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皮匠笑了一下貌似非常的平靜。
“我搓繩子的目的不光是要爬山,最重要的是還能用這根繩子拴著身體下海,呵呵,活不見人,死了,總要見到尸體才對。”
云二只不過看了一眼皮匠,就立刻明白這家伙沒有開玩笑,如果今天在沙門島上找不到他老婆和孩子,他真的會跳下海去撈尸骨。
見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云二長嘆一聲,就讓船老大用小船把自己一行人送去沙門島。
“見到沙門島兩眼淚不干,只見活人進,誰見活人出…”誰都不明白皮匠這時候為什么會有心情唱歌,嘶啞的嗓子唱這首凄涼的歌曲無論是誰聽了心情都有些沉重。
大伙計漫不經心的悄悄往皮匠跟前靠了過去,直到把皮匠圍在里面這才停止,最近商隊里的氣氛似乎不對勁,前面有老掌柜喝藥酒自殺,現在皮匠也不對勁,這些人都是家里用的著的人,即便是要死,也要死在有用的地方,不能稀里糊涂的死掉,那是家里的大損失。
皮匠回頭朝大伙計笑道:“你放心,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自殺,二少爺這樣幫我,恩情沒有還完,怎么能死。
如果我的妻兒真的不在人世了,以后但凡家里有什么臟活,黑活,包括分尸,剝皮一類的活計都交給我,一定會干的妥妥帖帖,即便是將來把我扔出去平民憤,曲終也保證一言不發。”
大伙計艱難的咽了口唾沫道:“分尸剝皮這種事家里是不會干的,我們是武勛世家。”
皮匠嘿嘿笑道:“干沒干過我比你清楚…”
聽皮匠這么說,大伙計小心的把身子靠在船舷上,握緊了欄桿,心里面不斷地打鼓。莫非家里真的干過這些事?
沙門島周邊的海面因為礁石眾多,因此當浪花拍在礁石上的時候,整個海島周圍就像是開了鍋一般,到處都是雪白的碎浪,碎浪來不及消散,又立刻會被帶著腥味的海潮重新覆蓋。
小船在黝黑的礁石之間小心的行駛。稍不注意小船就會被海浪送上礁石撞得粉身碎骨。
小船曲曲折折的向前行駛了半個時辰,終于來到了沙門島水寨的前沿,水寨上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看不見,大伙計將云字大旗從包袱里取出來,掛在最顯眼的位置上,準備高呼叫門。
云二帶著壞笑,從嚴老大身上摘下來一顆火藥彈,點燃之后就奮力的扔到水寨的大門上。只聽得轟隆一聲響,第一層用來防風的木柵欄就變得四分五裂。
緊接著水寨的箭樓上響起了急促的鐘聲,大批慌亂的軍卒從房子里沖出來,很快的就布滿了水寨城墻,一個虞侯從垛堞處小心的探出腦袋往外面看,大聲的吼道:“來者何人,膽敢窺視朝廷重地!”
“你眼睛瞎了,看不見爺爺的旗子。快點開門要是耽擱了爺爺的大事,一會就把你扔海里去。”
大伙計張嘴就罵人。罵的那個虞侯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船上掛著一面云字大旗,這面旗子他自然認識,云家人從不來沙門島提人,他認的旗子卻不認識人。
正要打算要對方拿出證據來證明身份,就見船頭站著的一個白衣男子縱聲道:“狄老三。滾出來,老子來看你了。”
“吼什么吼,早看見是你了,原本準備用強弩嚇唬一下你的,結果你反倒朝我扔火藥彈。奶奶的,剛才老子就打算站在柵欄邊上的。”
狄詠修長的身形出現在水寨的邊上,嘴上罵罵咧咧的,手里果然抓著一架強弩。
“開水寨,兔崽子們認清楚了,對面來的是大人物,云家的老二,在東京城的時候也是個沒遮攔的好漢,脾氣出了名的壞,伺候不好被人家弄死了別說我沒把話交代清楚。”
說著話自己就先哈哈大笑著從水寨上沖了下來,在這個鬼地方待了一年多,見得不是那些鬼一樣的囚徒,就是早沒人心的獄卒,他早就待的快要發瘋了,云二的來訪讓他欣喜若狂。
十幾個獄卒吃力的轉動了絞盤,沉重的水寨大門緩緩地升起,云二發現這道大門赫然是鐵條編織出來然后用巨大的鉚釘鉚接在一起,表面上銹跡斑斑,有說不出來的陰森之感。
“這是水寨的千斤閘,等閑不會落水,除非箭樓上的軍兵發現有船靠近,或者島內生亂,千斤閘才會落下來。千斤閘升起需要六十息的時間,落下只需要三十息,而且絞盤附近有六十人把守,分三班,日夜不離人,很難被攻陷。”皮匠小聲的對云二解說這里的構造,他這些年對沙門島了解很深。
千斤閘升起來之后,一條狹窄的水道就出現在云二的面前,里面黑黝黝的海水反射的光線,兩邊的懸崖林立,在水流的參照下,似乎要向中間擠壓過來一般。
兩個水手取出船槳,慢慢地將船劃進水道,皮匠瞅著兩邊懸崖道:“這條水道總長七十三丈,原本是一道裂隙,太祖年間還沒有這道水道,是在太宗年間才拓寬出來的,懸崖兩邊還建有鹿柴十二座,常年有弓箭手,強弩兵駐守,四人一班,共計四十八人,若要想通過這條水道,還要經歷強弩攢射,巨石擊打,一旦沒有在三十息的時間里通過水道,就會有猛火油鋪滿水道,而后被大火活活的燒死。”
云二瞅瞅水道的距離笑道:“三十息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通過這條水道的。”
皮匠搖搖頭道:“有可能,沙門島上有一座飲水湖,湖底每時每刻都有大量的清水涌出來,而飲水湖和這條水道只有一道水閘之隔,每當飲水湖湖面高過水閘水面一丈的時候,他們就會打開這條水閘泄水,這個時候如果借助水流的力量,是有可能在三十息的時間內通過水道的。
只不過需要大量的火藥炸毀水門才成。”
云二驚訝的道:“你難道來過沙門島?”
