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大青馬狂奔,云崢和蘇軾都沉浸在速度帶來的愉悅之中,等到大青馬感到疲憊,逐漸放緩馬蹄的時候,云崢才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安靜下來的蘇軾這時候才覺得自己的屁股已經不屬于自己了,一聳一聳的要從馬上跳下來,云崢嘿嘿的笑著,跳下馬,把蘇軾也抱了下來,不理睬垮著腿走路的蘇軾,繼續看周邊的景致,這里是一小片極為平坦的平原,一個小丘陵都看不見,到處都是密密的樹林,地里長滿了稻子,已經灌滿了漿汁,沉甸甸的垂下頭,只要天氣晴朗,暴曬幾天,這里的稻子就能收割了。
四周不見一個人,只有倦鳥在歸林,周邊的農戶家中也有裊裊的炊煙升起,雖說少了牧童的笛音,卻不乏人間的意趣,只走到處種滿了木芙蓉,層層疊疊的將農戶家密密的遮掩在樹叢背后。
牽著馬走了兩步,發現蘇軾捂著屁股垮著臉,不情愿走,就抱起蘇軾放在馬鞍子上,坐在這里比較舒坦些,回去的道路蜿蜿蜒蜒的,岔路很多,早就分辨不清那里才是回家的路。
成都的雨最是纏綿,如絲如霧,淺灰色的云層底下,山川和大地就變成了一幅水墨畫,緩緩流淌的小河該是清水河才是,想要回家就必須沿著清水河順流而下就好。
走了不多遠,就失望而歸,前面有一片沼澤地,沼澤里到處都是密密的荷葉,不但馬不能走,人也過不去。
“這樣閉著眼睛瞎走,咱們今天不用回家了!”蘇軾坐在馬上不屑一顧的對云崢說。
“計將安出?”
“都說老馬識途,讓大青馬自己走你在后面跟上不就能慢慢的走回家了?”蘇軾高傲的仰著小臉,對云崢的愚蠢鄙視到了極點。
云崢瞅了一眼比自己還要迷茫的大青馬,輕輕地在蘇軾的屁股上抽了一巴掌說:“你沒看見我走到那里,大青馬就走到那里嗎?這說明老馬識途這家話不適用于大青馬,想點別的法子,岔路太多,到底哪一條才是我們來的道路?”
“我是小孩子,這種事情要看大人的。”蘇軾見事不可為,只好耍賴。
云崢笑笑,遠遠地看見一個黎杖老翁緩緩地從樹林子里走出來,趕緊上前唱喏道:“老丈有請了,小子一時貪玩,迷失了路途,敢問老丈從這里去浣花溪該如何走才好?”
老翁抬頭看看云崢,又看看騎在馬上的蘇軾張嘴罵道:“你這少年人好不更事,陰雨天帶著弟弟偷跑出來跑馬,就不怕著涼嗎?浣花溪的人家怎么跑了這么遠,這里是九曲溪,顧名思義,要繞九個彎子才能回到大路上,你先等著,我讓老仆帶你們出去,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胡來,光顧著自己痛快就不管弟妹的死活,以為風寒殺不了人么?”
云崢連忙應是,在這個時代,活的時間長就是資本,冇可不敢得罪。
老翁拉開柴扉,朝里面呼喚了兩聲,立刻就會有五十余歲的老仆走了出來迎接老翁,云崢再一次感謝了老翁就要離去,卻被老翁喝止:“急什么,喝碗姜湯再走,現在走路,寒氣入侵,你年輕力壯,那個孩子的衣衫都已經濕了,寒氣入肺非激出病來不可,云崢趕緊將身上的外袍脫下來裹在蘇軾的身上,老翁的臉色這才好看一點。
一碗溫熱的姜湯下肚,渾身都感到暖和,老翁這才讓家仆領著云崢往小路來的地方走去,再三囑咐云崢不得向外人說起這里的景象。
老者的要求很怪異,所以云崢和蘇軾就想將道路記下來,走了很久之后,不論云崢還是蘇軾,都是聰慧到極點的人,饒是如此,也沒有記住出來的道路,等到他們穿過一片樹林之后,就已經看見熟悉的大路。嗯回頭感謝一下老仆,云崢甚至備好了一兩的碎銀子。但是那個老仆卻消失的沒了蹤影。
云崢往前走了幾步,自己來的時候穿過的那條小路竟然也不見了蹤影,到處是密密麻麻的藤蔓,將樹林子遮的嚴嚴實實。
“鬼啊!”蘇軾抱著馬脖子大叫,不斷地催促云崢快點跑,這個鬼地方不對勁。
“住嘴,哪有那么好心的鬼肯給你灌姜湯,云崢的嘴里依然繚繞著姜湯的味道,斷然不肯相信自己會在青天白日下見到鬼魂,剛才的那一幕真真切切的是自已經歷過的事情,怎么可能有假。
想要撥開草叢再仔細觀察一下,遠處卻傳來一聲凄厲的狼嚎,大青馬不安的踱著蹄子,不斷地拿頭拱著云崢,看樣子它也不愿意在這片鬼地方多待。
