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夫人說著要去,楊萊也下意識的看向她。
楊管家已經讓人去買機票了,見楊萊也有意識要去,連忙阻止,“老爺,您的腿疾,冬天還是別亂跑,這楊家也需要你坐鎮,我跟夫人去就好,”
“嗯,”楊夫人也看向楊萊,略微思忖,“秦醫生說了,你的腿還是呆在這邊好一點,T城那邊我盯著,要是實在出了什么事,你再來。”
說完,楊夫人也不管楊萊了,去樓上收拾自己的行李,又給楊花打了電話,沒有撥通。
對方應該還在飛機上。
楊管家跟著楊夫人:“寶珠小姐她沒帶行李。”
他老了,記性也不太好,只記得楊花帶了一個超市的塑料袋,因為楊家很少出現這種東西,楊管家記得清楚。
孟拂第一次回京城的時候,楊花去看玩孟拂,回來的時候手里就拎著這個塑料袋。
楊夫人頷首:“我知道了。”
T城,江家。
楊花跟孟蕁一回來,就直奔江家。
江家已經布置好了靈堂。
天色很黑,陰云密布,像是要壓下來一般。
楊花到的時候,江鑫宸正穿著喪服,站在外面。
他表情很平靜,沒有楊花想象的萎靡,看到楊花,他彎腰,“楊姨。”
“嗯,”楊花伸手,拍了下江鑫宸的肩膀,“你爸爸他們呢?”
“在里屋。”江鑫宸把手里的香遞給楊花。
楊花伸手接過香,直接進去。
孟蕁跟在楊花后面,接過江鑫宸遞過來的另一株香,她看了江鑫宸一眼,沒說什么,直接進去。
里屋。
靈堂停留的人不多。
孟拂跪在前面,眉眼低著,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蘇地在靈堂做一些雜物。
“她一直跪著,”看到楊花,江泉苦笑,“說了她也不聽,你勸勸她吧。”
“我先看看老爺子。”楊花頷首,直接走到棺材前面。
看到楊花這樣,江泉不由走過去。
老爺子的棺蓋還未合上,臉部依舊慈祥,走的時候似乎并未感覺到痛苦。
楊花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沒有哭。
孟德死的時候,她的眼淚已經哭干了。
她只是伸手,解開手里的塑料袋,袋子里有三張黃色的符箓,楊花低頭看看符箓,又看看老爺子,伸手把符放到老爺子的壽衣里。
一直沒有動的孟拂,終于抬頭了,她看著楊花,臉上沒有表情,也沒哭,只平靜的問:“誰給你的?”
聲音很沙啞。
楊花把最后一張符塞進去。
聽到孟拂的話,手頓了一下,繼續往江老爺子衣服里面塞。
“你見過他?”孟拂目光看著楊花的臉,頓了頓,輕聲道:“爺爺…也見過他?”
楊花把江老爺子的衣服整理好。
她并不意外孟拂能猜到,楊花走到孟拂身邊,跟孟拂一起跪下:“上次,老爺子去京城的時候,我們就見過道長,道長單獨跟老爺子說了些什么,我不清楚。”
楊花說到這里,她看向孟拂,“救老爺子了,你用了什么?”
孟拂不再回答。
“為什么還要調香?”楊花抿唇。
孟拂繼續跪著,一動不動。
楊花把懷里一封信遞給孟拂:“這是老爺子離開京城時,留給你的信。”
兩人說話的聲音小,江泉聽不到,但蘇地五感敏銳,能聽得到。
身后,蘇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孟拂。
他面色巨變,拿著茶壺的手都忍不住顫抖。
“你沒事吧?”江泉看向他。
蘇地搖頭,他放下茶壺,走到靈堂外,靈堂外,冷風襲過,蘇地感覺到心都在發冷。
很早知道,蘇地救懷疑,孟拂是藍調一脈的傳人。
幾年前,藍調一族,上百人無一存活,孟拂是怎么活下來的?
這些蘇地不知道,但蘇地知道藍調一族之人能改天換命,才被大勢力覬覦,蘇地不由想起了,去年他問孟拂,為什么不多做點香料。
孟拂笑著回答他說:會死。
會死?
那時候,蘇地以為孟拂是開玩笑的。
畢竟孟拂向來是嘴炮王,她連說“死”的時候都那么輕飄飄。
蘇地腦子迅速轉著,去年手術室外,所有人都覺得老爺子會死,他能活過來,幾乎不符合科學,但偏偏,老爺子他活了。
如果按照孟拂說的,應該是她會死,為什么江老爺子突然暴斃?
