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權力觀看密諜司的文書,卻沒有權力插手密諜司的事情,他第一次聽到云崢這個人的名字,但是從密諜司文書的字里行間,到處透露著對這個人的尊敬。
沒錯,是尊敬,富弼自認為不可能理解錯文書里的那些字詞的含義,他善于從簡單的文書里發現一些不同的東西,這是他的秘密。
“云崢是誰?”富弼合上手里的文書,問自己的中軍。
“回府尊的話,云崢,字長生,蜀中豆沙縣人氏,父母雙亡,娶妻陸氏,家中還有一幼弟,因為打通了大雪山商道,為朝廷開辟另一條鹽鐵換馬的商道,著封承奉郎,從八品,文官第二十九節,慶歷八年,轉任步軍都虞侯翊麾副尉,從七品下,武官第二十二級。
皇佑元年,奉命打通青塘和西蜀之間的商道,此人別出心裁,將絲綢裁成綢帶,盡數賣給青塘牧人以為禮器,如今蜀中絲綢已經有兩批進入青塘,以物易物,解決了蜀中絲綢滯銷之弊病。
據秦鳳路鎮戎軍都監彭安描述,此人在角廝羅的宴會上,眼見西夏使節禿發阿孤當眾羞辱宋人,暴起而殺之,用戰斧砍下禿發阿孤頭顱,如今,云崢在河東一地,有云定遠之稱。
此人被角廝羅所迫,生入西夏,在西夏挑動如簧之舌,與沒藏訛龐為友逃過殺劫,后來進入西夏興慶府,與我密諜司配合,狙殺西夏大將隗歡。挑起西夏紛亂,在黑風口利用彌勒教狙殺沒藏訛龐失敗,但是沒藏訛龐的親衛盡數戰死,沒藏訛龐也受重傷,從而引起沒藏訛龐兵進興慶府,再次與我密諜司配合在寧令哥婚禮狙殺李元昊失敗,后來使用新式火藥炸毀宮殿,挑動寧令哥乘機弒父篡位,只可惜寧令哥處事不周,眼看大功告成之際。沒藏訛龐揮師入興慶府。立涼詐為新君。
云崢見事不可為,依仗一張從李元昊手中騙來的詔書,一路大搖大擺的收納了西夏三千匹戰馬進了青澗城。
因慶陽出現西夏鐵騎不得不轉走河東道與蓋天王相遇,擒之!不日就將抵達京兆府。”
密諜司的人都長著一張不會笑的臉龐。雖然他自己誦讀寒林親筆書寫的云崢的履歷也有些頭暈目眩之感。但是當著富弼的面說起這些卻平靜無波。寒林說這次的功勞云崢準備分好大一部分給密諜司,換取密諜司注銷葛秋煙的文書,以及隗明公主等人進入大宋的保密事宜。
京兆府的密諜司欣然接納。光是一個高曇晟之死,就足以讓他們名震京都。
富弼說不出話來,只是死死地盯著密諜司的首領,眼睛里全是怒火,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信口胡柴!”
密諜司的首領一本正經的回答道:“西夏的細作傳來消息,李元昊死了,是被他的兒子寧令哥殺掉的,寧令哥大婚的前一天,府邸遭受雷暴幾乎被夷為平地。府尊可能不知,高曇晟也死了,哈哈,斬首高曇晟的人正是我密諜司老人,三千匹戰馬正在來京兆府的路上,蓋天王被活捉,也在來京兆府的路上,崆峒山盜匪的尸體幾乎阻塞涇河,乃是儀州百姓親自撈取,為了防止瘟疫出現,用石灰攪拌之后掩埋,每一樁,每一件事情都有人證和物證,府尊因何見疑哉?
如果府尊覺得云崢西夏之行不足取信,那么,孩兒軍密諜,府尊可還信的過?您剛才聽到的這封文書,就是出自孩兒軍密諜之手,此人隨同云崢從蜀中,走到青塘,再走到西夏,最后回到大宋,可以說寸步不離,這些事件都是他親眼所見,府尊還懷疑嗎?”
“你認為有幾成可信度?”富弼依舊言語冰冷。
密諜司首領哈哈一笑道:“府尊,卑職也是出身孩兒軍,只要是我孩兒軍嘴里說出來的話,如果有半句虛言,卑職的人頭在此,府尊可以隨時拿去。”
“這就好,老夫記下了,你送來的這些文書,老夫這就要處理,此事牽涉河西河東官員不下百數,既然證據確鑿,這就發還提刑司處置,同時老夫還要給陛下上本章,更換這些貪瀆之徒,有你密諜司作保,老夫也沒有后顧之憂。”
密諜司首領再次笑道:“密諜司的本章早在青澗城就已經送出,如果路途上不耽擱,這時候恐怕已經到了陛下手中,府尊盡管上本就是,那些官員和盜匪的書信在此,這是鐵證,卑職已經確定過幾樁,嘿嘿,如今就看府尊的手段了。”
密諜司首領說完話,就拱手告退,心情非常的愉悅,寒林是自己的老朋友了,自己對他了解的太深了,要這個人說謊話,比登天還難。
他在文書中說的話乍一看平淡無奇,但是只要稍微一品味,胸中的熱血就會立刻沸騰起來,斬奴使,刺奴酋,挑撥離間,縱橫天下,臨走的時候人家順手牽羊,他順手牽走三千匹戰馬,這樣的功勛,封侯都不為過。
想不到我大宋還有這樣的人物!
