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趙佶超擢蔡仍的舉動上,所有人都看出來了,蔡仍已經成為大宋新的政治明星,興許,再過個十年八年,蔡仍就會取童貫而代之。
對此,有人羨慕不已,有人憂心忡忡,有人則在心中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不過——
不論這些人怎么樣,蔡仍的崛起都已經成為不可避免之事。
眾人皆散去了以后,唯獨兵部尚書方瓊沒有走——他故意留在最后,遲遲不肯離開。
趙佶見狀,索性就將方瓊留下,問道:“方愛卿還有事?”
方瓊等得就是趙佶這話,他一拜在地,道:“陛下,如今有一個扭轉強地方弱中央局面的天賜良機,還望陛下萬萬把握住!”
“強地方弱中央?”
這話讓趙佶感到非常刺耳!
但趙佶的城府還是不錯的。
他不動聲色的問道:“愛卿何出此言?”
方瓊不答反問:“臣斗膽請問陛下,我大宋最強之軍是哪一軍?”
趙佶微微一皺眉,但還是耐著性子答道:“世人皆知是西軍。”
方瓊又問:“那中央禁軍如何?”
“這…”
雖然趙佶對中央禁軍到底有多少戰力,沒有太清醒的認識。
但趙佶多少也知道一些中央禁軍的戰力與西北禁軍的戰力遠遠無法相比。
所以,趙佶沉吟了一下,便道:“不如西軍。”
方瓊道:“如此不就是強地方弱中央嘛?”
趙佶啞口無言!
過了一會,趙佶道:“那愛卿所說改變這種情況的機會是?”
方瓊道:“就是蔡仍啊,陛下。”
趙佶道:“蔡仍?”
方瓊道:“不錯,正是蔡仍,陛下聽我細細道來。”
也不等趙佶答應,方瓊就又道:“西軍將領一般都是世代相承,一家數代都為西軍效力,這種血緣傳承,是沒有辦法將其拆開的,朝廷派去的官員和將領很少有能真正統制他們的,那里的帥臣要么出自折家,要么出在楊家,要么出在劉家,要么出在種家,要么出在姚家,旁人根本就指揮不了西軍,就連童太傅都必須得通過西軍的將領才能指揮西軍。”
方瓊不提起此事還好,一提起此事,趙佶的心就是一揪!
方瓊所說的正是西軍最大的問題所在。
其實不只趙佶,北宋王朝歷朝歷代的皇帝,都想拿回他們賴以為國防力量的西軍的控制權。
為此,北宋王朝歷朝歷代的皇帝都跟西軍的各大家族斗智斗勇。
只可惜,北宋王朝的皇帝們,想盡了辦法,也沒能改變西軍的這種傳承,也沒能真正做到掌控西軍,西軍一直都是現在這樣聽調不聽宣。
趙佶不禁有些期待道:“愛卿有辦法改變西軍?”
方瓊連忙道:“臣哪有這個本事。”
趙佶一聽,不禁大失所望!
方瓊見狀,忙又道:“不過,咱們雖然改變不了西軍的傳承,卻可從西軍中抽取一些人才加強中央禁軍,最終使得中央禁軍的戰力強過西軍,消除西軍的隱患。”
趙佶心中一動,道:“愛卿的意思是?”
方瓊道:“西軍的那種頑固不化的傳承,使得不是那幾大家族出身的西軍將領根本就沒有出頭之日,既然如此,朝廷為何不扶植中央禁軍的將領,讓他們吸納西軍的那些不得志的將領打造全新的中央禁軍?”
趙佶明白了方瓊的意思。
其實,一直以來,趙佶,也可以說是趙佶派入西軍的童貫,就是這么干的。
在童貫多年的經營下,其實已經有數萬西軍脫離了西軍的控制,他們有一個新的名字——勝捷軍。
勝捷軍正是童貫的親軍。
也正是因為靠著勝捷軍,童貫才能壓著西軍的幾大世家,讓西軍為童貫所控、為北宋朝廷所用。
所以,方瓊一提出這個建議,趙佶立即就心動了!
方瓊繼續說道:“現在的中央禁軍,因多年無戰事,反應已經非常遲鈍了,這段時間蔡觀…蔡招討前后共三次給兵部發加急信件,希望兵部能催一催安化軍和武寧軍,讓他們盡快南下。”
說話間,方瓊就拿出了三封加爭信呈給趙佶。
趙佶一看,日期分別是四日前的、七日前的、十二日前的。
趙佶不禁大怒,道:“相隔八日,安化軍和武寧軍都還沒有到秀州?”
方瓊道:“何止沒到秀州,他們現在可能都沒到金陵。”
趙佶怒道:“朕非治這兩軍的統領大罪不可,他們如果能早一點到,此戰的戰果有可能更大。”
方瓊道:“陛下息怒,實是現在的中央禁軍皆是如此,官家可能還不知道吧,譚稹、劉鎮他們還在應天府整軍沒有南下。”
趙佶這回真是被氣到了,他怎么都沒想到,前線都展開決戰了,中央禁軍竟然還沒有出發!
