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朝廷給蔡仍的誘惑太大了,以至于蔡仍實在是忍不下這個誘惑,而改變了之前不摻和招安宋江義軍的初衷。
不久之后,蔡仍親自帶著前營和親衛營將宋江接到了張良山。
一路之上,宋江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
作陪的穆橫和燕青就不說了,不少原本隸屬于秦明、董平、穆橫、燕青甚至是隸屬于楊志、呼延綽等人的部屬,此刻都在金吾軍中。
而最讓宋江詫異的是,他竟然在宴廳中看到了花寶燕和程婉兒,而且,花寶燕和程婉兒似乎都有孕在身。
宋江并沒有隱瞞他自己的詫異,他直言不諱的問道:“他們…”
蔡仍大大方方的說道:“你們中不少人都是迫不得已才跟著暴起的,這些人中又有一些人本身有一定的才能或是潛力,我將這些人甄選出來,讓他們加入了我金吾軍。”
蔡仍又看向幫忙安排筵席的花寶燕和程婉兒,說道:“她們是我新收的侍妾。”
宋江聽了,神色一動,但卻沒有說什么。
蔡仍也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直接宴請宋江。
席間,蔡仍又跟宋江以及作陪的張憲等人說起了很多治國之道,不過這次蔡仍說得主要是國際上的治國之道,像遼國、宋國、西夏、高麗、日本、大理、李朝、占城、天竺、大食甚至是遙遠的塞爾柱帝國、更遠的拜占庭帝國的治國之道和民土民情。
這讓宋江感覺他自己就像一只井底之蛙一樣可笑。
不僅宋江,就連張憲等人,也感覺到了他們自己見識的淺薄,震驚和崇拜蔡仍的見識淵博。
宴后。
蔡仍請宋江去自己的臨時書房一敘。
雙方分賓主落座了之后,蔡仍開門見山道:“我這個人做事,討厭拐彎抹角浪費時間,所以,在我跟你談招安之前,我先說明,招安你等,我只跟你談這一次,這次如果你我能談的攏,我就招安你等,談不攏,我就放棄招安你等,全力剿滅你等。”
宋江聽言,忍不住道:“將軍未免太過自信了吧?”
蔡仍悠悠地說道:“我不是河北招討司的那些人,他們不知道你們已經斷糧的根底,所以才會對你們投鼠忌器,如果他們知道你們已經斷糧了,一定會圍剿你們到底的。”
宋江沉默了一會,問:“將軍為何不將我們已經斷糧了一事說與河北招討司的人?”
蔡仍道:“我自有我的用意,你無需多問,你只需知道,我若想滅掉你等,輕而易舉。”
宋江哪是那么容易被嚇住的,他言之決絕道:“小可雖然不如將軍博學多才,但睢陽之戰小可還是知道的,如果你們執意攻打五馬山,五馬山就會成為第二個睢陽。”
宋江的意思是:“是,我們糧草見底了,可我們還有戰馬,戰馬吃光了,我們還可以吃人,總之,你們別想輕易攻打下我們五馬山。”
不想,蔡仍卻絲毫不為所動,他直言不諱道:“相信我,我若想攻下你們五馬山,你們連三天都守不住。”
宋江不信道:“不可能!雖然將軍懂兵善戰,將軍的金吾軍是天下一等一的強軍,但你們絕不可能輕易攻下我們嚴防死守的五馬山!”
蔡仍擺擺手,道:“回頭我會找個機會向你證明我所說的,現在,你只需知道,我若想攻下你們五馬山不需三天時間就行了。”
宋江還是不相信蔡仍能在三天之內攻下五馬山。
可想到蔡仍不是那種夸夸其談之人,宋江猶豫了一下子之后選擇暫時相信蔡仍的大話。
在這個基礎上,宋江心中一動:“他有能力打下五馬山而不打,那是不是說…他跟趙宋不是一條心?”
這個猜測,讓宋江對蔡仍有了一些期待,他直言不諱的問道:“將軍既然能攻打下我們五馬山,為何不打?”
蔡仍敷衍道:“我不愿意打。”
宋江追問道:“將軍不愿意為趙氏賣命?”
蔡仍看了宋江一眼,道:“別試探了,你的所有猜測,我都不會承認的。”
“你沒有否認,就已經足夠了。”宋江暗道。
宋江立即大倒苦水道:“國家內部關系和家庭內部關系,同是一個道理。兒子、弟弟耕田打漁,一年到頭勞累辛苦,略微有點盈余,父親、哥哥全部拿去揮霍浪費了;稍不如意,還要拿鞭子竹板抽打,殘酷虐待,折磨到死也毫不憐憫。這公平嗎?”
