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站在渭城的渭城萬年縣神禾原,清心觀的樓頂,看著寥廓的秦地,想到和種師道生前的幾次接觸,心底頗為不是滋味。
自己和他,還有他背后的西軍,關系十分復雜。
自己是一手拯救他們的恩人,歷史上的西軍,被朝廷的文官集團拆的七零八落,金兵打來的時候,種師道手里只有一萬五千人,就去汴梁勤王了。
他們三年無餉,也是自己解決的,童貫壓榨秦隴民夫,又是自己一手解救。
自己還娶了種師道的孫女,算是一種意義上的聯盟。
但是自己也毫不留情地打壓了西軍的將門世家,將他們的權力限制的死死地,折家現在還在密州做富家翁,徹底退出了西北的舞臺。
西軍從上到下,雖然也有藩鎮的意思,但是除了折家降金,其他的幾個家族在靖康浩劫之時,表現還是值得稱道的。
對于西軍,楊霖的情緒很復雜,但是對于種師道這個人,自己還是很欽佩的。
老將,死在了戰場,也算是一種安慰吧。
遠處傳來幾聲鐘響,一個道人恭敬地鞠躬,道:“赤陽師叔祖,種相公入墓了。”
楊霖點了點頭,邁步走了下去,準備前去給這個老將鞠一躬。
收回云內之后,整個大宋的版圖,已經恢復了幾分盛唐之風。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潛心把這個巨大的帝國身上的毛病,一點點地除掉。
自己也沒有什么信心,無非是摸著石頭過河,一步步地來。
首先第一步,就是把幽云十六州的防線,重新構筑起來。
大戰的突然結束,將會有很多的物資被運到這里,正好用來重建云內。
那些被自己坑來的書生,運送完物資之后,正好參與到這一浩大的工程中來,得到的鍛煉又比僅僅運送行路大得多。
參與到一個地方的重建,很多做官時候要面對的事情都可以見證它從無到有的過程,對他們來說更是善莫大焉。
種氏陵園前,人山人海,許多渭城百姓也紛紛趕來。
種家軍為了這一片土地,戰死的人何止兩百,在這許多的西北將門世家中,也數他們名聲最好。
種放、種世衡這些人,本身就是造詣很深的大儒,家風一直很正。
巨大的橫幅兩側,是楊霖寫的一副挽聯:
平西夏收云內朝中皆稱為老秦名將宣青澗撫秦鳳百姓都道是陜西青天 楊霖帶著呂望和花榮,上前作揖祭拜,然后走到一旁。
種師中帶著子侄,道:“少宰能來,足以告慰家兄。”
“老種勞苦功高,我必上奏天子,保他追封一個郡王。”
種師中臉上悲愁更甚,低聲道:“謝過少宰。”
“應該的,你們也要保重身體,節哀順變。接下來還有大把的事,要種家兒郎奔走操勞呢。”
幾個年輕的子侄一輩,還有他們身后站著的種家如今的第三代,都紛紛稱是。
種家至此,清貴至極,還有什么好爭得。種家雖然功勞最大,但是從未有過裂土一方的想法,自始至終也是為大宋剖肝瀝膽,為什么要和折家、楊家攪在一塊,平白污了門楣。
楊少宰親自撰文,發行于邸報,號召廣大的士子書生,參與到云內的重建當中。
通政司連續三版,都是贊頌此等舉措的文章,中書門下首席宰相白時中親自提筆,直言此乃:重修漢家舊屏藩。
剛被忽悠著,身體力行,掩卷出門的書生,還以為運到云內就算是完成任務了,心中還有些失落。
馬上新的目標又來了,重建漢家舊屏藩,一聽就讓人熱血沸騰。
書生們大多表示愿意繼續留在云內,尤其是一些家境貧寒的學子,意外地發現自己做什么,都是有工錢拿的。
這些人就留在云內,在各地設立書院,教習當地的百姓。
此地割讓出去,已經百年有余了...
沒有任何一個云內人,曾經是漢家王朝的子民,他們生下來就是遼人。
無數的書生擼起袖子,開始大干起來,很快他們就明白,一時的激情退去之后,這事挺苦的...
在他們的身后,還有許多迫不及待的書生,正急吼吼地趕來。
當然,這其中也確實有人樂在其中。家中端坐,讀圣賢書,是教不出圣賢來的。
楊少宰的楊學,才是眾生皆可成圣。
而發出這個號召的楊霖,此時正在京兆府長安城,舒舒服服地泡著溫泉。
一個月內,一睜眼就要奔波的日子終于過去了,不用再忍受那些折磨。
熱氣蒸騰,泡在池子中的楊霖捧著一本手抄的書卷,一頁頁翻閱。
在他身邊,是黨項七羌的四個首領,他們奉命撤回夏州和銀州,途中特來見楊霖。
楊霖手里的書卷就是喀喇汗王朝的風土人情,以及如今的西域商道的描繪,還算是比較詳盡易懂。
蘇珂野笑道:“少宰,西域都護府成立這么久,都沒有見到一個胡人反抗,您盡管放心就是。”
楊霖心中輕笑一聲,他們這些羌人,已經把自己劃為漢人了。
在他們心中,那些喀喇汗人反倒成了胡人,這是好事一件。
不過至于說沒有一個胡人反抗,楊霖是不信的,黒廝宋江在西域,帶著一群西北各族軍漢,不可謂不狠。
不過喀喇汗人,也算是報應不爽,當年他們侵占奴役了于闐王朝,手段更是毒辣。
于闐人信佛,而喀喇汗是伊S蘭,這些人打敗了于闐之后,在王都大肆屠殺擄掠,焚燒寺廟。
當時路上跟趕羊一樣拿繩子一串一串綁的全是身份高貴年輕貌美的于闐貴婦和女尼,在集市上當街售賣。
遍布于闐的寺廟幾乎都推平了,喀喇汗人還在佛像頭上拉屎拉尿,把和尚僧侶挨個拉過來讓他們自己的那個神,不肯拜的先砍手再砍腳然后砍頭。
這些都在書中寫的很詳盡,看得楊霖肚子里一陣反胃。
楊霖看著笑吟吟的四個羌人首領,也知道他們的溫馴,只是在自己跟前。在西域他們的手段,不比當初的喀喇汗人差多少,很多甚至猶有過之。
但是要徹底鎮住西域,就需要這些聽話的狠人,他們的根基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無數的羌人生活在銀州、夏州,幾乎和當地漢人沒有兩樣。
他們的族人,就是他們的勢力的源泉,都在自己的手里。只要銀州夏州在手,他們比狗還聽話。而銀州和夏州,又都是被漢人勢力包圍,沒有獨自成立系統的可能性。
楊霖赤著膀子,捧了一把泉水,澆在臉上。輕輕招了招手,四個首領馬上靠了上來。
“我不要看到大的動亂,其他的無所謂,不過最多兩年的時間,朝廷需要一個安定的西域,需要一群聽話的子民。”
四個首領一齊單膝跪倒,道:“少宰放心。”
少宰這句話一出來,自己等人在西域都護符,就有兩年的免死金牌,不要太過分怎么鎮壓都行。
環佩輕響,七個羌女端著各種皂角、毛巾、衣物進來,這些都是橫山七羌,七個部落精挑細選出來的,容貌堪稱絕美,身材更是誘惑十足,更重要的是一個個十四五歲,青春可人。
楊霖使了個眼色,四個首領一笑,一齊會意地離開浴房,別失野離還識趣地順手把房門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