云崢扳鞍上馬,這一次蘇軾很聰明,再也不肯坐在云崢的前面幫他擋風遮雨,而是坐在云崢的身后,死死地抱著他的腰,還不斷警惕的朝那片樹林子觀看。
大青馬再一次飛奔起來,遠處的狼嚎聲仿佛又靠近了一些…于是大青馬的速度就變得更加快了,等回到云家,大青馬身上的汗水就順著皮毛往下掉,云崢不敢怠慢,讓蒼耳給大青馬裹上毯子,然后牽著它慢慢的散步,直到大青馬的喘息均勻下來,才小心的拿著干布將它全身擦干。
蘇軾見到了云家,從馬上溜下來,連滾帶爬的跑進家里見到藍藍一頭就扎進懷里大喊著:“打鬼!”話都說不清楚。云二羨慕的看著蘇軾的腦袋在藍藍的懷里拱來拱去,也想上去,覺得不合適,這才拉著臘肉的手,也作出一副驚恐的樣子。
“鬼?鬼在那里?小軾不怕,咱們人多,不怕鬼。”
“哼,我和錚哥哥騎著馬迷了路,走到一片小山包里,卻找不到回來的路,后來出現了一位老公公,請我們喝了姜湯,這才派了仆人送我們出來,可是一回頭,就看不見那個老仆了,錚哥哥還打算賞賜那個老仆一點錢,都找不見人,然后就聽見了狼嚎,大青馬馱著我們一路狂奔回來,我說的是真的,不信你問問錚哥哥。”
云錚站在屋檐下抬頭看著天,眉頭緊鎖,右手的手指不斷的伸縮,計算完了之后搖搖頭,又開始重新計算…
陸輕盈擔憂的看著云崢直到他計算完畢之后才輕聲的問:“夫君,小軾說的可是真的?”
云崢點點頭,對陸輕盈說:“這事情恐怕不簡單,夫人,你久居成都府,可曾聽說過一個叫做九曲溪的地方?”
陸輕盈搖搖頭說:“妾身因為身在閨閣,所以對外面極為向往,又不能出去,就找了大量的地圖來看,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去那些地方看看,這也是妾身最大的愛好了,地圖看了不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有九曲溪這么一個地方。”
“別的都好說,未有時間這一項對不上,沒道理去的時候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回來的時候卻足足用了一個多時辰,或許,古怪出在我和小軾喝掉的那兩碗姜湯上。但是很明顯,那些人對我們卻沒有惡意,這是何故?”
聽了云崢的話,藍藍和臘肉也害怕起來,蘇軾把藍藍抱得更緊了,臘肉也死死的拖住云二不讓他離開自己身邊。
云崢想了良久之后,哈哈笑了起來,對陸輕盈和藍藍他們說:“這個世界很大,也有很多脾氣怪異的人,他們是隱士,不愿意和常人冇交往,所以選了一個隱蔽的所在繁衍生息,陶南山不是就寫過一篇叫做《桃花源記》的文章嗎,我們今天可能就是無意間深入了桃花源,或許那里叫做稻香源差不多,很祥和的一個地方,既然人家不愿意讓別人知曉,我們就忘記他就走了。”
窗戶猛地被人推開了,好幾天不見蹤影的寒林出現在窗口道:“你確定你去的地方叫做九曲溪?而不是什么八曲溪,六曲溪?那里是什么樣子?”
陸輕盈對寒林的無理有些不高興,見云崢并沒有表示不悅也就多說話,寒林尷尬的笑笑,抱拳道:“剛剛回來,就聽你說起九曲溪,心頭一急,就忘了禮儀,請夫人海涵,云崢,告訴我這非常的重要。”
陸輕盈蹲身還禮說了聲“不妨事,”就靠在云崢的身邊打算聽丈夫怎么說。
“古之俠者,重言諾,輕生死,雖說千里取人頭有些夸張,但是聶紅線之流的傳聞從未斷絕過,云崢既然已經答應老翁閉口不談那里事情,那就不要再談起,既然對我無害,我有何苦做多嘴之人。”云崢想了一會之后還是給了寒林一個讓他很失望的回答。
寒林也不逼迫云崢,拱拱手之后,就快速的消失在窗前,估計是想重新走一遍云崢走過的那條路,看著寒林消失,云崢的臉上滿是愁容,怎么都覺得這件事根本就不簡單。
云二,臘肉見過笑林的本事,所以對寒林突然不見不感到好奇,只有蘇軾的嘴巴張的老大,他第一回發現世上還有這樣神奇的人!指著寒林消失的地方啊,啊,啊的叫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