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童貫一直在堅持,也一直在催促勝捷軍盡快補全、催促西軍盡快集結,可蔡仍敢斷定,不論是勝捷軍的補全,還是西軍的集結,都不會那么順利。
西軍內部的關系太過復雜了,不經歷一系列的博弈,是不太可能離開西北的。
而勝捷軍這次的傷亡又太大了,關鍵是因為方臘起義一事現在錢糧都不濟,因此,想在短時間內補全出戰,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最終北上的,只能是立即就能開拔的金吾軍。
換而言之,這個統帥,蔡仍當定了,無人能阻止,童貫只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蔡仍這次之所以冒險回到東京汴梁城,原因之一就是,蔡仍想在自己的野心暴露之前,最后在從趙宋王朝撈一筆。
別誤會,蔡仍要得不是錢,而是人,準確的說是人才。
蔡仍今時可不同于往日。
想當初,蔡仍想招攬一個小小的縣令趙開,都因為自己的品級不夠,而無法招攬。
現在,蔡仍雖然比王黼、童貫、蔡攸這些重臣、權臣差一點點,但也已經勉強可以自成一派招攬一些羽翼了。
而且,蔡仍現在還有一個非常好的借口。
這個借口就是,倘若蔡仍率兵北上收復燕云,就必須要有一批文官追隨。
所謂燕云,按后世的地名來說,就是指北京地區,天津、河北、山西地區的北部,共劃分了十六個州。
再細分點,又分為山前七州和山后九州。
山前七州以北京為核心。
山后九州以大同為核心。
在五代十國時期,后晉開國皇帝石敬瑭,為了登上皇帝的寶座,不惜以燕云十六州拿來與契丹人聯盟,自此以后,中原王朝的門戶,就相當于對北方游牧民族敞開了。
從地形上來看,山前七州本身就是華北平原的一部分,而北方游牧民族的主要戰斗優勢,就是騎兵。
當騎兵遇上平原,戰斗力可以說是極其強悍的,如果拿不到山前七州,華北平原上就幾乎無險可守。
而山后九州,一方面那有重要的產馬地,另一方面那里可以提供戰略緩沖空間,并對山前七州提供支撐。一旦拿到手,就相當的穩妥了。
除此之外,也可以將平州、灤州、營州這三州之地劃入燕云的防區內——從平灤營三州也可以南下,這里屬于南下的第三道通道,遼國得到平灤營三州之后,將此三州單獨劃出來了一個平州路。
如此一來,燕云其實是十九州。
先不說怎么打下這燕云十九州。
趙宋打的主意不是,去燕云十九州打一仗,然后在那里搶點東西,之后就班師還朝。
趙宋打的主意是,收復燕云十九州。
說得直白一點就是,趙宋打的主意是,將燕云十九州打下,然后派人治理。
打下來靠武將,但要治理,就非得用文官不可了。
而燕云十九州,是絕不可能一口氣全都打下來的,很可能是一個一個打下來。
如此一來,打下一個州,就得派一批文官去治理,再打下一個州,再派一批文官去治理,以次類推。
在這種情況下,自然是得有一大批文官隨大軍進退,這樣才能保證,不會因為拖沓,而耽誤大好的形勢。
所以,蔡仍要招攬文官、文人,絕對是名正言順。
事實上,不僅蔡仍在招攬文官、文人,童貫也在將分散在全國各地的立里客往回招,準備帶著他們一塊去燕云。
蔡仍沒有童貫那么深厚的底蘊,不可能一聲令下,就讓一大批文官、文人聚集起來待命。
蔡仍只能通過正規渠道,將這些文官、文人先調過來。
不過——
也正是因為如此,蔡仍想調誰就能調誰,然后請趙佶統一批復就行了。
在這種情況下,蔡仍也真是不客氣,他所知道的名臣,他一概先全都攏到自己麾下。
像,陳遘,李綱,李光,陳公輔,陳康伯,仇悆,郭永,唐重,趙開,胡世將,劉子羽,呼延慶,等等…
總之,凡是蔡仍知道的、能想到的、能聚集的兩宋時期的名臣、能臣,蔡仍一概先全都攬入自己麾下。
至于能不能將這些人收為己用,可以等以后慢慢再說。
蔡仍要的這些人,除了極個別的一兩個以外,其他人現在全都不是趙宋王朝重視的人才。
陳遘就先不說了,至少是淮北淮南轉運使,又在不久立下大功,算是趙宋王朝比較重視的人才。
先說今后的名相李綱。
兩年前,京師大水,李綱上疏要求趙宋朝廷注意內憂外患問題,被趙佶認為議論不合時宜,謫監南劍州沙縣稅務。
因此,李綱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稅務官。
與李綱一塊被貶的,還有歷史上與李綱和趙鼎以及還沒有出世的胡銓并稱南宋四名臣的李光。
同樣是兩年前,李光授任太常博士,升為司封,他指責士大夫阿諛奸佞成風,甚至援引荀卿‘有聽從,無諫諍’的話,來堵塞言路;又認為怨嗟之氣,聚結為妖氣。
王黼厭惡李光,令吏部任他為桂州陽朔知縣。
劉安世聽說李光因為議論政事被貶,寫信稱贊他。
當時李綱也因評論水災一事離開朝廷,住在義興,他在水驛等候李光,親自出來喊道:“不是趙州李司封的船嗎?”
