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入蔚州城,蔡仍就將處理本地豪強的事全權交給了自告奮勇的包康,然后累了有一段時間的他就隨便找了個地方睡覺去了。
包康得了蔡仍的命令,立即就派人去將蔚州城中的本地豪強全都拘來…
蔚州府衙中。
馮從文等蔚州本地的豪強在這里等了很久,蔡仍也沒有出來見他們。
有等得不耐煩的人,壓低聲音道:“冠軍侯到底是什么意思?把咱們找來,他卻躲在房中不出來,這不是耍咱們玩嘛?”
他身邊一人道:“還能是什么意思,晾著咱們,給咱們下馬威唄。”
之前那人道:“他怎么能如此對待有功之人,不怕將來沒人再給他獻城了嗎?”
一人附和道:“不錯,如果沒有咱們這些人舍生忘死的殺光契丹人給他獻了蔚州城,他去哪去得上百萬石糧草、那么多牛馬羊駱駝,怎么,現在想要卸磨殺驢了?”
這人故意放高了一些音量,好讓不遠處的李綱和陳康伯聽見他說的話。
李綱和陳康伯聽見了沒有?
當然聽見了。
只不過,現在李綱和陳康伯說話已經不算數了,而且他們也不知道包康要干什么。
沒辦法,李綱和陳康伯只能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裝作沒有聽見這些人說話。
見李綱和陳康伯這個態度,聰明人的心頓時就是一緊,他們心道:“壞了,南人對待我們的態度可能要變啊。”
眾人都看向馮從文,示意馮從文想個辦法。
馮從文眼珠動了動,然后走向李綱和陳康伯,拜道:“二位大人,不知侯爺聚我等來此,所為何事?”
李綱道:“侯爺未說,我們亦不知。”
馮從文道:“那不知侯爺在忙什么,為何這么久還未出來相見?”
不等李綱和陳康伯說話,正在愜意的喝著茶水的包康,就眼皮都沒抬一下,道:“侯爺在睡覺。”
馮從文一聽,眼中怒氣一閃而逝。
馮從文整理了一下他自己的情緒,然后笑道:“那我等先回去,等侯爺醒來,我們再來拜見。”
言畢,馮從文轉身就走。
馮從文一動,跟他一塊被蔡仍拘來的本地豪強立即一起往外走。
李綱、陳康伯見狀,不言也不語——他們也想看看蔡仍看好的包康怎么收拾這些滾刀肉?
包康拿起茶杯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然后慢慢放下,之后才悠悠地對快走到門口的馮從文等人說:“我勸你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馮從文等人聽言,頓時就停了下來。
如果包康再說些什么,馮從文他們也就順勢回來了,畢竟,現在的蔚州并不在他們這些本地豪強的掌控下,而在金吾軍的掌控下,形勢逼人強。
可包康說完這話之后,就自顧自的繼續喝茶,什么都不再說了。
馮從文又看向李綱和陳康伯。
結果,李綱慢慢拿起公文批閱起來,而陳康伯則看向窗外,顯然,二人并不想管這事。
馮從文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
猶豫了一下,馮從文給邊上一人使了個眼色。
那人見狀,嚷嚷道:“不見,不說,就讓人干等,真當我們的時間不值錢啊,誰愿意等誰等,老子要回家睡覺去了。”
言畢,那人就往門口走去。
來到門邊,那人猶豫了一下,然后一咬牙,試探著將腿邁出門外。
那人其實已經打好主意了,只要有人攔他,他立即就將邁出去的腿再收回來。
可讓那人萬萬沒想到的是,迎接他的不是人,而是一柄刀——就在那人的腿伸出去的那一刻,守門的侍衛手起刀落,一刀就將他的腦袋砍了下來,然后冷冰冰的說道:“侯爺有令,不許任何人離開這個房間!”
說完,侍衛也不去看那些已經大驚失色的本地豪強,然后就站回到門口去了。
至于那具無頭尸體就靜靜的躺在那里,沒有一個人去將它清理走。
更恐怖的是他的頭顱,就瞪著眼睛看著馮從文等人,仿佛在說:“他們怎么敢殺我?我可是有功之人!”,又仿佛是在控訴馮從文讓他當炮灰。
馮從文他們可是殺光了整個蔚州城中契丹人的人,哪能是無膽之人?
可膽大包天如他們,見蔡仍的人,二話不說,就將他們這些立有大功的人給砍了,也是脊背發涼,紛紛想道:“真是一群煞星啊,看來朔州和應州傳來的那些消息不虛啊!”
其實——
馮從文他們早就聽說朔州和應州搞得公審將兩地的本地豪強殺得七七八八的事了。
這其實也有些讓他們提心吊膽。
可馮從文他們轉念一想,他們蔚州的這些本地豪強與應州和朔州的本地豪強不同,他們有功,有大功,他們不信,蔡仍會像對待應州和朔州的本地豪強那樣對他們也進行公審。
而且,馮從文他們反復討論,認為最適合蔡仍的選擇就是,對蔚州使用羈縻府州制和羈縻部族制或是使用具有濃厚藩鎮割據、羈縻部族色彩的省地正州執政體制機制把軍政權交付給他們這些地方土豪首領掌管。
所以,馮從文他們一直在往這個方向引導陳康伯甚至是李綱。
讓馮從文他們有些欣喜的是,不論是陳康伯,還是李綱,都隱隱認可了他們的引導。
不成想,蔡仍一親自到來,風向就變了。
馮從文深吸了一口氣,然后來到李綱、陳康伯、包康身前,然后質問道:“李大人、陳大人、包大人,你們就是這么對待有功之人的嗎?”