蔡仍一聽,就知道,宋江這是在抱怨趙佶他們奢侈無度,過度壓榨他們。
宋江又道:“揮霍浪費剩下的,又全部把它拿去奉獻給仇人。仇人依靠我們的錢帛變得越來越富足,反而侵奪欺侮我們。然而每年奉獻給仇人的錢帛從來不會因為受了仇人的侵侮而免去。”
這是在抱怨趙宋給遼國和西夏年年納歲幣,而且哪怕遼國和西夏年年找趙宋的麻煩,趙宋對于給遼國和西夏的歲幣也從未免去過。
宋江干脆直說:“賦稅和勞役這樣繁重,官吏又掠奪勒索,農業所得已不夠滿足我們的需要,我們這些人所賴以活命的只是打漁罷了,又被官府用各種名目的賦稅科條全部征取去了,不留一點兒。上天生下民眾,給他們設置官吏,本是用來養育百姓的,官府竟兇惡殘暴到這種地步!天意和人心,能不怨怒嗎?歌舞女色、狗馬游獵、營造宮囿、祭祀鬼神、擴充軍備、搜羅奇花異石等揮霍之外,每年賄賂西邊和北邊兩大仇敵的銀絹要用百萬數字來計算,這些都是我們民眾的血汗啊。兩大仇敵得到這些財富,更加輕視我們,年年侵擾不止。朝廷給仇敵的奉獻卻從不敢廢除,執政者們還認為這是安定邊疆的長遠策略。而我們民眾一年到頭辛苦勞累,妻子兒女受凍挨餓,想吃一天飽飯也不能夠。這樣的朝廷,我們還要它干什么?”
蔡仍不是目光短淺的宋江,他知道,歲幣一事,并非宋江所說的這樣一點用都沒有。
事實上,對于財政收入已經過億(峰值是一億六千貫)的北宋王朝來說,幾百萬買遼國和西夏消停還是挺劃算的。
換一種說法,如果真跟遼國和西夏年年大戰,一年所花的錢,可就不是百萬能下得來的了。
當然,這并不能掩蓋大宋是大慫的本質,如果大慫能將遼國和西夏滅掉,那么就連這幾百萬都不用花了。
宋江總結道:“三十年來,元老舊臣降職的降職,死的死,幾乎沒剩下的,當權的都是些卑劣齷齪、奸邪諂媚的家伙,他們只知道用歌舞女色、營造宮室花園來迷亂蠱惑皇上罷了。京城以外的地方官吏,也都貪污奢侈成風,不把地方上的政事當作重要問題來考慮。皇帝也是昏庸無道,國家大事他們完全不關心,只知自己享樂。百姓被剝削所苦已經很久了。宋江只不過是順應民意登高一呼罷了。”
蔡仍聽完,看著宋江悠悠地說道:“人貴有自知之明,你也登高一呼了,也帶人反了,最后你做了什么,又改變了什么?”
宋江聽了,氣勢一下子戛然而止。
過了好一會,宋江才張了張嘴,可他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他做了什么?又改變了什么?
好像除了殺了一些他們認定的貪官污吏和跟宋軍打了兩年仗以外,他和跟隨他的人好像什么都沒有做。
見宋江啞口無言,蔡仍直接捅宋江的腓管子:“所以你不行,你根本就沒有逐鹿的資格。”
也不等宋江反駁,蔡仍就又道:“我直接說我招安你們的條件:
一、你轉為文官,永遠不許再接觸軍隊。
二、你的人無條件接受我削減整編,我不會用假話騙你,說了不算,算了不說,不是我的風格,所以,我明確告訴你,雖然你們還有近萬人,但最終我只會留下我挑選出來的兩千人,我沒挑上的人,我會給他們發放遣散費,將他們全都遣散回原籍,讓他們復為良民。
三、我會從我的金吾軍當中抽出一千人成為這支新軍的骨架,統領這支新軍,同時,我也會將你們中的一些人,培訓一番,抽出來,然后充入到我的金吾軍當中。
四、只要你們全盤接受我的安排,今后不論是你,還是你的人,包括被我剔除的人,我都會安排妥當,我可以以我個人的名義給你保證:離開的人,我保證他們全都滿意。留下的人,只要對我忠心耿耿,我保證他們全都前途似錦。”
“什么?”
宋江真沒想到,蔡仍提出來的條件,竟然比北宋朝廷和河北招討司還苛刻。
要知道,北宋朝廷可沒有說要剝奪宋江的統兵之權,也沒有說要將宋江義軍削減到只有區區的兩千人,更沒有說往宋江義軍中摻沙子,不,應該說是派人來統領宋江義軍。
所以,在宋江看來,蔡仍提出來的招安條件,已經不是苛刻了,而是毫無招安的誠意。
宋江實在是忍不住道:“蔡將軍,你確定,你不是在打趣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