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湯陰縣的縣令徐秉哲接觸之前,蔡仍很不喜歡這個人。
原因無它,只因“徐秉哲”這個名字在歷史上實在是太臭了。
靖康二年,金人圍住了汴梁城,然后靠著趙桓君臣屢干蠢事而打下了汴梁城的外城,之后便開始向北宋王朝進行勒索。
已經被金人嚇破了膽的趙桓,毫無君王的骨氣,面對金人天價般的勒索,他照單全收,然后拼命的壓榨汴梁城中的人,以滿足金人的貪婪,希望茍活性命。
而充當趙桓爪牙之一的便是這個徐秉哲。
徐秉哲其實是一個很有能力、很能干實事的能手。
為金人也可以說為趙桓辦起事來,徐秉哲特別麻利。
趙桓命令徐秉哲給金人搜刮女人。
那些女人害怕自己被趙桓、徐秉哲等人捉走送給如野獸一般的金人被金人禍害,就都將自己的臉上涂灰,甚至是將自己弄得蓬頭垢面,希望能躲過這一劫。
可徐秉哲為趙桓辦事是十分盡職盡責的,他帶人找到這些女人之后,不僅叫人給她們洗干凈臉、梳好頭,還給她們每人弄一套漂亮的新衣服穿上,然后成車成車的給金人送去。
后來,盡管趙桓已經恬不知恥的跪舔金人滿足了金人的所有無理要求,可金人還是決定廢掉趙氏。
還是徐秉哲,見趙氏滅亡已成不可改變之勢,他立即又承擔起為新主人(那時,金人準備立張邦昌為皇帝)對付趙氏的重任。
徐秉哲的的確確是小人,他對付起老趙家來,真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毫無顧忌——為了將趙氏宗族一網打盡,徐秉哲甚至創造了所謂的“五保法”,即“令坊巷五家為保”,實行連帶責任制,這種情況下誰還敢窩藏趙氏之人?結果,城中的趙氏宗族無處遁形,凡是和皇族有關的姻戚無一例外地被徐秉哲抓起來送給了金人。
這么說吧,趙匡義一支的趙氏被金人團滅,徐秉哲起了很關鍵的作用。
面對這樣的一個小人,蔡仍怎么可能喜歡?
可與徐秉哲接觸了以后,蔡仍卻開始有些動搖!
徐秉哲辦事實在是太給力了。
在徐秉哲的主導下,金吾軍極為有吸引力的招兵簡報幾乎是送到了湯陰縣的各個角落。
這使得湯陰縣有潛力的年輕人紛紛來應召入伍。
在這個過程當中,蔡仍悟了。
徐秉哲是個小人,是絲毫沒有氣節,甚至是毫無底線、毫無下線。
但真正造成徐秉哲如此喪心病狂的,卻不是徐秉哲,而是趙桓這個當時北宋王朝的最高統治者。
是趙桓先命令徐秉哲搜刮大宋的女人獻給金人的,希望以此來買他自己的安全,而徐秉哲當時只是奉命行事,那時候,徐秉哲可是得了趙桓不少升賞,趙桓還大大夸贊徐秉哲辦事得力。
是趙桓不僅將北宋王朝給賣了,還將趙氏葬送了,而徐秉哲做得只不過就是為了保命而落井下石罷了。
所以,這徐秉哲是不折不扣的小人,但卻不能因此而否定徐秉哲的能力,也不能否定徐秉哲也是一個人才。
而是人才,就應該拿來使用。
再退一說,蔡仍是準備造趙宋反的,如果趙宋的臣子全都是傅察、宗澤那樣的忠臣,那蔡仍還反下屁啊,消消停停的給趙氏當狗忍受趙氏的幾個廢物皇帝的膽小懦弱昏庸無能得了。
所以,隨著觀念的轉變,蔡仍也就不再抗拒跟徐秉哲交往了。
這也是為什么徐秉哲宴請蔡仍蔡仍沒有推脫的原因之一。
湯陰縣最好的酒樓——匯豐樓。
徐秉哲就是在這里宴請的蔡仍等人——除了蔡仍以外,還有陽武縣的縣丞蔣興祖和河北西路轉運判官張愨。
此時行軍跟后世是遠遠沒法相比的。
在后世,弄幾輛飛機、一堆卡車,很輕易的就能將軍隊所需物資在很短時間內全都運到指定的位置。
在現在,行軍打仗,是需要大量的民夫跟軍隊一塊行動——軍隊負責打仗,民夫則幫軍隊運送糧草物資。
而這押運糧草物資的民夫通常是由軍隊駐地所在的州縣提供。
金吾軍的駐地在陽武縣,因此,幫金吾軍押運糧草物資的一千多民夫是由陽武縣提供的。
為了方便管理,縣令趙開派縣丞蔣興祖跟來管理這一千多民夫。
如果金吾軍沒有在戰中擴軍一事,那么始終都應該是由蔣興祖跟蔡仍搭檔。
可偏偏金吾軍擴軍了,而且一擴就是五倍(那多出來的五百是蔡仍擅自擴的,不算額度中)。
如此一來,陽武縣的一千多民夫明顯不夠給兩三千金吾軍押運糧草物資的。
后來,新任圍剿宋江義軍總指揮的河間知府兼任高陽關路安撫使黃潛善,與曾孝蘊等人一商量,就將河北西路轉運判官張愨派來,讓張愨就近為金吾軍籌集民夫、糧草、物資。
張愨今日才到湯陰縣。
此宴也算是張愨的接風宴。
從品級上來看,蔡仍三人之中,張愨最高(正七品),蔡仍次之(從七品),蔣興祖再次之(正八品)。
可雖說張愨的品級最高,又是文官,還是今日的主角,但徐秉哲卻頻頻向蔡仍敬酒大拍蔡仍的馬屁,完全沒有理張愨和蔣興祖的意思。
