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君視臣子如草介
完顏褎徐徐落下一子，笑著說：“夫人，你又輸了。”
烏林答氏笑著說：“是夫君太厲害了。”
完顏褎推開棋盤，站起身來，嘆了口氣說：“再厲害，也不如小賊能算計。”
“夫君何必妄自菲薄呢。”烏林答氏笑吟吟的說：“小賊不過是井底之蛙，夫君卻是胸懷天下，隨便落下一子，便夠小賊受的。”
完顏褎喟然嘆了口氣，說：“章丘那邊傳來消息，兀帶終究也與小賊搞到一起去了。”
“夫君莫不是后悔當日沒有將兀帶一族帶離章丘縣？”烏林答氏問道。
“人心都變了，便是帶走了人，能帶走心嗎？”完顏褎嘆了口氣說。
他本來以為，兀帶一族即便是倒向李家小賊，也需要一段時日。
但他萬萬沒想到，兀帶竟然這么快就倒向了小賊！
自己精心策劃的馬賊出擊第一戰，也因此被迫草草收場，真是氣煞人也。
尤其讓完顏褎心窩疼的是，據章丘縣衙那邊報來的消息，小賊居然借著這次馬賊的機會，與庫勒擦等人聯手搞了個什么雇傭軍！
也就是說，馬賊此番出戰，沒有絲毫斬獲不說，還讓小賊趁機又擴充了四百人的軍力！
雖說，這四百人中，有二百五十人是女真人，但按照庫勒擦、兀帶兩族的尿性，這二百五十人很快就唯小賊馬首是瞻了。
小賊怎么就這么能算計呢！
難道真是出身商賈世家，底蘊深厚？
但據說小賊的父親李之榮，可是個老實厚道的商人，都差點把家業給經營的倒閉的人啊。
完顏褎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看來，自己精心策劃的馬賊襲擾戰術，恐怕不能發揮出預想的作用了。
“夫君還在惦記章丘縣那邊的事情？”烏林答氏忍不住問。
完顏褎嘆了口氣。
“既然章丘那邊計劃不順，干脆就把迪路他們撤回來吧。”
完顏褎心念一動，隨即搖了搖頭：“不能撤！迪路在那邊襲擾，可以吸引小賊的精力。
如此，我就能從容布局了。”
烏林答氏點了點頭。
這時候，卻忽然來報，宮中的魏公公來了。
完顏褎一怔，魏公公年紀那么大了，怎么忽然來了？
烏林答氏趕緊退開，完顏褎則是趕緊出來，將魏公公迎了進來，卻見魏公公表情古怪的看著完顏褎。
完顏褎見了，心念一動，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圣旨里，該不會有什么壞消息吧。
念及于此，完顏褎只覺得心里莫名的煩躁起來，面子上卻要拼命顯出一副淡定的樣子，等到擺好香案，當即跪下接旨。
魏公公站在上首，宣讀起圣旨來。
才宣讀兩句，完顏褎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陡然變色，抬起頭來，死死的盯著魏公公。
魏公公很快宣讀完畢，將圣旨遞給了完顏褎，似笑非笑的說：“葛王，老奴臨行之前，皇上千叮嚀萬囑咐，此番別無他意，只是想評比一番而已。
如果葛王不放心的話，可與王妃一起進京。”
一起進京？讓完顏亮把我們夫婦二人一鍋端嗎？
完顏褎深深的看了一眼魏公公，收起圣旨，沉聲說道：“此番進京，路途遙遠。且容本王與拙荊收拾一下行囊，明日再行上京，還請魏公公行個方便。”
魏公公倒也不敢過分逼迫，便笑著說：“葛王請便就是。”
完顏褎笑著說：“魏公公一路舟車勞苦，還請先行歇息一下。”
魏公公笑吟吟的應了。
完顏褎一招手，自有人領著魏公公歇息去了。
等到魏公公走后，完顏褎的臉色陡然沉了下來。
他一雙手，死死的攥住圣旨，恨不得將這圣旨攥成碎屑。
欺人太甚！
“夫君......”烏林答氏悄然走到完顏褎身側。
完顏褎陡然驚醒，側過臉來，看了看夫人。
烏林答氏的臉上，早已珠淚漣漣。
完顏褎一把握住烏林答氏的手，隨即抬起右手，一邊輕輕的拭去烏林答氏臉上的淚水，一邊沉聲說道：“夫人不必擔心，某自有計較！”
“夫君千萬不要亂來！”烏林答氏忙道。
完顏褎默不作聲，牽著烏林答氏，走到了里面坐下。
夫婦二人靠在一起，誰都沒有說話。
許久，烏林答氏才緩緩問道：“此事莫非又是小賊所為？”
完顏褎沉默片刻，搖了搖頭說：“小賊眼界有限，想不出這么陰毒的招數。
某仇家眾多，朝廷上為討好完顏亮而無所不用其極的奸佞小人比比皆是。
他日某若執掌大權，細細查訪，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到時候，不論是誰，某必要將其碎尸萬段！”
烏林答氏點了點頭。
他日將仇人碎尸萬段，終究是猴年馬月的事。
但眼前這一關，可要如何邁過去。
烏林答氏沉默片刻，緩緩問道：“夫君待要如何？”
完顏褎沉聲說道：“君視臣子如手足，臣子視君如腹心；君視臣子如草芥，臣子視君如寇仇。”
烏林答氏嚇了一跳，忙道：“君臣之分已定，夫君便是胸有宏圖，但如今完顏亮遠未到眾叛親離的地步。
夫君如果倉促起兵，萬一被人扣上弒君的帽子，可不是鬧著玩的。”
完顏褎冷冷一笑說：“完顏亮的帝位，本來就來路不正！
他自登基以來，便倒行逆施，對我宗室大行殺戮，早已引得天怒人怨。
我便是起兵反他，又當如何？”
烏林答氏搖了搖頭說：“話雖如此，但奴家覺得，如今局勢還不明朗，夫君不宜倉促起兵。”
“那依夫人之見呢？”
“奴家愿奉旨前往中都，為夫君爭取一線生機！”
“夫人你......”完顏褎騰的站起來。
烏林答氏拜倒于地：“只愿夫君莫要嫌棄奴家。”
“夫人你在說什么！”完顏褎一把將烏林答氏抱起，撫著烏林答氏的臉頰，沉聲說道：“某但凡有一口氣在，也斷斷不能將你送進虎口！”
“事已至此，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烏林答氏慘然一笑說。
完顏褎沉吟片刻，徐徐的說：“某去見一見小賊！”
“見他做什么？”烏林答氏微微一怔。
“小賊詭計多端，做事往往出人意表，也許會有什么好的主意呢。”
“夫君莫非是急糊涂了？”烏林答氏嗔怪道：“小賊與夫君勢不兩立，如今夫君落了難，小賊不趁機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夫君居然指望小賊出手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