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計,哪哪都好,但卻有一個很致命的漏洞!”
童貫一聽,眼睛就是一瞇,隨即皮笑肉不笑道:“哦?不知漏洞在何處啊?”
蔡仍仿佛沒看見童貫的表情一般,而是一指地圖,道:“宣相請看。”
說話間,蔡仍就來到地圖旁,然后一指后世江蘇省鎮江市西南部地區,同時道:“宣相的計劃是待各軍運動到達潤州之后才開始實施進軍計劃。”
蔡仍將手指向上輕輕一移,一指后世的南京,接著說道:“我若是方臘,必定會在第一時間搶占這里,扼住官軍南下的道路,然后一邊派大軍依長江天險固守不叫官軍南下,一邊繼續搶占東南地區。”
頓了頓,蔡仍悠悠地又道:“不用多,我只要能守住三個月時間,以我目前的發展速度,就能橫掃東南,然后就可以調動所有兵力與官軍決戰,戰勝了,我就揮師渡江,消滅大宋,戰敗了,我就繼續依長江天險固守,與大宋劃江而治,然后再徐徐而圖之。”
童貫聽罷,臉上已經不復剛剛漫不經心的神色,而是變得非常凝重,他心想:“如若真是這樣,那此戰怕是就不知道要拖上多久了,收復燕云也只能是變得遙遙無期,甚至是永遠都不可能實現了。”
可蔡仍還沒完,他又道:“我如果膽子再大一點,就派一支大軍長驅渡江,然后四處開花,將戰火從江南引到江北,到那時,江北必定烽煙四起,興許江北的民眾也會向江南的民眾一樣紛紛叛起,那樣一來,官軍勢必要先平定國都所在的江北地區,然后才能渡江平定江南地區,否則,我就遙控江北地區的軍隊直接攻打東京汴梁城。”
說到這,蔡仍看了看已經冒出冷汗的童貫,又看了看面色同樣沉重的其他人,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道:“假如我這一步走成功了,我再派大軍固守住長江,那這大宋的半壁江山就是我的了,隨著時間的流逝,沒了東南經濟支持的大宋,必然會越來越弱,而我則會越來越強,也許是三年,也許是五年,也許是十年,等大宋的問題集中爆發,我再親率大軍殺過長江,就有很大可能會取大宋而代之。”
聽到這里,童貫再也聽不下去了,他立即扭頭去問他的幕僚李同:“金陵有多少駐軍?”
李同很忌憚的看了蔡仍一眼,然后才道:“本來是有三將一萬兩千人馬的,可…”
童貫是吃空餉的祖宗,哪能不明白這里面的貓膩?
所以,童貫也懶得廢話,直言不諱的問道:“直說實際上有多少人馬!”
李同道:“最多三千。”
童貫瞳孔一縮,道:“只有三千?”
李同語不驚人死不休道:“而且,這三千還大半是廂軍。”
童貫想罵金陵守將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敢這么吃空餉,懂不懂吃空餉的規矩啊,竟然連三成兵力都不留,這萬一出事了…
可這些話,童貫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他只能讓李同將兵力布防圖拿來。
看了許久,童貫都沒能找到一支能快速救援金陵的軍隊。
童貫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時間,然后問他的另一幕僚韓簡:“從大名府出發到金陵,最快得多長時間?”
韓簡還算沉穩,他不答反問:“宣相準備派誰人領軍,領多少人馬?”
童貫想了想,道:“派楊可世,率領三千馬軍。”
韓簡推算了一下,道:“最快二十天。”
“二十天?這么久?”童貫道。
韓簡解釋道:“南下不比在關中,這里河流縱橫,馬軍是跑不起來的,他們得一條河一條河的過,還得過一道又一道的關卡,另外還有后勤補給的問題,所以二十天已經是很樂觀了,中途如果出點什么事,他們一個月都未必能到達金陵。”
“一個月?”
童貫搖頭道:“不行,本帥最多能給他們十天時間,多一天都不行。”
韓簡聽言,沉默不語。
從東京汴梁城到北京大名府,快馬加鞭也得三天時間。
再準備出征,還得兩三天時間,而且這還是在楊可世領兵的情況下,如果是別人,十天都未必能準備好出兵。
這樣一來,最少六天時間就過去了。
所以,十天根本就不可能到達江陵。
眾人一看韓簡不語,便知童貫的要求,韓簡辦不到。
童貫也是二十來年的老行伍了,自然心知他的要求太過苛刻了。
可現在的形勢,又不允許童貫不著急,要是沒有重兵把守的金陵真被方臘占據了,那這場戰爭可就難打了,他的燕云夢,也就只能是一個夢了。
童貫想了想,道:“那如果是走水路呢?”
韓簡嘆了口氣,道:“大約也需要這么多時間。”
童貫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他道:“怎么水路也需要這么多時間?”
韓簡答道:“咱們西軍沒有水軍,也沒有船只,若想走水路,勢必要調集水軍配合,離大名府最近的水軍是永濟水軍,不久前,因為要收復燕云,它被調去運糧,現在應該到北望鎮一帶,單是將之調回來,就最少得十天時間,調其他水軍到大名府,時間會更久。”
除了蔡仍這個站在一旁看熱鬧的家伙以外,誰也沒料到方臘起義會突然爆發。
而在此之前,大宋朝廷所做的一切準備都是向北的,而不是向南的。
因此,現在各路水軍都在往河北地區運糧食,哪能說調回來就調回來?