皮匠搖搖頭道:“沒有,不過沙門島的地形圖我還是弄到了,從信王府弄到的。”
云二笑道:“那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弄沙門島的圖紙做什么,那時候你老婆孩子又不在沙門島。”
皮匠幽幽的瞅著在水道盡頭歡呼雀躍的狄詠,在云二耳邊道:“其實沙門島的地形圖只是捎帶之物,我手里還有皇宮的圖紙,包括密道,地牢,寶庫的圖紙。”
云二的眼睛瞪得很大,吃驚的瞅了一眼皮匠。
皮匠苦笑道:“現在您明白我為什么會被信王,以及密諜司追殺了吧?世人只知道我和信王府的小妾私通,誰會知道真正讓我亡命天涯的原因是這些。”
云二似乎沒有聽到皇宮地圖在皮匠手里這件事,笑嘻嘻的問道:“你不會真的把人家信王的小妾給拐走了吧?”
皮匠笑道:“我的身份雖然不高,讀書也不多,禮義廉恥卻是家訓從不敢違背。
我和梅氏乃是總角之交,青梅竹馬,十三歲定親,十六歲成親,三媒六證樣樣不缺,拜過天地,敬過高堂,是真正的結發夫妻,何來偷人一說?”
云二點點頭道:“你說這些話比信王說的更加可信,富貴人家無恥起來基本上沒有什么底線,等一會你不要說話,我去幫你問梅氏和你兒子的下落。”
眼看著小船駛出了水道,云二把注意力放在猴子一樣亂蹦亂跳的狄詠身上,小聲的叮囑了一下皮匠。
皮匠會意的走開,云二換上一張大大的笑臉,不等船靠到碼頭上就從船上竄了出去,一把抱住狄詠,兩人擁抱著轉著圈子大笑。
笑完之后兩人尷尬的松開,狄詠笑道:“你在船上干什么呢,我大聲呼喚你都聽不見。”
云二脫掉身上的白皮裘隨手扔給跟上來的大伙計道:“沒辦法,我是見獵心喜啊,眼看你把守的這座沙門島門禁森嚴,不由得就胡思亂想怎么才能破門而出!”
狄詠大笑道:“我們還真是兄弟,知道不,我剛剛來的時候腦子里想的也是這事,結果,仔細衡量之后發現不可能。
沙門島四面環海,其中三面都是七十丈高的懸崖,我試探過,懸崖的巖石上長滿了青苔滑不留手,根本就無法攀登。”
云二笑道:“不是還有一面嗎?我走那一面不就成了?老子有火藥彈,可勁的砸就是了。”
狄詠大笑道:“我們先去喝酒,酒喝好了我帶你去沙門島上最漂亮的海灘釣魚,然后你就知道最后一面比其余三面還要難以逃跑了。”
云二見狄詠拖著自己大步流星的往水寨走,連忙止住道:“先不忙著喝酒,我來沙門島有事情,我要提走兩個人成不成?”
狄詠笑道:“你來了還有什么好說的,只要不是提那幾個皇族要犯其余的隨便你提就是了,了不起我上報一個急病死亡也就是了。”
云二道:“一個婦人,一個半大的小子,至于你說的皇族要犯就讓他的骨頭爛在島上算了,反正早就享受過了。”
狄詠喊過來一個管營,吩咐了兩聲,就讓他帶著大伙計個皮匠去島上找人,自己和云二笑嘻嘻的去狄詠的住處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