江老爺子上次去京城,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還有…
蘇地看著自己的手,他記得他內勁完全消失,醫學界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有辦法,也是孟拂救的他。
那她…
頭頂,有雪花落下。
蘇地抬頭,看著拿著一把黑傘從外面走進來的蘇承,他身材筆挺,一把黑傘,一深黑衣,清俊冷漠,是與這里格格不入的冷。
蘇地抬頭,他聲音難得沙啞無措,“少爺,我…”
蘇承卻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停在蘇地身邊,淡淡開口:“放心,你還沒那么大影響。”
蘇地:“…”
也是,他要真有那么大影響,估計孟小姐還沒救他,少爺就把他脖子扭斷了。
趙繁也在幫忙一些瑣事。
看到蘇承進來,她直接擰眉,“承哥,拂哥的傷…”
江家出了這么大事,趙繁也沒跟江泉說孟拂那一口心頭血,孟拂雖然年輕,但那一口心頭血吐得趙繁心驚膽戰,明明昨天連走路都費盡,卻能在老爺子棺材面前跪一整夜。
蘇承把傘遞給門邊的傭人,看向孟拂的方向,“我心里有數。”
趙繁就沒再說了。
里屋,楊花拜了老爺子,就幫江泉處理后事。
江家生意大,江泉還在一個接著一個的報喪,不僅如此,他還要穩住江老爺子死后要崩盤的江氏。
楊花幫忙他也放心的去處理這些事。
“少爺也能獨當一面了,老也看到肯定很欣慰。”司機跟在江泉身后,看著大門口的江鑫宸,不由抹了把眼淚。
江泉沒說話,只迎上進來的蘇承,“蘇先生。”
蘇承朝他頷首,“江叔叔,節哀。”
江老爺子靈堂,蘇承直接拿了三柱香,跪在孟拂左邊,認認真真拜了三次。
身邊,孟拂低頭,看著手里的信件,兩只手都在顫抖——
阿拂,爺爺能多活上一年,已經很滿足了,你得好好活著。
爺爺的阿拂得好好活著,好好過日子。
“明明…”孟拂喃喃道,“明明都解除關系了…”
明明她不是江家人。
為什么還是來不及。
“孟拂,”身邊,蘇承轉向孟拂,眸光很深,“你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
不遠處,趙繁詢問剛跟孟拂聊完的楊花:“沒事吧?”
楊花看著孟拂的方向,嘆息,“老爺子給她留了信,她會想開的。”
“留了信?”趙繁一愣。
江老爺子這是預計到自己會死?
趙繁沒想明白。
楊花兜里的手機響起,是楊夫人,她按了接聽鍵。
手機那邊,楊夫人聲音很冷靜,“寶珠,我到T城了,你把地址發給我,這么大事,你走的時候,怎么也不跟我說?我來,也能幫你一些忙,你哥也要來,他那個腿,我怕他來你反而還要照顧他,讓他就呆在京城了…”
聽著楊夫人的話,楊花愣了一下,心底一股暖流慢慢涌出來。
她一個人把孟拂跟孟蕁養大,跟孟拂一樣,習慣了什么事都自己抗,這是第一次,有人問她“為什么不找我?”
也不是不找,她只是沒有可以找的人。
楊花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把地址報給楊夫人:“我出來接你們。”
外面。
江歆然跟童夫人穿著一身素服前來吊唁。
江歆然看著站在大門口的江鑫宸,不頹,也不喪,正在接待每一個賓客,跟江歆然想象中的不一樣,她印象里的江鑫宸,此時應該手足無措才對。
她想了一整夜安慰江鑫宸的話,此時看著這樣的江鑫宸,江歆然卻不知道安慰的話要從哪里說起。
看到江歆然跟童夫人,江鑫宸朝兩人鞠躬,如同對待其他人那般禮貌,“童夫人。”
“鑫辰,節哀順變。”童夫人接過香,她看著江鑫宸,也覺得意外。
她對江鑫宸不是很關注,當年他甚至不如江歆然優秀,在這個圈子里,也遠遠不如童爾毓,鬧騰紈绔,即便有江老爺子的嚴厲教導,他也不那么成器。
不過這一番變化,他就像一夜之間變了個人。
江家,除了江老爺子,江泉跟江鑫宸手段都一般般,老爺子這一死。
江家就要變天了。
江歆然跟在童夫人身后進去,她看著江鑫宸,有些不能接受江鑫宸看自己漠然的目光,“弟弟,爺爺的事你節哀,媽媽她還在京城,下午就能趕回來了…”
江鑫宸轉向江歆然,聲音冷如冰雪,“我知道了。”
下午趕回來。
可惜江歆然不知道,楊花也在京城,早上就回T城了。
江鑫宸面無表情的看了江歆然一眼,收回目光,接待下一位賓客。
上次給江鑫宸松禮物,江鑫宸對自己的態度還好,怎么今天是這種態度?
江歆然心底一驚,她跟童夫人進去拜祭江老爺子。
沒看到靈堂里的江泉,倒是看到孟拂穿著喪服跪在靈堂里面。
一時間,江歆然指尖都沒忍住掐入了掌心,她不明白,孟拂是有什么資格穿這個孝服,是有什么資格代替江家的子孫跪在這里?
江歆然垂眸,跟著童夫人上了香。
這會兒已經將近十一點了。
江家沒人理會江歆然跟童夫人,兩人也不想多留,拜完直接離開。
剛出靈堂大門,就看到門外,穿著一身素色衣服的中年女人也往里面走,她身邊,還有另外一個穿著黑色大棉襖的女人,那女人戴著口罩,讓人看不清臉。
江歆然認得出來,前面的人是楊花。
楊花五官實際上長得很好,但衣服很素,身上也沒名媛那股氣質。
江歆然看到楊花,眼睛就像是被什么燙到一般,直接移開目光。
她腳步移了移,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
童夫人沒注意到這些,她看著江鑫宸跟一個中年女人聊天,不由詫異,“那是誰?也是江家人嗎?倒是沒見過她。”
江歆然只想離開這里,她低著腦袋,不想讓楊花看見自己。
楊花也沒看到她,只是跟靈堂外的江鑫宸說話。
江歆然跟在童夫人伸后,頭也沒抬。
只在離開的時候,到楊花在跟江鑫宸輕聲說話,“鑫辰,這是我嫂子,你跟著阿拂叫舅媽就好。”
舅媽?
萬民村的那些親戚?
那些吸血鬼?
江歆然頭垂得更低,看也沒看楊花跟那位所謂的舅媽一眼,她只想馬上離開這里,生怕楊花個別那那位舅媽把她認出來,也不想讓童夫人知道,她有這么一群親戚。
------題外話------
晚上見