方瓊一拜在地,道:“陛下,臣曾與蔡仍談過,他說若以西軍宿將為骨架由他親自招募訓練十萬新軍,必能為陛下橫掃天下,如今,蔡仍與西軍正好有交集,正可以讓他為陛下組建一支全新的中央禁軍,再現開國之初那天下無敵又忠心耿耿的大宋禁軍!”
別說,方瓊的話,的確讓趙佶有些心動!
可一下子讓蔡仍這個才二十歲的毛頭小子組建十萬新軍,那也太過兒戲了一般。
因此,趙佶沉默不語,以此來表示他不同意方瓊的建議。
見趙佶沒有這個魄力,方瓊不禁有些失望,可他并沒有就此放棄,而是退而求其次道:“不組建十萬新軍,組建五萬新軍也行啊,再者說,蔡仍現在是江、淮、荊、浙等路招討使,手上只有二萬多人馬,其中七成還是廂軍,這也太少了,就算他再能打,也不能為陛下平定東南啊。”
方瓊這話倒真是戳到了趙佶的軟肋上。
趙佶對于收復燕云的執念,是常人無法想象的,可以說,雖然大宋的局勢已經壞到了這種程度,但他還沒有放棄收復燕云的夢想。
而如果蔡仍能以五萬新軍就平定東南,趙佶則完全可以繼續收復燕云的計劃。
不過——
話又說回來,即使是讓蔡仍這個才二十歲的毛頭小子組建五萬新軍,那也是兒戲一般。
所以,想了想,趙佶道:“三萬吧,加上蔡仍現在統制的兵馬,也已經是五萬大軍了,不過,新軍只能一半是禁軍,另一半必須是廂軍。”
趙佶這么做也有他自己的考慮,禁軍的福利待遇武器物資都遠遠高于廂軍,組建一支禁軍的錢,都可以組建三到五支廂軍了,如此折算下來,趙佶其實也就算是給了蔡仍組建兩萬新軍的錢。
沒辦法,東南的財政沒了,大宋進入吃土時期,一向不會過日子的趙佶,也開始知道省錢了。
三萬總比沒有好,方瓊領了命令之后,立即著手去辦此事。
然而——
方瓊才將趙佶的圣旨傳送給蔡仍不久,突然就遭到了多方的攻擊,不少人甚至抓著方瓊的些許小過錯請求趙佶將方瓊貶職于京外。
還有人故意提起,方瓊曾堅持認為造成方臘起義的原因是花石綱,曾諫撤銷“花石綱”和主持“花石綱”的機構應奉局,將有限資源轉投增強國防軍隊建設上。
此事一經傳出,花石綱的罪歸禍首趙佶,當然就對方瓊的印象越來越差,也不再熱心方瓊提出來的組建新軍的計劃了。
方瓊知道,此必然是高俅等他動了利益的人搞得鬼,他憤怒不已,更對趙佶的表現失望不已!
偏偏在這個時候,方瓊老家傳來噩耗,父亡故,母病危。
按照宋制,方瓊只能回家丁憂守制。
方瓊便以此為由上湊請求回家丁憂。
其實,方瓊希望趙佶能奪情免了他丁憂。
可趙佶卻絕口不提奪情一事。
方瓊只能黯然離開北宋的權力中心,回到老家,暫時沉寂下去。
方瓊離職之后,王黼將他的死黨張邦昌提到了兵部尚書之位。
張邦昌對于方瓊的練新軍計劃一點都不感興趣。
可趙佶的圣旨已下,跟蔡仍關系不錯的張邦昌,索性就做了個順水人情,讓蔡仍自己負責此事好了。
鳴鑾堂。
趙富金的臨時住處。
趙福金和趙富金正一臉緊張的看著一個老郎中給趙宓金號脈。
過了好一會,老郎中才站起來,沖趙宓金一抱拳,道:“給帝姬賀喜了。”
趙宓金一臉激動道:“本宮真懷上了?”
老郎中笑道:“如果小老兒沒有斷錯,帝姬應該有孕一月有余。”
趙福金和趙富金同時掐指一算,時間正對。
趙福金看了趙富金一眼。
趙富金立即會意,叫筱竹拿來五根蒜頭金。
老郎中見狀,忙道:“謝帝姬賞,小老兒祝帝姬母子平安!”
趙富金掂了掂手上的蒜頭金,道:“這賞可以給你,但你不能白拿。”
老郎中一怔,道:“不知帝姬還有何吩咐?”
趙富金道:“你得去曹家一趟,給曹家報個喜。”
趙宓金一聽,就想去阻止趙富金。
不過,還沒等趙宓金張嘴,趙福金就用眼神制止住了趙宓金。
三位帝姬的事,老郎中哪敢多問,他忙道:“能為帝姬跑腿,小老兒榮幸之至。”
趙富金這才將手上的蒜頭金扔到老郎中的手上。
老郎中托著沉甸甸的金條,老臉上都樂開了花。
這時,趙富金的聲音再度響起:“還有,你要記住,如果曹家人問你我姐姐懷孕幾個月了,你要說兩個多月,明白嗎?”
老郎中為人號了一輩子脈,什么事沒見過,他頓時就明白了,趙宓金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有問題,曹湜多半是喜當爹。
老郎中心中有些懊惱:“怎么又叫我攤上這樣的事了!”,嘴上卻毫不含糊道:“是兩個多月了,剛剛是小老兒號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