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蔡仍再三保證自己一定會隨叫隨到之后,趙富金才乖乖的離開蔡仍的住處回到她在鳴鑾堂的臨時住處。
剛進院子,趙富金就看見趙福金背對著她站在院中的槐樹下。
趙富金趕緊躡手躡腳的往外退。
可就在趙富金快要退出去的時候,突然轉過身來的趙福金,跟趙富金四目相對。
趙富金見逃不了了,只能又慢步走向趙福金。
見趙富金走路一撇一撇的,再結合趙富金昨夜徹夜未歸,趙福金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去。
趙福金二話不說,就拉著趙富金去了趙富金的臥室。
姐妹倆進入趙富金的臥室后,趙福金立即將臥室門關上,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問趙富金:“你昨夜去哪了?”
趙富金還不肯說實話:“什么昨夜哪去了,我昨夜哪也沒去啊,就是老老實實的在房中睡覺。”
趙富金恍然大悟,又道:“啊,你是說我剛從外面回來啊,我昨夜有點失眠,所以起得早了點,剛剛去南園轉了轉,不信你可以問問筱梅(趙富金的貼身侍女)。”
見趙富金不肯老實招認,趙福金扭頭對趙富金的另外三個侍女(即筱蘭、筱竹、筱菊)道:“你們告訴你們家帝姬,本宮是什么來這的?”
趙富金的三個侍女全都低頭不語。
趙富金見狀,便知自己說得話一定有漏洞。
趙福金心善,很少難為下人,見趙富金的另外三個侍女不肯揭穿趙富金,她自己說道:“昨天晚飯后,我來找你夜談,她們三個對我說你去南園了,我在這里一直等你到現在,現在,你還要堅持說你昨夜沒有徹夜未歸嗎?”
見沒能蒙混過去,趙富金邁小步走到桌旁坐下,然后邊給自己倒水、邊道:“我昨夜是出去與人廝混去了,你去父皇那里告我吧,讓天下人罵我吧。”
“你!”趙福金有些恨鐵不成鋼!
可趙福金到底顧及著兩人的侍女還在,并沒有立即就將她想說的話說出口。
趙福金對一眾侍女道:“你們全都下去吧。”
等一眾侍女全都下去了之后,趙福金才也坐下,道:“你怎么能如此不自愛,你這么做,對得起你將來的駙馬嗎?”
不想,趙富金竟然理直氣壯道:“我又不知道他是誰,他也不會是我選的,我為什么要對得起他?”
趙福金沒想到,趙富金竟會有這樣的想法。
她道:“你怎么會這么想,父皇很疼你的,他為你選駙馬的時候,一定會參考你的意見的。”
趙福金和趙富金的母親是大劉貴妃,即明達皇后(死后追封的)。
大劉貴妃生前很受趙佶寵愛,可她卻早早的就去世了。
大劉貴妃一生給趙佶留下了三兒三女,是給趙佶生下最多子嗣的嬪妃。
可能是因為生得孩子太多,生了元氣,政和三年(即七年前),大劉貴妃的身體突然欠佳,有一天她在院子里一邊種植芭蕉樹,一邊很傷感地說:“是物長,吾不及見矣。”
左右奔告趙佶,趙佶初以為其微疾,并不在意。
可是等趙佶去看望時,大劉貴妃已經病逝。
這讓趙佶很悲傷,很難過,甚至是有些自責。
也正是因為如此,趙佶特別疼愛大劉貴妃留下的三兒、三女,也就是趙福金、趙富金等兄弟姐妹六人。
所以,在為趙福金、趙富金他們兄弟姐妹六人安排婚事的時候,趙佶會特別用心,而且會盡量讓趙福金、趙富金他們滿意。
這也是趙福金會認為趙富金太悲觀的原因。
不想,趙富金卻道:“他不會成為我的駙馬的,而會成為我駙馬的人,一定是那種胸無大志、蠅營狗茍、每天只會圍著女人轉的軟弱男人,我是絕不會喜歡上這樣的軟弱男人的。”
“他?”
趙福金一下子就找到了重點。
趙福金很快就想到了一種可能,她看著趙富金,問:“你昨夜跟六郎在一起?”
趙富金下意識的想要躲開趙福金有些凌厲的眼神。
可不知為什么,趙富金卻又不想躲開趙福金的這個眼神,她在心中鼓勵她自己道:“你跟六郎之間又沒有什么關系,你憑什么管我?”
這么一鼓勵自己之后,趙富金選擇迎著趙福金的目光,答道:“是又怎么樣?”
趙福金一聽,激動道:“你們怎么,你們…”
趙富金小下巴一揚,道:“我們怎么了?他未娶,我未嫁,如果我們愿意,我們就可以在一起。”
趙富金也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又道:“倒是姐姐你別忘了,你可是有駙馬的人。”
趙福金再也壓抑不住她心中的憤怒了,站起來奪門而出!
看著趙福金的背影,趙富金有些不忍,她伸出手,想去抓住趙福金!
只可惜!
愛情是自私的…
蔡仍不知道,有一對帝姬姐妹正為自己爭風吃醋,他正在暗暗后悔昨天不該喝那么多酒,否則他不一定能鬧出這么大的烏龍,結果在自己身邊埋了一棵隨時都有可能會爆炸的炸彈。
蔡仍狠狠一拍自己大腿,道:“戒酒!必須戒酒!”