李綱和陳康伯也恨馮從文他們這些蔚州本地豪強敬酒不吃吃罰酒,更想看看包康是怎么處理馮從文他們這些滾刀肉的,所以他們全都不言也不語。
包康則抬起眼皮看了馮從文等人一眼,道:“咱們金吾軍的鐵律就是,侯爺說什么都是圣旨,任何人都不允違背,侯爺說不許任何人離開這個房間,就任何人都不許離開這個房間,試探也不行,誰敢試就殺誰。”
包康一指那具倒在血泊里的尸體,道:“他挑釁咱們金吾軍的鐵律,不該死嗎?”
馮從文咬著牙說道:“可我們才知道這個鐵律,難道就不能網開一面嗎?”
包康呲牙一笑,道:“網開一面,那還是永遠不能觸碰的鐵律嗎?”
包康將頭探向馮從文,壓低聲音道:“不妨告訴你,這些事都是我安排的,其實吧,就算我不在,也有會別人安排,總之,金吾軍只要還有一個人在,就絕不會讓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家伙挑釁侯爺的命令的。”
馮從文大怒,他一指包康,道:“你!”
馮從文此言一出,本地豪強立即就全都圍了過來,大有要給包康點顏色看看的意思。
對此,包康始終笑容不變。
馮從文見此,暗道:“不好!”,隨即連忙制止眾人!
包康見此,有些失望的又將頭探向馮從文,然后皮笑肉不笑的低聲道:“反應挺快啊,知道我在外面埋伏了刀斧手,只要你們輕舉妄動,立即就會被砍死肉泥。”
馮從文一聽,忙向窗外看去,就見外面影影綽綽仿佛站滿了人。
馮從文頓感脊背發涼!
馮從文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壓低聲音道:“你們如此對待有功之人,就不怕天下人寒心嗎?”
包康壓低聲音道:“有功之人,那是你們以為的,在我眼中,你們這些人,全都是阻礙我們發展的絆腳石,我恨不得立即把你們全都丟進深淵里去!”
包康又亦真亦假的說道:“只可惜,做主的人不是我,如果是我,你們這些蛀蟲早就上公審臺了!”
馮從文聽罷,瞳孔頓時就是一縮!
馮從文信了,他相信了包康想殺他們這蔚州本地豪強的心,因為包康身上的殺意太明顯了!
包康輕輕拍了拍馮從文的肩膀,笑道:“馮大人,千萬別給我機會啊。”
馮從文面色沉重的看著包康!
馮從文不怕李綱、陳康伯這樣的君子,因為他們這些人做人有底線有原則。
可這個“包興”不同,他所想的全都是簡單粗暴的直接把他們這些“絆腳石”踢開,根本不考慮他們以往的功勞,可以說是,為了他們這個勢力的發展,他幾乎沒有任何顧忌,甚至是雀雀欲試,完全沒底線沒原則,一切利益至上。
馮從文怕了!
這時,蔡仍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從里間走了出來。
進來了之后,蔡仍揉了揉眼睛,道:“不好意思啊,諸位,睡過頭了。”
包康立即一改之前囂張的態度,上前關心道:“侯爺,怎么不多睡一會?這些小事,讓我們處理就可以了。”
蔡仍道:“我來都來了,哪能什么都不管。”
說完,蔡仍就擺擺手。
包康會意,立即退到一旁去。
蔡仍對李綱道:“李長史,你來說說應朔蔚三州的情況吧。”
李綱早有準備,聽言,立即起身道:“咱們金吾軍正月十三收復的應州、正月十五收復的應州、正月十九收復的蔚州。截至到昨日為止,應州一百三十七萬三千六百二十四畝耕地中,已有一百一十二萬一千九百余畝耕地收拾完畢,朔州九十九萬四千七百六十二畝耕地中,已有八十二萬三千六百二十二畝耕地收拾完畢,應州和朔州都傳來消息說兩地絕不會耽誤春耕。”
李綱看了馮從文等人一眼,又道:“蔚州有耕地一百七十九萬三千二百五十八畝,現在只有一十二萬畝耕地收拾完畢,其余耕地都處在荒蕪狀態,如果不抓緊收拾,怕是就要耽誤春耕了。”
李綱也不去看馮從文等人擔憂的臉,拿起名冊,說道:“咱們金吾軍收復應朔蔚三州之后,就頒下了招兵令。截至到昨日為止,朔州有一萬一千三百二十五名符合條件的士卒自愿入伍,應州有一萬零五百三十二名符合條件的士卒自愿入伍…”
說到這里,李綱又看了馮從文等人一眼,然后繼續說道:“蔚州只有一百二十三名符合條件的士卒自愿入伍。”
接下來,李綱又一一列舉了其它數據,像復產的情況,像軍票推廣情況,像軍工廠招工情況,等等等等…
不出意外,蔚州全都在三州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