“偉哉!我大宋還有如此人物!”
同樣的話從不同的人口中說出來就有了不同的效果,密諜司首領說出來總是帶著陣陣的寒意,從大宋皇帝趙禎的嘴里說出來就大大的不同。
“來人,上酒,起歌舞!只要持戈!”
站立在廊下的宦官鄒同聽了驚訝之極,現在已經是半夜時分,官家向來節儉,從不鋪張浪費,平日里到了夜半之時,一碗羊肉湯都舍不得喝,如今怎么會要喝酒,還要歌舞伺候,最奇怪的是持戈舞乃是軍舞,需要的舞姬很多,排場也很大,這是為何?
偷眼瞅瞅官家,發現官家在大殿上走來走去,興奮異常,莫非有什么了不得的好事?陛下的樂事不多,準備按照官家的人吩咐去做,那些舞姬想必等陛下召喚已經等待的脖子都酸了吧,難得官家有興致,今晚的美酒佳肴,歌舞美人定不能出岔子。
才走了兩步,又聽見官家說:“請皇后,張貴妃,一起來看歌舞,算了,后宮嬪妃一起來吧,宮里難得熱鬧一下,就不知道今晚值更的相公合不合適過來?
鄒同更加的奇怪平日里陛下最不喜歡見的人就是政事堂的相公,不過一想到今晚值更的是龍圖閣大學士包希仁,他立刻回奏道:”啟稟陛下,今晚值更的是龍圖閣,恐怕不妥!”
趙禎笑道:“既然是黑炭頭,那就請過來吧,掌燈,掌燈!快點把酒送上來,朕等不及了。”
鄒同立刻大呼小叫的跑了出去,看樣子陛下根本就沒有瞞人的心思,鄒同扯著尖利的嗓音將伺候陛下的所有宦官全部攆了出去,拿酒的拿酒嗎,布菜的布菜,準備歌舞的準備歌舞,眼見一切事物都有人去做了,就命侍衛打開內宮的大門,準備親自去請包希仁進宮,請老包半夜進宮絕對不會有什么風涼話傳出來的。
曹皇后帶著侍女匆匆的走過來,見趙禎已經端著杯子開始喝酒了,就笑著說:“官家今晚好興致,又是喝酒,呀,還有羊肉,嘖嘖,難得啊,還有持戈,您因何如此高興,如果是朝廷大事,妾身不問,如果是家事,不妨和臣妾說說,讓臣妾也高興高興。”
趙禎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干大笑道:“這是自然,朕的英才在西夏重演班定遠舊事,挑撥的西夏君臣自相殘殺,李元昊哈哈哈,李元昊哈哈…”
曹皇后見官家幾乎陷入癲狂,笑的幾乎直不起腰來,趕緊攬住官家幫著他輕輕地捋后背,你明白官家說到李元昊的時候為何如此失態。
趙禎看看周圍,小聲的在曹皇后耳邊輕語一句,曹皇后眉毛立刻就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扶著官家坐好之后才小聲說:“怎會如此荒唐?”
趙禎笑著說:“確實如此,內種緣由寒林也不知曉,還要問那個豆沙縣出來的小子,他說他提著劍從大樹上竄進去殺西夏大臣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他說云崢從頭到尾都在大殿,到底如何還需要問他。”
曹皇后掩著嘴笑道:“寒林伺候了您八年對您的性子很了解,也只有他會把這些事當成秘聞奏報給您。不過您說道蜀中豆沙縣,臣妾就很奇怪,難道說這個邊陲小縣真的是人才輩出不成,臣妾替陛下選才人,第一名的也是來自豆沙縣的采女,如果長相美艷,臣妾也不會如此推崇,此女子才氣過人也罷,最重要的是不迂腐,身為蜀中女子,不但做的一手好茶飯,最重要的是她出身官宦人家,卻對養蠶,繅絲,織布樣樣精通,妾身檢驗過,是真的精通,而不是臨時學的拿來唬人。不知陛下愿不愿意見見?說不定她還知曉一些豆沙縣的事情。”
趙禎聽后大為驚訝,連連點頭,他也想知道看看豆沙縣到底出了些什么樣的人才。
當林藍藍來到大殿的時候,宮里的貴人已經坐滿了大殿,正在竊竊私語的談論官家因何會如此開心。
趙禎見一個衣著素素的女子被宦官領了進來,不等她見禮開口就問:“林才人,朕問你如果你豆沙縣能出一個奇才,你認為會是誰?”
林藍藍稍微愣了一下就回稟皇帝道:“啟奏陛下,豆沙縣乃是邊陲小縣,但是英才倒不缺少,如果蜀中能有一位英才可以勞動陛下動問,此人定然是,云崢,云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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