沉浸在后悔當中不可自拔的事,不是蔡仍的人生信條。
而且,蔡仍也自信自己能夠擺平一個什么都不懂又非常喜歡自己的小丫頭。
于是,當天晚上,蔡仍偷偷的潛到了趙富金的臨時住處,與趙富金好好溫存了一夜,并好好調教了趙富金一番,教她如何藏好兩人之間的關系。
不過——
在蔡仍看來,這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
而要想治本,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回到金吾軍——只要回到了金吾軍,趙富金就是想纏著自己,也不可能了,再退一步說,就算兩人之間的關系被人發現了,趙佶想殺自己或是想招自己為駙馬,自己也可選擇揭竿而起。
只可惜,蔡仍根本就不知道,趙佶是誠心不見自己,故意晾著自己。
沒辦法,蔡仍只能時不時的就去趙富金那睡一宿,先穩住趙富金再說…
摩尼教是波斯人摩尼創立的一種混合型宗教,其教義混合了基教、拜火教與希臘哲學的一些理念。
在向東傳播的過程中,摩尼教又在中亞混合了佛教的部分思想。
結果在唐會昌滅佛運動同時,也順手無差別打擊了中原的摩尼教,殘存的教徒被迫向東南遷移躲避官府的壓制。
摩尼教也因此開始在兩浙和福建地區廣泛傳播,已經成為官府視線之外的一種地下教派。
順便說一句,這個摩尼教在教義上與唐代的正統摩尼教其實已經有所區別,而與同時期的白蓮宗和凈土宗等佛教派系相互融合。
自從轉化為地下宗教之后,摩尼教也逐漸成為民眾反抗官府的精神指引。
這引起了趙佶和北宋朝廷的警覺,下旨嚴禁這種“魔教”。
可以說,趙佶和北宋朝廷禁摩尼教,還是很有道理和前瞻性的。
摩尼教的根本教義為二宗三際。
二宗指明暗,也即善惡。
三際指初際、中際、后際——初際階段,明暗是分開的。中際階段,黑暗侵入光明,光明與黑暗斗爭,兩者混合。后際階段,明暗重新分開。說得直白一點,三際就是,過去,現在和未來。
在摩尼教的教義里,光明和黑暗是在三際里交替的,現在的世界屬于光明,很快又會被黑暗所替代,接著又是光明,而現在黑暗將到來,所以要斗爭。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摩尼教就是帶有反叛的意味——只要他們覺得政府不公平、覺得官員腐敗黑暗,他們就會開始煽動民眾,告訴他們這就是黑暗時期,然后讓他們站起來奮斗作戰,就可以迎來光明。
趙佶酷愛花石,蔡京為了讓趙佶高興,進而從趙佶手中得到權力,而于崇寧四年(十六年前)在江南設“蘇杭應奉局”,并派朱勔父子幫趙佶收集花石。
蔡京的本意是由北宋朝廷花錢購買一些花石以供趙佶玩樂。
可一來,蔡京沒有料到趙佶的胃口會有那么大,大到舉國之力搜刮了十幾二十來年都滿足不了趙佶對于花石的欲望——歷史上,一直到五年后的靖康之恥前夕,艮岳才建造完畢。
二來,蔡京也沒有料到,北宋王朝的官吏會有那么貪婪。
結果:
上面的命令一下,下面的官吏便千方百計的探聽民家哪里有奇花異石,一旦查實,馬上查封,乃至于拆房扒屋,敲詐勒索,民眾稍有差錯,馬上投入監牢,無數中產之家為之傾家蕩產。
花石索取到手了之后,又要通過水路運往東京汴梁城。
為了使綱船通行無阻,甚至拆毀橋梁,破毀城郭。
有時遇到風浪,動輒船毀人亡。
運輸途中,官府強行征用大量商船和向東京汴梁城運糧的漕船。
船隊沿途騷擾兩岸百姓,強使供應差役,民眾都是苦不堪言。
花石綱在趙佶一朝陸陸續續搜刮了十幾二十來年,成為趙佶一朝在東南的最大弊政。
在激化的官民矛盾中,摩尼教勢力開始快速向東南滲透。
而方臘便是當代摩尼教的圣公。
除了是摩尼教的圣公以外,方臘還是一個漆園主(還有一說是,方臘是萬年鄉幫源峒保正方有常家的傭工,考慮到方臘的人脈關系,傭工的可能性較小,還是漆園主更可信一些),算是一個上產之家。
可即便方臘如此富裕,還是被北宋的官吏搜刮得一貧如洗,進而忍無可忍。
偏偏在這時,方臘有一天洗臉的時候,竟然在水中看見他自己身著一身龍袍。
不久,方臘手下的一個教眾又給方臘獻上了一本推背圖。
在這本推背圖上,有一幅圖寫著:十千加一點,冬盡始稱尊。縱橫過浙水,顯跡在吳興。
那十千,是萬字;頭加一點,就是方字;
冬盡,就是臘;
正應方臘二字。
稱尊者,更好解釋了,就是為君;
吳,東南。
合起來就是,方臘當稱霸東南,登基為帝。
推背圖一共六十幅畫像,也就代表六十個預言,本是推算唐朝國運的,可是袁天罡和李淳風卻推算出了唐朝后數千年的歷史。
從推背圖誕生之日起,所預言之事,一一應驗——未中者,可能是時候未到,并不是說不準。
因此,推背圖被譽為預言神書。
在方臘看來,這是老天讓他割據東南。
于是乎,就在蔡仍在汴京焦急的等著趙佶召見的時候,方臘詐稱獲得天授的符牒,率眾起義,他自稱“圣公”,建元永樂,設置官吏將帥,以頭巾區別等級,從紅巾往上分六等。
東南民眾因為殘酷的稅賦征收和無盡的花石綱擾民,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
因此,方臘登高一呼,臨近州縣的農民紛紛起義響應。
方臘率眾四出攻略鄉里,不到十天時間,就有數萬人參加了方臘義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