“一個月?方臘能給本帥一個月時間嗎?”
沉穩如童貫,都不禁變得擔憂起來,甚至忍不住來回走動起來。
走著走著,童貫眼角的余光突然看見蔡仍。
童貫心中一動,然后看著蔡仍問道:“子因可有何良策?”
蔡仍道:“末將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不過,末將占著地利的優勢,手上又有一只兩棲營和數十艘大船,因此末將應該能在十天內到達江陵。”
童貫一聽,就是一喜!
不過——
童貫眼中的喜色一閃而逝,道:“如此,子因你的金吾軍就為全軍先鋒好了。我命令:你部在七日內到達江陵,扼住叛匪北上之路,如有逾期,軍法處置!”
“七日?”
不少人聽了童貫之言,都是冷冷一笑,心道:“讓你不自量力,這會被宣相敲打了吧?”
在其他人看來,七天時間根本就不可能率領大軍到達江陵,哪怕是走水路。
要知道,蔡仍現在人可還在東京汴梁城。
回到金吾軍,怎么也得兩天時間吧?
回到金吾軍后,將分散在各地的金吾軍調集到一起,怎么也得三天時間吧?
剩下兩天時間,金吾軍將士就算是全都插上翅膀,也不可能飛到金陵去。
換而言之,在他們看來,蔡仍是絕不可能完成童貫交給他的任務,必定得受到童貫的軍法處置。
很多熟悉童貫的人甚至都能猜到,童貫很可能會當眾打蔡仍二十軍棍,殺一殺蔡仍的威風和傲氣。
這就是童貫的用人之道,在軍隊當中,他不允許別人忤逆他,哪怕是好意也不行——在軍隊當中,他要絕對的主宰。
因此,哪怕蔡仍站出來是為了幫他、是為了幫大宋,童貫也必須得敲打敲打蔡仍。
什么時候等蔡仍懂得在軍中他童貫是絕對不可以忤逆的,對他童貫低下高傲的頭顱,他童貫會再給蔡仍幾棵甜棗吃的,然后順勢將蔡仍收入他童貫的囊中。
“你蔡仍還別不愿意,并不是誰都能得到我童貫如此對待的——只有我童貫看好的人,才能獲此殊榮。”
“當然,前提是你一定要識時務,否則,我童貫一定會打壓你到底,不給你任何出頭的機會!”
只可惜——
童貫不知道財大氣粗的蔡仍所擁有的都是什么樣的船,也不知道金吾軍有這個時代的通訊神器——信鴿,更不知道紀律嚴明的金吾軍的行軍速度有多快,進而也就不知道只需五天時間金吾軍的先鋒部隊就能登陸江陵。
而且,童貫根本就不知道,蔡仍跟他所說的一切,都是在嚇唬他,方臘那個目光短淺的家伙是不會選擇北上奪取江陵的,更不會過江攻打江北的,他的眼里只有東南,一心只想在東南當皇帝。
另外,蔡仍也從未想過站童貫的隊。
童貫是統帥,蔡仍的目標也是統帥,至少也要從童貫手上分出一部分軍權來。
也就是說,童貫其實是蔡仍的潛在競爭對手。
這種情況下,蔡仍怎么可能向童貫服軟?
所以,面對童貫的敲打,蔡仍仿佛不知道般,他道:“七天啊,時間有點緊,不過末將一定會爭取在方臘一伙到達江陵之前搶占江陵的。”
童貫一聽,臉頓時就沉了下去,隨即皮笑肉不笑道:“子因啊,你不要誤會本帥讓你率領本部人馬七天到達江陵是針對你,實是江陵這個地方太過重要了,時間緊任務重,所以咱們必須爭分奪秒啊。”
蔡仍道:“末將知道。”
見蔡仍還不服軟,童貫語氣一轉,又道:“為防你懈怠,你得給本帥立一個軍令狀。”
蔡仍心道:“這是要坐實我說的話啊,是為了將來有憑有據的收拾我?”
蔡仍心中冷冷一笑,嘴上卻不動聲色道:“立軍令狀自無不可,不過有一事末將得先問宣相一聲。”
童貫陰陰一笑,道:“何事啊?”
蔡仍道:“倘若我金吾軍到江陵后,擊退了方臘一伙,亦或是方臘一伙根本沒有北上,那我金吾軍可不可以繼續南下?”
蔡仍忙又解釋道:“宣相千萬別誤會,畢竟我金吾軍只需七天就能到達金陵,而你們卻得二三十天才能陸續到達金陵,這其間可是有一二十天的時間差,如果不善加利用,也太對不起老天給咱們大宋的機會了。”
說到這,蔡仍看著童貫,燦爛一笑,道:“而且,宣相剛剛不也說了嘛,咱們必須爭分奪秒啊,早點將方臘這伙叛匪解決,咱們可以早點北上收復燕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