蔣興祖見狀,小聲對張愨說:“這位徐知縣,好生喜歡蔡將軍,怕他要是有個女兒,都要招蔡將軍為女婿了。”
蔣興祖是宋初名臣蔣澄的后裔、參政魏國公蔣之奇的孫子、徽猷閣待制知興仁府蔣瑎的次子,家世雖然比不上蔡仍,但也是名門望族子弟,因此,他是看不上寒門出身的徐秉哲的,尤其對方還是一副赤果果小人嘴臉。
張愨是元祐六年的進士,在宦海沉浮了近二十年才混到了現如今的正七品,升遷速度與“快”字可謂是毫不沾邊。
在官場上混得久了,徐秉哲這樣的人見得多了,張愨的心態也就沒有蔣興祖這么差了,他笑說:“這位徐知縣,還是很有能力的,我聽說,他的政績早已經夠升遷了,只是苦于上面無人,才一直在湯陰當縣令,所以他的心情也可以理解。”
張愨說得是徐秉哲,其實又何嘗不是在說他自己——張愨非常擅長理財,論錢谷利害,猶指諸掌,只可惜,張愨始終得不到人賞識,也沒有升遷的機會,最終在轉運判官這個職位上一干就是八年。
蔣興祖見得不到張愨的共鳴,就不想再理張愨了。
這時,蔡仍剛跟徐秉哲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
見張愨和蔣興祖那里的氣氛有些尷尬,蔡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轉過頭來敬張愨。
張愨忙起身同蔡仍一塊喝了一杯。
放下酒杯,蔡仍主動說道:“聽聞張運判由擅理財,我與蔣縣丞這里正好有些事想向張運判請教。”
張愨問:“哦?何事?”
蔣興祖聽言,立即明白蔡仍是什么意思,他從懷中拿出一小沓花花綠綠的紙片遞給張愨,道:“張運判請看。”
張愨略帶不解的接過這些材質異常好的紙片,然后一邊仔細觀之、一邊問道:“這些是何物?”
蔡仍答道:“這是我金吾軍的軍票。”
張愨聽言,神色微微一動,道:“軍票?錢引?”
蔡仍道:“差不多,只不過錢引是朝廷發行的,而且面額大(一緡一張,也就是一貫一張),這軍票是我個人發行的,最小面額是一分,大約相當一個銅錢,還有二分、五分、一毛、兩毛、五毛、一元、二元、五元、十元等九種,共十種,一元等于十毛等于一百分。”
頓了頓,蔡仍詳細解釋道:“前不久,我金吾軍不是打了場勝仗嘛,朝廷因此賞賜了不少錢絹、御酒、錦衣、玉帶,那些東西堆到一起,跟一座小山似的,根本沒辦法攜帶,而不帶,我又怕將士們惦記那些東西無心打仗,我想跟朝廷換成錢引,又因為路程太遠沒法置換,而且錢引的面額較大,用起來很不方便,于是我和蔣縣丞一商量就印了軍票代替獎賞發給將士,同時命五十金吾軍將士和二百民夫將那些賞賜全都送回后方妥善安置。”
張愨一聽,暗道:“蔡將軍在金吾軍中好高的威望啊,竟然說將賞賜的東西換成軍票就將賞賜的東西換成了軍票,那些將士竟然絲毫都不懷疑他會將那些賞賜占為己有。”
蔡仍一看張愨的樣子就知道張愨誤會了,他道:“雖然將士們都愿意相信我,但我還是以我帶來的十萬緡金銀做抵,并強行規定一兩金等于十兩銀等于一百元軍票。”
張愨很快抓住重點,問:“軍票不與(銅/鐵)錢和錢引對等?”
蔡仍很肯定的答道:“只與金銀對等。”
事實上,蔡仍最早想實施的其實是金本位制,次之的選擇是銀本位制。
可蔡仍的金和銀都不夠。
實際上,別說蔡仍,大宋,包括遼、金、西夏,金銀都不怎么多。
這種情況下,如果單使金本位制或是單使銀本位制,都難以大范圍推廣。
所以,蔡仍只能選擇不是太穩定的金銀復本位制,等將來根據情況再逐漸向金本位制或銀本位制過度。
但話又說回來,金銀復本位制縱然有相對不穩定、混亂等毛病,可它也有優點——由于是復本位,它的貨幣材料來源,既可以是白銀,也可以是黃金,來源充足;而當需要進行大額交易時可以使用黃金,小額交易時則可以使用白銀,靈活方便;兩種幣材之間可以相互補充;更加方便與其他貨幣之間匯率的穩定,既能同以金子為主要貨幣的地區進行金幣貿易,又能同以銀子為主要貨幣的地區進行銀幣交易。
得了蔡仍的肯定答復之后,張愨不著痕跡的看了蔡仍一眼,他心道:“這位蔡將軍好大的野心啊!他如果真是為了方便,完全沒必要用自己的金銀來發行他的軍票、擔這個風險,而且,他不以價值不穩定的錢和錢引本位,而是大費周章的以難以收集卻更加穩定的金銀本位,他這是為將來大力發行軍票打基礎,還是想借軍票牢牢抓住金吾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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