逗留幾天,二人定交而別。
后來李光授任司勛員外郎,升任符寶郎,一個從七品的小官。
陳公輔在越州任應天府少尹,除秘書朗,從七品。
陳康伯,今年的進士,還沒有正式出仕,無品。
仇悆,武陟縣令,正七品。
郭永,太谷知縣,正七品。
唐重,蜀州司理參軍,正八品。
趙開,陽武縣縣令,正七品。
胡世將,雖然是宋仁宗時樞密副使胡宿的曾孫、浙西安撫使胡唐老之弟,本身也是登進士第,但現在也只不過是一個正七品的小縣令。
劉子羽,不是正統文人出身,要不是不久前當了個機宜文字跟隨其父劉韐去征了一趟方臘,連入官場都是一個問題,現在只是一個九品的太府簿。
呼延慶就不必說了,只是一個統領一級的小武官、小翻譯,蔡仍說調來就調來。
總而言之,這些人現在幾乎全都不得勢,蔡仍求得趙佶的首肯之后,一紙調令,他們就全都得乖乖的離開他們原來的崗位聚集到東京汴梁城為蔡仍所用…
這一日。
蔡仍的岳父朱伯良又來到蔡仍家。
一見蔡仍的面,朱伯良就道:“賢婿啊,你就去見一見太子殿下吧,我…我實在是抗不住了。”
蔡仍一回京,太子趙桓,就讓朱伯良來邀請蔡仍,美其名曰是要幫蔡仍籌備婚禮。
對此,蔡仍當即就對朱伯良表態:“岳父大人,這親什么時候成,你說得算,但太子,我不能見。”
與離京前相比,蔡仍現在的身份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時,蔡仍只是一路的兵馬副總管,明面上只有兩軍兵馬(金吾左軍和金吾右軍,其它諸軍都只是受蔡仍統制的,并不算蔡仍直屬)。
在那種情況下,蔡仍跟太子一黨攪和在一起,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趙佶也不會太在意。
可是現在,蔡仍手握五萬大軍,絕絕對對是軍方一個大佬,統兵大將。
統兵大將結交當朝儲君,這是任何一個皇帝都不能忍的。
關鍵現在可是決定收復燕云統帥的關鍵時期。
而一旦誰被選為收復燕云的統帥,那所掌控的,可就不僅僅是本部那點人馬了,那將要掌控的可是趙宋的大半人馬。
這么多人馬被哪個臣子所掌控,皇帝能放心?
別的先不說,歷史上,童貫率領趙宋大半之軍去收復燕云的時候,趙佶可是將他最信任的人蔡攸派去盯著童貫,并且還在童貫身邊布置了無數眼線,使得童貫有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趙佶的眼睛。
由此可見,盡管趙佶昏庸,但在對待統帥了趙宋大半兵馬的臣子,他也是不會輕易放心的,甚至就不會放心。
而歷史上有太多太多統兵大將聯合儲君逼得皇帝退位的例子,這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唐太宗李世民了。
所以,蔡仍絕不能讓趙佶誤會自己跟趙桓站在一起,尤其是這個關鍵時候。
另一方面,雖然蔡仍的岳父很多,但嫡親的岳父卻只有朱伯良這一個,關鍵是,一直以來,朱伯良都在積極幫蔡仍招攬太學生,可以說是對蔡仍助力很多,因此,蔡仍也不能寒了朱伯良的心。
基于這兩個方面,蔡仍道:“岳父大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現在不能跟太子走得太近了,太近的話…”
還沒等蔡仍的話說完,一個非常好聽的女聲就響起了:“太近怎么了?”
蔡仍抬頭一看,就見朱璉一腳門里、一腳門外得看著自己。
朱璉身邊的蔡仍的一眾侍從,紛紛告罪:“伯爺恕罪,不是我們不攔著,是太子妃硬闖,我們根本攔不住。”
朱璉挑釁的看了蔡仍一眼,似是在說:“我就硬闖了,你能拿我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