人或許就是這次府試的副考官啊!”
疲憊的擺擺手,楊夫人反而比楊振文清醒:“別說這些傻話。鄆王殿下既然看中你,那接下來就還有得是機會。你堂堂楊家嫡子,受到鄆王殿下重視不是必然的么?當真以為,殿下是因為你那兩句詩文才來訪楊家?好了好了,什么話也別說了。我累了,杏兒送客!還有振文,你也快去溫書。”
心頭敞亮的楊夫人,比楊振文看的更加清楚。但是不管怎么樣,今天這事情還是讓她覺得糟糕又煩悶。
至于楊汕,這會兒也不好意思繼續呆下去。
他沒有拒絕楊夫人送來的那套宅院,
說個不好聽的,那是丫頭應得的。至于說楊家的其他東西,楊汕從頭到尾就沒有任何窺視。楊家如今能拿的出手的,也就只剩下當年的風貌和人情。但事實上到這個時候,楊家已經自絕在了將門之外。整個趙佶時代,楊家在大宋就不曾發出過任何聲音。最終,隨著靖康之難一同泯沒。
唯二能夠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楊邦乂和楊再興,也就只留下自己的名字而已。
他們一個憑借的是寧死不屈,另一個憑的則是個人的勇武抗金,也和天波府沒有任何關聯。
可悲,可嘆!
三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在一個面色難看的下人帶領下,楊汕一行人用了很久,終于來到了東外城的楊家別苑。
當前面出現一個破舊院子的時候,已經幾乎是傍晚時分。
這是一個兩進的小院落,僅憑院頭上碎掉的琉璃紅瓦,也能看出來它曾經的輝煌。
但現在的它,不過是個幾乎被遺棄的院子而已。
楊汕從懷里掏出幾枚銅錢塞給這帶路的下人,然后率先走進去。
從一路上在下人嘴里打聽到的消息來看,這里曾經也熱鬧過。在天波府輝煌的時間段,主宅住不下的楊家旁支,偶爾也會被安排在這邊休息。但是隨著楊家的落寂以及人口的減少,這里最終還是被楊家人遺忘了。而后附近漸漸變成貧民區,楊家人就更加不會過來這邊,讓它徹底荒廢。
但是不管怎么說,這也還是楊家的宅子。
而尋常老百姓也許有膽子敢跑來偷點能用的東西回去,但是要說在這里鳩占鵲巢,還真沒那膽量。
“哥,這是咱家?”
一路疲憊的丫頭,眼睛忽然就亮了。看到新家之后,似乎一身疲勞都瞬間消去。
“嗯!咱家!”
楊汕重重的點頭。
“恭喜賢弟!”
魯智深也是笑著拱手,語氣里滿是敷衍。
走進院墻塌掉不少的院子里,楊汕有些失望。眼前的房屋已經垮塌大半,整個前院就沒有一間房子是能夠住人的。唯一看起來瓦片尚存的正屋,湊過去也發現它搖搖欲墜,似乎房梁已經不堪重負。
這樣的房子能住人?說不定一場大風就會步入兩側那垮塌廢墟的后塵。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當楊汕帶著魯智深和丫頭來到后院之后,總算找到了一間勉強還能避風的小廂房。
大概是丫鬟下人住的地方吧,看起來只有正屋四分之一大小,也就夠放個床榻和柜子。
門邊上有個小窗戶,這會兒直往里灌風。
左右看看,魯智深皺眉道:“要不,還是跟灑家一道回去廟里如何?天色已經不早,這里看起來一時還住不得人。”
楊汕有些意動,丫頭卻是堅定的搖頭:“我要住自己家!哪怕再破,也是自己的家!”
一直以來的痛苦和窘迫,讓丫頭對于‘家’這個概念格外重視。從遙遠燕云來到這陌生的東京城,盡管兩晚上都是在林家以及魯智深的廟里度過沒有吃苦,但丫頭還是更期盼屬于自己的家園。
至于說破舊,這一路上荒郊野外都住過,丫頭又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楊汕和魯智深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
眼下天已經徹底黑了,兩人只能在院子里拽了一堆枯草,又把前院掉在地上的爛木頭撿回來幾個,勉強在屋里靠門的地方生起一堆火。
而這時候丫頭也用蒲草將滿是灰塵的屋子簡單掃一下,讓它看起來順眼了許多。
雖然地上不平,雖然沒有床鋪也沒有被褥,但是丫頭的精氣神卻徹底的不一樣了。
不復之前的膽怯,丫頭指著自己的工作成果自豪的道:“哥!從現在開始,這里就是咱家了!”
“嗯,咱家。”
唐遠笑著點頭,丫頭也嘿嘿笑起來,露出缺一顆的門牙。
看著這親密的兄妹,魯智深一時發現自己竟是有些多余。而且雖然說地處破舊,但也不至于說困苦,因此魯智深也沒有強求什么。他也不是甘于享受的人,這樣的房子在西邊兒,已經很不錯了。
因此在楊汕多番謝絕他幫忙之后,魯智深咳嗽一聲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袋:“既然你倆執意要在這里過夜,灑家也不多說什么。天色已晚,灑家還要回去看那幾個懶和尚有沒有專心做事。灑家就先走了,這里有幾個銀角子,去買些家什好過夜。不要拒絕,灑家這個做哥哥的,拿點銀錢值當什么。”
“這可如何使得!”
楊汕連連推拒,卻抵不過魯智深的力氣,硬生生將布袋塞進楊汕懷中。
又寒暄兩句,魯智深在楊汕和丫頭的目送下,扛著禪杖灑脫離開。
“賢弟留步,灑家明早再來看你。”
說著魯智深將禪杖丟上馬車,然后熟練的駕馭著它消失在拐角深處。
一路上,魯智深臉色陰沉。
今天所發生的這些事,對他其實也頗有沖擊。
堂堂天波府楊家居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讓魯智深頹然又失望。堂堂將門,居然墮落到這個地步?
如果大宋將門都變成這樣,大宋還靠誰打仗!
小種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